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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绵延的群山 日 外
雨后天晴，群山绵延，云雾缭绕。
2 平田寨 石坪上 日 外
镜头慢慢推近。云开雾散，一个依山傍水的侗寨映入画面。寨里炊烟袅袅，吊脚楼鳞次栉比，一座鼓楼高高耸立，显得雄伟壮观。鼓楼前是一片青石板坪，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的陆维真与几个后生站在石坪边聊天。一群孩童在嬉戏玩耍，三三两两的村民来来往往地经过。
【字幕】1948年冬 湘西南 平田侗寨
3 鼓楼里 日 内
蒙寨老等众老汉围坐在火塘边闲聊。
火塘里的柴火熊熊燃烧，老汉们表情轻松，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突然，传来姚大叔急促的喊声。
姚大叔（画外音）：不好了！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老汉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4 石坪上 日 外
陆维真吃惊地抬头望去，只见姚大叔一边喊一边惊慌地跑来。
众老汉惊恐地拥出鼓楼，与众后生及孩童们一起慌忙四散离去。
陆维真和蒙寨老紧走几步迎上姚大叔。
姚大叔：寨老，曹万龙与匪首杨山虎带领自卫队和一帮土匪就要进寨了！
蒙寨老：这个孽龙！挂着乡公所自卫队长的名号，却带领手下跟土匪混在一起，真是太可恶了。
陆维真：附近村寨很多村民常在私下议论，曹万龙与杨山虎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他就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土匪头呢。
蒙寨老：唉，这……这可怎么办啊？！
5 村巷里/农户家里 日外/内
身着国军制服的曹万龙带领一帮全副武装的匪徒杀气腾腾地闯进寨子。这些匪徒或穿国军制服、或穿汉布便装、或是侗装穿扮。
他们三、五个为一伙儿，闯进农户家里，大肆抢劫财物。
有抢粮食的，有抢牛羊的，有抢银饰的，有抢鸡鸭的……
有的村民试图阻拦，夺回被抢之物，反被踢打在地。
村巷里鸡飞狗跳，哭爹喊娘，乱成一片。
6 石坪上 日 外
曹万龙挺胸叉腰站着，他中等身材，胖脸宽嘴，一脸凶像。此时，他看到手下石麻子牵来一头黄牯牛，乐得满脸堆笑。
姚大叔跌跌撞撞地撵来，扑腾跪下，抱住曹万龙的大腿。
姚大叔：曹，曹乡长……
曹万龙：老子早就不是乡长了。
姚大叔：哦，曹队长，求求你，我就靠这头牛帮我种田呢。
曹万龙：种田？你自己一丘田也没有，要牛干吗？
姚大叔：我帮人种田需要耕牛啊！
曹万龙：养牛费工夫，是个累赘，我拉走，抵销你欠的税钱了。
他使劲蹬腿也没把姚大叔蹬开，便拨出驳壳枪朝天“啪啪”打了两枪。姚大叔惊吓地松开双手。
曹万龙（恼怒地）：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要牛还是要命？
姚大叔（悲怆地）：天啊！把我的牛抢走了，叫我怎么活啊！
曹万龙傲然冷酷的表情。
7 一栋吊脚楼前 日 外
陆维真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怒气冲冲地从底楼出来。
从巷子那头传来土匪抢劫的吵嚷声和村民的哭叫声。
陆维真匆匆走进巷子，被迎面快步走来的阿叶拦住了。
阿叶：阿真，别做傻事！快回去！你的大刀抵得过人家的枪子啊？
阿叶边说边夺下大刀，并使劲地将陆维真往回推。
陆维真：阿叶，你莫推，莫推，我听你的就是。
阿叶松开手，陆维真站定。
望着不远处的巷子里，土匪像一群饿狗，抢鸡捉鸭，骂骂咧咧，吵吵嚷嚷，陆维真两眼冒火，气愤至极，攥得拳头嘎嘎作响。
8 何家炮楼门口 日 外
这是一座四层高的大炮楼，墙体全部用黄泥和着稻草制成的厚实的土砖砌成。它处于村前，占据了有利地形。炮楼对面就是何游兵高大气派的吊脚楼，两者相距几十步。炮楼和吊脚楼之间是一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寨里。
炮楼大门紧闭，一把大铁锁挂在铁皮包着的门板上。这时，“咿呀”一声炮楼大门打开了，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何游兵挎着驳壳枪踱出来，身板壮实的何再美肩挎步枪跟在身后，两人都是侗装穿扮。
何游兵停下，注视寨里的动静，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何游兵：何再美，叫上兄弟们，看看龙爷去。
何再美：何游兵，你身上痒了？小心团寨把你捆石沉潭！
何游兵：那，那就别去，嘿嘿……
9 石坪上 日 外
姚大叔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蒙寨老（走到姚身边）：姚老弟，别哭了，起来吧。
姚大叔：老哥啊，你送给我的那头黄牯牛被曹万龙抢走了。
蒙寨老：强征钱粮，抢夺民财，天理难容啊！
姚大叔（站起来）：唉，陆维真说得没错，曹万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匪头子。
蒙寨老：嗯，今天亲眼看见了……这国民政府到底怎么啦？从县衙到乡公所、自卫队尽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土匪强盗当头。
10 村巷里 日 外
阿梅提着包袱跑来，迎面碰上面貌粗鲁的杨山虎，想躲开已来不及了，她只好停下脚步。
杨山虎看到阿梅顿时面露喜色，一把抢过阿梅手中的包袱，又顺势将阿梅推倒在地，抢下阿梅手腕上戴着的一副银手镯。
杨山虎：这副手镯好漂亮，嘿嘿，归我了。
阿梅爬起来，伸手紧紧抓住那副银手镯。
阿梅：杨山虎，你这个强盗！大白天抢劫啊？
杨山虎：嘿，东西到了我的手中还想夺回去？除非你跟我走嘛。
说着，一把抱住阿梅，拖着就走。
阿梅拼命挣扎，试图将杨山虎推开，反被杨山虎抱得更紧了。
阿梅羞愤交加，一口咬住杨山虎的右手背。
杨山虎“哎哟”一声痛叫，松开双手。
阿梅趁机夺回包袱和那副银手镯，撒腿就跑。
杨山虎恼怒地拔出驳壳枪。
陆维真手握扁担快步赶来，看到杨山虎抬手举枪，便抡起扁担砸去，正好击中杨山虎的右手，驳壳枪掉落地上。
正在这时，蒙寨老、阿叶等几十个村民一齐拥来。
杨山虎见势不妙，赶紧捡起驳壳枪，慌忙离去。
蒙寨老（眼里满是忧伤）：唉，狂龙恶虎，狂龙恶虎啊！
阿叶：梅姐，没伤哪里吧？
阿梅：阿叶，我没受伤呢，多亏陆维真拼力相救，要不然我还有命啊？
阿叶：梅姐，你没事就好，要是李猛子在寨里，看到你被抢劫欺负，还不是一样跟杨山虎拼命？唉，只是陆维真也得罪杨山虎啰。
阿梅：嗨，都怪我，连累陆维真了。
陆维真：这哪能怪你呢，是土匪作恶嘛。再说，我答应过李猛子，要好好保护你呢，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交代啊？
阿梅：唉，也不晓得李猛子现在怎样了。
11 县城监牢里 日 内
同监房的几个衣衫褴褛的狱友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李猛子靠在墙角，他个子不高，身材偏瘦，面容憔悴，两眼却炯炯有神。
12（回忆）一间木屋里 日 内
李猛子双手被绳索捆绑吊起来，脚尖离地。
曹万龙（手握鞭子狠劲地边抽打边谩骂）：狗日的李猛子！告我侵吞运盐款，我叫你告，叫你告，我当不成乡长，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李猛子朝曹万龙呸了一口唾沫，眼光里充满仇恨的怒火。
曹万龙（暴怒地）：狗日的！你这个白眼狼！亏我当初可怜你，把你招进学堂当老师，你不感恩倒也罢了，还反咬一口，恩将仇报！来人！
杨山虎、何游兵：到！
曹万龙：马上把李猛子送到县衙去，让他蹲大狱，关他一辈子！
杨山虎、何游兵：是！
两人解下绳索，把李猛子推出门去。
曹万龙（盯着李的背影恶狠狠地)：枉费我一番好意，不好好在学堂教书，却花工夫写状子，到县衙联名告我，也不睁眼看看，你逃得过我的手心么？
13 县城 监牢里 日 内
李猛子（画外音)：曹万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也想充当好人？还假惺惺地说可怜我呢。我的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清楚吧？你抢劫商船，杀人灭口……等我找到证据，你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两个狱卒在监房外巡视，从隔壁的刑讯室传来囚犯被狱警鞭笞的一声声惨叫，令人心惊肉跳。
李猛子：这些可恶的狱警又在刑讯逼供了。
14 曹宅 大厅里 日 内
曹万龙坐在八仙桌旁，四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挺身站在左右。
四十出头风韵依旧的杨婄娈端来一杯热茶，搁到桌上。
杨婄娈：他爸，李猛子关在牢里有半年了吧？
曹万龙(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嗯，你怎么突然关心李猛子啦？
杨婄娈：哼，我干吗关心他？只是随便问问嘛。你不是说，只判他半年刑么，半年期满，他是不是就出来了？
曹万龙：那是啊，不过，要是他再敢闹事，又把他关进去就是。
杨婄娈：他坐了大牢还不晓得痛？还有胆子闹事？
曹万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不敢了，但是李猛子就说不定了。
杨婄娈：哎，有个事我早就想问你了。
曹万龙：什么事？说吧。
杨婄娈看看左右，有些犹豫。
曹万龙示意，四个卫兵退出大厅。
杨婄娈：就是李猛子告你那事……你不会真的侵吞运盐款吧？
曹万龙：你怎么又提起这事？扫兴！不许再提了！
杨婄娈（噘着嘴巴）：哼，得了钱总是藏起来，从不告诉我……
曹万龙（猛地把茶杯搁到桌上，大为光火）：你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干吗？有钱给你花就行了呗。
15（回忆)乡盐站 站长室 日 内
盐站站长坐在办公桌前悠闲自得地哼着小调。
盐站站长：情妹的红唇呀娇滴滴，看见情哥到来笑嘻嘻……
这时，曹万龙推门进来。
盐站站长赶忙起身迎上去。
盐站站长(满脸谄媚地）：曹乡长，您来啦？
曹万龙：嗬，今天好雅兴，有什么喜事啊？
盐站站长：好事，好事，嘿……
随即走到门口朝外观望，然后关上房门，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封银元（卷成一卷的银元，一般为一百块），双手捧到曹万龙面前。
盐站站长：曹乡长，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曹万龙（接过银元，笑眯了眼）：嗯，运盐款拨下来啦？
盐站站长：嗯，只是……这样……不怕那些挑夫催要工钱啊？
曹万龙（收住笑脸，很不高兴）：你是盐站站长，这里不是由你说了算么？你不会说，运盐款还没拨下来啊？
盐站站长：只怕，只怕……
曹万龙：有我在，怕个屌？这里天高皇帝远，哪个能管得住老子？
盐站站长：是，是，有您乡长大人撑腰，不怕，不怕，嘿嘿……
16 宅 大厅里 日 内
杨婄娈（心有怨气地）：你发什么愣啊？
曹万龙还沉浸在回忆中，就被杨婄娈的吆喝声打断了。
曹万龙又想发火，抬头看到杨山虎踱步进来，便消了气。
只见杨山虎右手背缠着一块白布，可以看出，白布下面敷着草药。
杨婄娈：虎爷来了，坐坐，快坐……哎呀，你的手怎么啦？
杨山虎（坐下）：嗐，被母狗咬了。
杨婄娈：老虎也被狗咬？
曹万龙：哈哈！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杨山虎（尴尬地笑笑）：嘿嘿，被犬欺，被犬欺……
17 县城 监牢里 日 内
一个狱卒走来，打开牢房门。
狱卒：李猛子！出狱！
李猛子昂首走出监牢。
同监房的几个狱友投来羡慕的目光。
18 平田寨 河边寨门 日 外
阿梅、阿叶、陆维真、蒙寨老和姚大叔在寨门前迎候。
李猛子迎面走来，只见他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阿梅不禁泪水盈眶，叫了一声“猛哥”就哽咽难语了。
蒙寨老：阿梅，别伤心，回来就好了……阿猛，到家马上洗个澡，把身上的衣衫拿去烧掉，去去秽气。
李猛子：嗯，好的。回家洗澡，更衣，去秽气。
一行人朝寨里走去。
19 阿梅家 火塘屋 夜 内
李猛子与阿梅相互依偎坐在板凳上，他一身新装，气色好多了。
阿梅：……事情就是这样。
李猛子：曹万龙太可恨了，竟然在大白天行凶抢劫。（托起阿梅的手腕）这手镯让杨山虎抢去就算了，干吗要拚命夺回来啊？
阿梅：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物，怎能让那个贼佬抢走呢？
李猛子：你呀，这手镯又不值什么钱，以后别再那样犯傻了。
阿梅：在我心里，它最值钱了……
20（回忆）山间凉亭 日 外
李猛子和阿梅面对面倚在亭柱上，吹着动听的木叶歌，面带微笑，顾盼生情。一曲终了，李猛子吹落唇边的木叶，从衣兜里拿出一对做工精细雕花镂画的银手镯，走近阿梅，牵住她的手，坐到长凳上。
李猛子：这是我妈留下的……你别嫌弃。
说着，走近阿梅，给她戴上手镯。
阿梅甜蜜地笑了。
21 鼓楼里 日 内
李猛子、陆维真与蒙寨老、姚大叔等一群老汉围坐在火塘边。
姚大叔：阿猛，让你受苦了。
李猛子：这没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又和大家坐在一起了么？只可惜，没把曹万龙告进牢里，他又当上了自卫队长，照样横行乡里啊！
蒙寨老：嗯，他在县衙有后台，咱们也没办法啊！唉，别说这些闹心的事了……阿猛，你还打算到学堂教书么？
李猛子：寨老，就是我打算再到学堂教书，曹万龙也不会答应的。
蒙寨老（摇头叹气）：唉，也是……说来说去，又扯到这个曹万龙了……没把曹万龙告倒，反把你自己的饭碗弄丢了，后悔么？
李猛子：这个饭碗丢了，另外再弄个就是，只要肯干，做什么事都能养活自己。再说，能为乡亲们做点好事，没什么后悔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曹万龙祸害乡里吧？如果他恶行不改，继续欺压百姓，我还要跟他斗呢。
陆维真：猛，以后咱俩携起手来跟毒龙恶虎斗！也好有个照应。
李猛子：好！不过光靠咱们两个人力量太弱小了，我想，团寨父老兄弟也要携起手来，齐心协力跟他们斗才行。
蒙寨老：猛啊，难得你一身正气，捡你阿爸的样子，是条好汉！
李猛子：寨老，我阿爸阿哥是被曹万龙和杨山虎杀害的，是啵？
姚大叔看看蒙寨老，张嘴想说什么，被蒙寨老摇头示意制止了。
蒙寨老：这个，人命关天……阿猛，你可不能乱猜啊！
22 （回忆）沙河码头/货船甲板上 黄昏 外
蒙寨老和姚大叔朝码头奔去，身后不远，还有十多个村民跑来。
一艘货运木船靠在码头，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首，他们身上弹痕累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甲板。
蒙寨老和姚大叔心急火燎，一个接一个地查看是否还有活口，其中一个身穿长衫，头戴礼帽，看样子是这艘货船的老板了。
蒙寨老（扶起一个年青船工）：李大勇！李大勇！
李大勇已经死了，蒙寨老泪水奔涌而出。
姚大叔（扶起一位老船工）：老李！老李！快睁开眼睛啊！
老李微睁双眼，嘴唇颤动，断续地挤出两个字：……龙……虎……
随即脑袋一歪，永远闭上了眼睛。
姚大叔（眼含泪水）：寨老，你听说过“龙虎”这个名字么？
蒙寨老：龙虎？没听说过啊？
姚大叔：莫非是“龙虎兄弟”曹万龙和杨山虎？
蒙寨老（大吃一惊）：啊？！这……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那两个恶魔会杀人灭口的。
话刚说完，跟在后面的村民相继赶到，大家被眼前的惨状怔住了。
23 鼓楼里 日 内
蒙寨老：我只晓得是一帮蒙面匪徒干的，他们杀人越货，从商船老板到船夫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你父兄和那些船夫，还有商船老板、伙计都死得惨啊！我们赶到时，他们都……唉，一句话也没留下啊！
李猛子：咱们这一带就数曹万龙和杨山虎狠毒，我怀疑是他俩干的。等我找到证据，决不放过这两个恶魔！
蒙寨老：猛啊，五溪四周还有许多强盗恶贼呢，谁晓得是那个下的毒手呀？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不能乱猜啊！要是传到这两个恶魔的耳朵里，那还得了啊！
李猛子：嗯，我听寨老的。不过在背地里悄悄地留意总可以吧？
24 曹宅 大厅里 日 内
曹万龙坐在八仙桌旁悠闲自在地喝茶。
何游兵（挎着驳壳枪进来）：龙爷，李猛子刑满释放回来了。
曹万龙（神情漠然地）：嗯，晓得了。李猛子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你给我盯着点，一旦发现有反常的行为，要立即向我报告。
何游兵应声离去。
25 鼓楼里 日 内
蒙寨老：这孩子，真是犟脾气。
李猛子：欸，不说这些了……有件事呢，我想问一下，就是何游兵哪时候在寨里修建了炮楼啊？这样，咱们寨子不就成了土匪窝啦？
蒙寨老：你刚被关进牢里几天，他就动手修建了……唉，我真愧对团寨父老乡亲啊，出了这么个外甥崽。
姚大叔：天上只有雷公大，地上只有舅爷大嘛，你还管不了他啊？
蒙寨老：唉，何游兵长期跟曹万龙混在一起，早就变坏了，别说我这个舅爷，就是雷公来了，也怕管不了啰。
陆维真：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可是曹万龙这些土匪连本乡民众的财物也抢，实在可恶。何游兵呢甘愿投靠曹万龙，并且眼巴巴地看着曹万龙在寨里行凶抢劫，也没出来劝阻，这样就更可恶了。
姚大叔：我听说，曹万龙和杨山虎从来不在自己的寨子抢劫，至于其他村寨，他俩想哪时候下手，就哪时候下手。这两个恶匪，只是不吃窝里草呢。何游兵跟随曹万龙，算是掉进染缸，永远也洗不净了。
李猛子：要说曹万龙呢，咱们一时也奈何不了，可是何游兵应该有办法对付吧？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寨子当作土匪窝呢？
陆维真：就是嘛，不能让一只虫坏了一锅汤，咱们寨子的名声要紧呢。我看，应该用款约来惩罚他。
李猛子：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祖宗立的款约不能只当摆设。
蒙寨老：嗯，何游兵跟着曹万龙祸害乡里，我早就忍不住，想治治他了。如今你俩有这个打算正合我的想法，只要团寨齐心，按照款约，完全可以惩治他嘛。唉，我也顾不了他是我的亲外甥了。
李猛子：寨老，您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事不宜迟，说干就干。我看今天就起款！
蒙寨老：好，今天就起款……陆维真，你带几个人到我的牛圈去，把那头瘸腿公牛牵来。咱们杀牛起款，告诫团寨！
众人（齐声）：对！杀牛起款！告诫团寨！
26 空镜 平田寨全景 日 外
寨里炊烟袅袅，吊脚楼鳞次栉比，一座鼓楼高高耸立，雄伟壮观。
27 何家炮楼门口 日 外
何游兵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来，径直走进炮楼。
28 鼓楼里 日 内
李猛子健步走到大铜鼓前，拾起两根鼓槌击鼓。
李猛子（大声吆喝）：开——款——立——约——啰——
鼓槌飞舞，鼓声急促。
29 何家炮楼 日 内
何游兵听到急促的鼓声，慌忙奔到枪眼前，朝外望去。一会儿，他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继而脸上现出惊惧的神色，随即跑下楼梯。
何游兵：开款立约？李猛子想干嘛呀？
30 巷子里/寨门前 日 外
何游兵慌慌张张地穿过巷子，不时回头顾望，生怕被人发现。
何游兵惶恐地逃出寨门。
31 石坪上 日 外
男女老少聚集在石坪上，老汉们站在前排，青壮男子站在中间，妇女儿童站在后排，阿梅、阿叶也在其中。
一张四方桌摆在石坪的正前方，紧靠鼓楼大门，桌上摆着一个带着皮毛滴着鲜血的生牛头，一对犄角高高对峙。
牛头前摆了三碗酒，一个小香炉，若干香纸。
蒙寨老身披红袍，走上前来，抽出三根香，双手握着。站在一旁的姚大叔将手中的松明火把伸过来，蒙寨老点好香，面朝供桌，躬身拜了三拜，接着将香柱恭敬地插进香炉，拾起一把纸钱，蹲下。
姚大叔又伸过火把点燃纸钱，蒙寨老边焚纸边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然后起身，面对村民。
全场肃穆，鸦雀无声。
蒙寨老（拉着腔调，神情严肃地）：开——款——
32 何家炮楼 日 内
李猛子与陆维真等五个后生端着步枪或火枪冲进来。
几个土匪喽啰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猛子等人，没有一个喽啰敢问，更没有一个喽啰敢迈步有所动作。
李猛子：何再美！叫何游兵下来！
何再美：何游兵听到击鼓声就慌里慌张地出去了。
陆维真：何游兵的鼻子很灵嘛，他怎么晓得我们要抓他啊？
李猛子：听到击鼓开款，也许他心虚害怕了。
33 曹宅 大厅里 日 内
何游兵(急匆匆地进来)：龙爷……
曹万龙：阿兵，你还没走哇？又想在我这里趁饭吃啊？
何游兵：哦，不是，不是……龙爷，平田寨正在开款立约呢。
曹万龙：哼，开款立约？还不是那老一套？
何游兵：只怕他们按款约惩办我呢，要是那样，我还能活命吗？
曹万龙：哈哈！何游兵，你不是带着一帮兄弟嘛，怎么？害怕了？
何游兵：团寨那么多人，谁不怕啊？
曹万龙：真是个怂包！你背着枪干嘛呀？
34 石坪上 日 外
蒙寨老（身披红袍正在讲款）：……不许谁人，上偷下盗，拉好人下水，偷鸡摸狗，谁人犯了，当众揭丑，一传十，十传百，若还教不乖，讲不信，痛别怪刑杖，死别怨众人……
全寨男女老少神情肃穆地站着，聆听寨老宣讲款约。
35 河边大路 日 外
曹万龙、杨山虎率领一帮荷枪实弹的匪徒快步走来。
曹万龙：莫非又是李猛子带头搞的鬼名堂？
何游兵：除了李猛子，还有哪个有这样的胆子？
石麻子：嘿，又是李猛子这小子。
曹万龙：哼，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36 石坪上 日 外
陆维真等几个后生来到石坪上，站到听款的人群前。
蒙寨老看到后生们空手而来，稍稍愣了一下，又继续讲款。
蒙寨老（身披红袍还在讲款）：不许谁人，行凶逞蛮，拦路抢劫，杀人放火！人命关天，罪行重大，哪人触犯，当众捉到！铜锣传村，千家事，众人理。村里可拿他捆石沉潭，也可处以火烧的死刑。事关重大，杀牛起款，众人盟誓，共守款约！
众人（应和）：是呀！
李猛子（匆匆走来）：蒙寨老，何游兵带帮土匪来了。
蒙寨老：这个孽子！又是曹万龙那帮贼佬吧？这怎么得了啊！
姚大叔：土匪进寨又要遭殃啰！寨老，快散伙吧！
人群一阵慌乱。
李猛子：姚大叔，别怕！大家都别怕！就这么一窝蜂地散伙回家去，曹万龙就更加欺负咱们了，还不如放开胆子跟他斗呢！
蒙寨老：对！大家都别走，看曹万龙怎么办！
大家渐渐安静下来，可是大多数人都显得神情紧张。
曹万龙带领匪徒冲进款场，他一挥手，杨山虎、石麻子及众匪徒呼啦一下散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村民们。
人群一阵骚动，阿梅赶紧挤到李猛子身边，看见他两眼冒火。阿梅不由得替他担心，眼神顿时忧郁起来。
何游兵背着双手站在曹万龙身边，一副狐假虎威洋洋得意的样子。
曹万龙走到供桌前，双手叉腰，傲慢地扫视全场村民。
曹万龙：哼，开什么款，立什么约，老子就是威服四乡的款约！
言毕，一脚将桌子踢翻在地，香炉、酒碗摔碎了。
那些碎片连同香炉里的木灰、碗里的米酒洒了一地。
那个带着皮毛滴着鲜血的牛头滚到杨山虎脚边，两只牛眼干瞪着，似乎怒视杨山虎，显得十分瘆人。
杨山虎（有些恐惧，却强作镇定）：他娘的！你们开款立约，想惩办哪个啊？
随即抬起右脚狠劲地朝牛头踢去，牛头没踢开，脚反被震痛了。
杨山虎（缩脚痛叫）：哎哟！哎哟！
杨山虎的怂样引得愤怒的民众也忍不住哄笑。
蒙寨老：老天啊，曹万龙捣乱款场，踢翻供桌，他要遭报应啊！
杨山虎（忍痛站定）：喊什么，龙爷就是天！跟龙爷作对才会遭报应呢！
李猛子：龙爷？嗬，姓曹的，哪时候改姓啦？
曹万龙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山虎：李猛子，你别故意挑事！
李猛子：今天是我挑事，还是你们挑事啊？
他的双眼冒着怒火，不由挽住陆维真和阿梅的手臂，陆维真和阿梅又挽住身边人的手臂，大家手挽手往前走。蒙寨老也加入进来，不一会儿，就将曹万龙等匪徒逼退到鼓楼墙边。
杨山虎、石麻子、何游兵等匪徒慌忙向曹万龙靠拢，所有匪徒都把枪口对着手无寸铁的村民。
曹万龙（掏出驳壳枪，恼怒地）：再过来一步，我就开枪了！
李猛子停下，众村民也跟着停下。
曹万龙（枪口指向李猛子）：李猛子，你身上又痒了，是吧？又想聚众造反？刚从牢里出来呢，是不是还没坐够啊？
李猛子（双拳攥得嘎嘎作响，怒视对方）：哼，曹万龙，你以为你还是乡长啊？动不动就抓人？
曹万龙（扬着驳壳枪）：只要有这个，我不当乡长照样能抓你！
李猛子：嗯，你倒是有本事嘞，又操起老本行，当上土匪头了。
曹万龙：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是自卫队，为国民政府办事的。
李猛子：哦，你不说，我真的忘了。自卫队是乡公所组建的，可是自从你当上乡长之后，这个自卫队就成了挂羊头卖狗肉，打家劫舍，称霸乡里的土匪部队了。
曹万龙（气得语塞）：你，你……
阿梅看到曹万龙生气的样子很可怕，急忙扯了扯李猛子的衣袖。
阿梅（小声地）：猛哥！别说了！
李猛子没有理会阿梅，依然镇定自若的面对曹万龙。
李猛子：我说错了？唉，这也怪不得你，你本来就是个土匪恶霸，要是不干土匪勾当，那就真的委屈人才了。
“啪啪——”曹万龙朝天开了两枪，瞬间，全场一片死寂。
一些胆小的村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大多数村民却被激怒了，一个个攥紧拳头怒视过来。
曹万龙（暴怒地盯着李猛子）：你再胡说八道，我一枪毙了你！
李猛子：好，那就不跟你啰嗦了，把何游兵留下，赶快带你的人滚蛋！永远不要进入平田寨！
曹万龙（看了看愤怒的民众，举着枪嚷道）：好，我也不跟你啰嗦，何游兵是你们寨子的人，他就留在寨里。不过，任何人都不准动他一根寒毛！他是我的部下，你们要是敢按照款约惩办他，就别怪老子的枪子不认人！至于我们要不要进入平田寨，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众匪收起枪，随后跟上。
何游兵（撵上曹万龙）：嘿，多亏龙爷啊！把李猛子和那些村民都镇住了。往后，我再也不怕什么款约了。
曹万龙：阿兵呐，有我在，他们休想惩办你。你呀尽管放心。
何游兵：嗯，龙爷，您慢走！
村民们陆续离去。李猛子、陆维真、阿梅、阿叶、蒙寨老、姚大叔等正在收拾桌子，清扫香炉、酒碗碎片。
阿梅：唉，猛哥，你才回来几天呢，又跟曹万龙干上了。
李猛子：看曹万龙刚才那个来头，要是不挫挫他的锐气，还不晓得他又要把咱们寨子搅成什么样子呢。
阿梅：只是你又得罪他了，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么？
李猛子：不是我得罪他，是他得罪了乡村百姓，我只不过替大家训斥几下罢了。你说，他与盐站站长相互勾结侵吞运盐款，该不该告？他带领土匪闯进寨来，无法无天，自比法大比天大，该不该顶撞他？
阿梅：该是该啊，只是我替你担心呢。
陆维真：唉，曹万龙和杨山虎都是集官、兵、匪、霸于一身的恶棍呢，跟他们两个作对，往后可要小心啊！
阿叶：除非以后碰到事情就躲得远远的，要是跟他们对着干，那还得了？你再小心也没用的。
李猛子：那就任凭他们横行霸道啰？
阿梅：我晓得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可你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吧？
37 河边大路 日 外
曹万龙、杨山虎带领一帮匪徒走来。
杨山虎：龙爷，干吗不开枪啊？又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您！
曹万龙：当着几百号愤怒的民众你敢开枪？你啊，动动脑筋吧。
杨山虎：嗯，狗日的李猛子还真不怕死嘞，刚从牢里出来，额头还是那么硬！
曹万龙：额头不硬，就不是李猛子了。
杨山虎：狗日的，总有一天，我要打爆李猛子的脑瓜……龙爷，您不是说过，要关李猛子一辈子么，怎么只关了半年就放出来了？
曹万龙：我只是说气话罢了，毕竟只给他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能关多久啊？他娘的，便宜了李猛子这小子。
杨山虎：唉，只可惜，硬是让李猛子把您的乡长位子给告丢了。
曹万龙：哼，丢就丢了吧，五溪、罗江，这附近几个乡的乡长还不是怕我七分，他们还不是也得听我的？手中有枪怕谁啊？
杨山虎：对，咱们还是照样可以借国民政府的名义发号施令，手里有兵有枪，那些乡长保长和乡民哪个胆敢不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曹万龙：嗯，只要抓牢枪杆子，嘿嘿……
38（回忆)魏宅 客厅里 日 内
魏有福端坐在椅子上，曹万龙躬身站在魏有福面前。
魏有福：你和盐站站长侵吞运盐款，林作汉鼓动县长对你俩按律法办，他是县参议员，说话有份量，我不便公开地跟他硬顶下去。虽然我为你辩护，把责任全部推到那个盐站站长身上，免了他的职，判了他的刑，但是，这个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县里几派势力都在盯着呢，因此我不能过于袒护你，你呀也免不了受到处理的。乡长你是不能再当了，你还是重新回到五溪乡自卫队去，干你的老本行，把枪杆子给我抓牢了。
曹万龙：多谢魏公救助！回去带领自卫队也是我的荣幸，属下一定把枪杆子抓牢，决不辜负您的栽培！
魏有福：你在咱们县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既是国民党老党员，又是区分部书记，而且还是我的老部下，我不想失去你，懂吗？
曹万龙：属下明白！
39 河边大路 日 外
曹万龙、杨山虎带领一帮匪徒走来。
曹万龙：我曹某能有今天，全靠魏公鼎力相助呢。
杨山虎：您与魏公交情深厚，他不帮您，帮谁啊？
曹万龙：嗯，也不枉了二十年的交情，早在民国十九年底，我就在他手下担任守望队排长，一起参加铲共义勇队。不过话说回来，他担任县自卫队头头，也需要自己人帮衬的，帮我也等于帮他自己嘛，你说，是吧？
杨山虎：是的，嘿嘿……这么多年来，咱们着力反共，也算是党国精英了，魏公少了谁也少不了咱俩的。
曹万龙得意一笑。
40 平田寨 鼓楼里 日 内
十几个村民围坐在火塘边。
姚大叔：唉，祖宗立下的款约也没用啰，连本寨人也管不了啰。
李猛子：是啊，平时扯谈都拍着胸脯说与土匪水火不相容，可结果呢，还是容下了，还让他带着一帮喽啰待在寨子里，这算什么事嘛。
蒙寨老：要像过去，无论哪个犯了款约都免不了受到惩治，可如今曹万龙这个匪霸当道，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陆维真：那，款约不是白立了吗？寨老啊，何游兵是你的亲外甥，只要你敢大义灭亲，就不怕曹万龙……
蒙寨老：陆维真，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敢大义灭亲，还杀牛起款，派你们去抓何游兵啊？难道你没听见曹万龙说，要是哪个敢按款约惩办他的部下，就别怪枪子不认人？要是你不怕死，现在就去把何游兵抓来，我立即把他的脑袋砍了。
姚大叔：唉，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心平气和的讲话……寨老说得在理啊，款约再硬，也硬不过土匪的枪杆子呢。
李猛子：那就任由土匪胡作非为啰？
在座的人都神色忧郁，默然无语。
李猛子：唉，都不作声……那就都好好想想吧。
姚大叔：唉，只怕想也白想，你能有办法对付那些土匪强盗？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