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苣和所有的小学生们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学校坐落在本村。这是一座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的学校，创建于 1916 年，(民国五年)。相传在民国时期 ，皇家渠有名的富商黄守义捐款修建的。校门上几个遒劲有力的隶书大字——“黄家渠小学”就是黄守义亲笔提的。

穿过拱形大门，映日眼帘的便是整洁干净的校园，一排排房屋次第排列，校园正中位置竖立着一杆五星红旗，红旗迎风飘扬。教室门前两侧，屹立着两棵古柏，据说这两棵古柏是红军当年种植的。1936年10月，红军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直属部队到达黄家渠村，部队当晚在黄家渠村宿营，前敌总指挥兼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在黄家渠小学住宿。期间，徐向前先后在黄家渠村及附近邻村视察，并亲自组织官兵，发动群众，筹集粮草，为实现红军会师做准备。红军离开时，就给校园种植了古柏。古柏粗约2米，高20多米左右，树形宏伟，树冠巨大，躯干圆满挺拔，树枝开展，生长旺盛。古柏秉天地之正气，得日月之光环，寒不凋，暑更碧，历千年长青，具有鲜明的坚定气质，有如志士的高风亮节。这两棵古柏，与校园辉映相衬，显得格外典雅文明，给生机勃勃的校园增添了几分诗意。教室背面是一个圆形操场。操场周围全部是各种花草，数之不尽……大丽花、马兰花、四季海棠、月季、丁香等。

一下课，苦苣就和同学们跑到花丛里玩，捉蝴蝶。各种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偶尔故意挑逗孩子们，停在花朵上，可当孩子们伸开可爱的小手，噗嗤一声，瞬间飞远了，给孩子们留下无尽的遗憾和遐想。

苦苣上学的事很快传到尖山村，大毛悲喜兼集，他为苦苣终于和其他健康孩子一样感到欣慰，但又因为把苦苣送给黄家感到痛心。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悲，这个男人眼泪顺着面颊哗哗直流。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想知道苦苣多高呢?长胖了没有?可他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去面对苦苣，去面对黄家人。如果将来有一天，苦苣知道他们抛弃了她，会不会原谅?这些一直是埋在这个男人心中的伤疤，本来这个伤疤在繁重的农活中，在忙碌的生活中，他慢慢的克制和淡化了，但是今天村民们给他提起苦苣上学的事情，他一下子又失控了。这个伤疤又鲜红鲜红地暴露在外面。他转侧难眠，在焦灼、痛苦、迷茫、期盼等各种复杂的心态下，最终他一直克制的理智被击溃，决定到黄家渠小学校门口偷偷看一下苦苣。

他老早来到校门口，悄悄躲在一棵榆树下等待。他看见一个个背着书包，和苦苣一样年龄相仿的女学生们，他就心咯噔一下，呼吸紧促。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他又舒一口气，继续盯着。苦苣的长相他记忆犹新，尤其那深邃明亮的眼睛，那白净的皮肤，他一眼从人群中就能瞅出来。但是从早上一直等到傍晚散学，他依然没有看见苦苣。

“可能是眼花缭乱，就在那一瞬间，苦苣可能从我眼前经过了，过几天再来吧!”他边安慰自己边回家了。尽管没等到苦苣，但他感觉轻松多了，内心也舒坦多了。

几天后，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他又开始思念起苦苣来:“娃娃今天穿暖和着没有?泥路上会不会把娃娃摔倒?对，赶紧得看看去……”

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 他拿着铁锹，披着雨衣，淤泥和污水顺着雨衣直流，湿透的半截裤子粘贴在他的小腿上。他又躲到校门口那棵榆树下。看着一个个走在泥泞路上的孩子们，他提心吊胆，生怕滑倒。突然“扑通”一声，他看见对面不远处一个孩子摔倒了，他赶紧往跟前赶去，就在快到跟前时，他看见一双大手已经把孩子扶起了，然后大人用毛巾给孩子全身擦着泥水。当那个大人抬起头，他才发现是黄江，他双腿僵硬，两眼直盯着眼前的孩子，嘴皮哆嗦，不知所措。幸好黄江扶着苦苣急匆匆赶路，没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