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电话铃声响破天际。
伍爱舞接起电话,“你好,我是伍爱舞,深夜接线员1039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呼……”
电话另一端的人没有说话,话筒里面传出一个很浓重的呼吸声。
“喂,你好,你在吗?”
“哎……”对面的人不说话,只是传来一声叹息。
风从窗户外吹进来,伍爱舞低头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一层汗毛直愣愣地竖了起来。
“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聊聊?当然,如果您暂时不想说,那等您想说的时候再打过来好吗?我们24小时在线。”
“我好痛苦……活着真累啊,没有人爱我!”
“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在哪里,是一个人吗,是否安全,告诉我好吗?”
“我的故事很长,你可能不信,你会说我是神经病,得了幻想症,就像他们一样,巴不得让我去死……”
“你想过死吗?”
“嗯……”对方沉默了片刻,“想过。”
“那你自杀过吗?”
对面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久得伍爱舞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割过腕。”
“当刀片划破我的手腕,血冒了出来,滴落在床单上。我突然感觉好痛快。之后,我隔三差五地割手腕。”
伍爱舞心底潮湿,“我感觉到你很痛苦,我很心疼你。”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桥……呵呵,是个好名字吧。我的故事从我死后第三个月说起。”
伍爱舞头皮发麻。
幻想症?骚扰电话?做深夜接线员一年多来,什么类型的来电都接到过。
辱骂的、需求姓刺激的、正在自杀的、乱伦的、无聊找人闲聊的……
督导老师说,无论对方因为什么原因打这个电话,其实背后都有深层次的原因,所以,我们不能一开始就为来电者贴上标签。需要给一点点时间,去分辨对方想要什么。
伍爱舞专注起来,继续听了下去……
安桥的灵魂飘荡在天花板,看着周围的人提醒向菊英:“你的身份特殊,一定想好怎么说才是最好的。”
向菊英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放心吧,大为是我老公,我知道怎么做。”
安桥气得化成一缕青烟,朝着向菊英扑了下去。
他想问问:“吴大为是你的老公,那我呢,我又是你的谁?”
可惜,安桥已经死了,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继父孽杀继子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关注这事,有人义愤填膺地希望继父死刑,也有人在等着反转。
向菊英对着镜头解释道:“是我儿子先动手的,那孩子偷了家里800块钱,心眼小,说不得打不得。”
“大为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他平时可疼这个儿子了。”
“安桥还死不承认,拿壶里的开水泼他爸,大为躲了过去,安桥又想动手,大为就踹了他一脚,结果不知怎么……
安桥在半空中盯着亲妈一张一合的嘴,竟然感觉到了寒冷。
那天,安桥一进门,就看到继父和亲妈两人正喝着酒,地上一片狼藉,满屋子的酒味。
安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墙角根走过。
“小兔崽子,你还敢回来。”吴大为的手掌往桌子上一拍。
安桥打了个激灵,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暴风雨。
“儿子,你是不是拿了你爸爸的钱?要是拿了就赶紧还回来,要是没拿你就告诉你爸爸。”
“什么没拿,他没拿你拿的啊?”吴大为一个耳光呼在了向菊英脸上。
向菊英身子笨重,赶紧捧着孕肚站了起来。
吴大为不高兴了,砰的一声也站了起来。
安桥眼看亲妈要吃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在了向菊英的面前,挡住了吴大为。
这下可不得了。
吴大为骂骂咧咧口吐芬芳:“我插……别人的种就是养不熟,反了反了,你们两母子是不想活了。”
说完,吴大为回过身去,环顾一周,见桌上的水壶亮着红灯,端起水壶,朝安桥迎面倒了下去。
“啊……”安桥痛得惨叫,缩成了一团,吴大为一脚踩在了安桥的胳膊上,安桥怒了,第一次想到了反抗,拼命挣扎。
但他个子瘦小,根本不是吴大为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妈妈……救救我!”安桥用仅剩的力气转过头,看向向菊英,发出悲惨的声音。
向菊英一脸冷漠,“谁让你偷钱的,活该!”
听到这句话,安桥不再挣扎了,他闭上了眼睛。
吴大为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一脚两脚,不知道多少下,直到安桥再也感觉不到痛。
此时,安桥刚过17岁生日不久。
安桥眼睁睁地看着亲妈和继父,两个人趁着夜色把自己扔进了一个枯井。
然后哭哭啼啼地对外说,安桥偷钱被骂了两句,离家出走了。
半个月后,安桥失踪的消息传到了亲爹的耳中,亲爹报了警。安桥早已破败不堪的躯壳才得以从枯井里抬了出来。
母亲的证词,让原本大骂狠毒继父的舆论纷纷倒戈:“孩子的亲妈都说是自卫,那肯定就是误杀。”
邻居韩露露更是添油加醋,“我住他家附近,那孩子就是反骨,亏吴大为对他那么好,白眼狼一个。”
“是啊是啊,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妈。”
“现在的小孩,一个两个都冲动得很。”
“才17岁就敢跟长辈动手,长大了还不得翻天啊。”
“可怜的母亲,一辈子都被自己的孩子给害了。”
“婚姻到底给了女人什么?一个不争气的前夫,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大家似乎都忘了,安桥失踪的时候,向菊英在众人面前扮演那个找儿子的母亲时演技有多好。
最终,继父只被判了有期徒刑。
记者的镜头前,向菊英表示一定会等吴大为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我儿子还是很孝顺的,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不,我不原谅。”安桥无声地呐喊着。
他本来也可以跟哥哥一起留在亲爸家,那里有疼爱他的爸爸、奶奶、姑姑。
可是为了不伤妈妈的心,他还是选择了跟着妈妈来到了继父家。
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安桥的灵魂越来越轻,却总找不到离开的路。就这样,在人间飘荡!
直到有一天,一道强光从安桥体内照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阵久违的热气遍布全身。安桥以为自己要灰飞烟灭,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然而再睁眼时,安桥的眼前却是一幅熟悉的画面。
向菊英穿着大红嫁衣,脸上扑了面粉,开心地像是第一次当新娘。
“儿子,我给你找的新爸爸怎么样?”
安桥怔在原地大脑里飞速运转,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重生了。
向菊英见安桥没反应,皱起了眉:“你聋了?”
安桥也不是不知道亲妈当年因为嫌弃亲爹人木讷没本事,趁着男人在外打工,没少和村里的几个人眉来眼去。
但那是他亲妈,安桥也没办法选择。
吴大为臭名远扬,娶的两任老婆都因为家暴离婚,有个女儿原本是跟着他的,因为吴大为经常酒后拿孩子出气,后来就被接走了。
向菊英却铁了心一定要嫁。
自从和安桥生父离婚后,她彻底放飞自我,发誓一定要找个条件好一点的,但因为带了安桥,条件好的男人都不乐意娶她。
后来因为一次酒局,认识了吴大为,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同居在一起。
吴大为跑货运车,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不缺钱花。吴大为本人长得也人高马大,能说会道的,向菊英可不愿意放过。
“安桥,以后我们就和吴爸爸是一家了,安家那边你不许去了,反正你爸也只爱你哥哥。你将来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吴爸爸,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知道了,妈。我很喜欢新爸爸。”不等向菊英说完,安桥赶紧表忠心。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他?”
见安桥一改之前的态度,向菊英一时有点不相信。
“以前是我不懂事。”向菊英还想说什么,被安桥打断了。
“放心吧,我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2.
结婚后的向菊英彻底变了,以前她虽说水性杨花,但对儿子还是疼爱的。
但是现在,她的眼里只剩男人,哪里还看得到儿子。
向菊英和吴大为倒真是天生一对,两人情投意合,每天没事就喝点小酒,打点小牌,时不时的在网上发些两人恩爱的小视频。
最最要的事,向菊英特别经打,可不会像吴大为之前的两个老婆那样,整天哭哭啼啼,要离婚。
唯一不好的是,吴大为并没有想象中的有钱。
她时常来找安桥哭穷:“吴大为这个死鬼,婚前搞得多大款一样,结果家底全被他前妻那个见人掏光了。”
“安桥,你有钱……”
上一世,安桥心疼母亲,把在学校获得的奖学金、比赛奖金、和亲爸给自己的生活费都给了她。
还不忘给母亲支招,让她把钱藏起来,留自己的私房钱。
就因为这句话,害得安桥被打了个半死。
向菊英起先还作势要拦,结果继父吼了一嗓子:“你要是不让我管教这个小兔崽子,你就带着他搬出去,看看还有哪个男人要你!”
向菊英立刻缩到一旁,不吭声了。
安桥不会再犯傻了。
安桥立刻跟她对着哭:“妈,学校要交补课费了,我爸那点工资要养我哥,给我的实在不够,你能不能……”
“跟你亲爸要,他没有,你奶奶,你姑姑会给你。”
“可是……”
“喂喂喂,我这边信号不好,就这样……”向菊英赶紧挂了电话。
呵!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安桥继续埋头书本,用功学习。
以前,安桥只要有空就会回去,虽然他害怕被打,但还是不放心自己的亲妈,这一世,除了回去办一些事情,他很少回去。
安桥不回来,挨打的就剩向菊英一个人。
她不敢反抗,见人就抱怨:“安桥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他,现在连家都不回。”
“看来,我得给大为生个孩子,不然老了就没人依靠了。”
但毕业前最后一期家长会的消息,还是被她知道了。
她给安桥发短信,“你这孩子,有家长会都不说,还好你韩阿姨告诉了我。”
安桥不得不出手做点什么了。
“韩阿姨是吧,那么多嘴,那就让你多说一点。”
韩露露是出了名的大舌头,心毒,因为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和安桥同岁,成绩不太好,一直看安桥不顺眼。
安桥死后,她还不忘泼安桥脏水,在网上带节奏。
家长会很快到了,安桥躲在了校门口。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
安桥刚到校门口,就发现那里两个女人正对骂着。像极了两条发狂的母狗。
“你才不要脸,你以为你以前偷人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吗。你给安桥亲爹带了多少绿帽子。”
向菊英被人撮到痛处,气不打一出来,“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人打作一团,互相拉扯着。
两个女人战斗力爆表,把对方的衣服都扯烂了,露出腰间白花花的赘肉。
凶口更是一览无遗。
“你还敢说你没勾引我老公,你脖子上那条项链我在大为桃宝上看到过。”
“切,那又怎样,就能证明是你老公给我的了,我就不能自己买?”
“你还嘴硬。”
吴大为抱着胳膊看戏,满脸冷淡,就好像这一切和他没关系一样。
安桥冷笑一声,今天两个泼妇的对决是安桥意料中的事。
上次回去的时候,安桥借口要用吴大为的手机查作业,找到了吴大为的桃宝购买记录,还故意不小心让向菊英看到了。
向菊英当然不敢质问吴大为,但是也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安桥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场大战,只是比意料中来得早一些。
今天,韩露露可能一时得意忘形,和向菊英在校门口相遇,两个塑料姐妹一顿寒暄,互相阴阳怪气间,向菊英看到了韩露露脖子上的项链。
于是有了这一幕。
向菊英一直拽着韩露露的头发猛烈输出,而韩露露则尖叫着说是自己买的。
最后,安桥妈对着韩露露咆哮道:“你敢拿你女儿发誓,你和我老公没有一腿吗?”
“没……”韩露露嘴里想否认,表情却暴露了自己。
“没有……”韩露露很快回过神来,张口狡辩,但明显逃不过向菊英的眼睛。
向菊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骂道,“见人!你还不承认,你个天杀的!”一边用手里的包疯狂地砸在韩露露脸上。
她打,她挡,好不热闹。
“别打了,孩子都来了,让孩子看见了像什么样子。”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熟人看到安桥来了,赶紧出声制止了这场好戏。
安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在观众席多看一会儿狗咬狗的,就这样散了。
不得已,安桥只好跑过去哽咽着:“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两只母老虎却不为所动,交缠在一起。
“住手!”可能也觉得丢脸,吴大为终于动了,他走上前,一把拽过向菊英,啪啪啪的就是几个耳光。
把向菊英打得眼冒金星。
“你闹够了没?”他面目狰狞,睚眦目裂,怒骂道,“还不快滚!”
刚刚跟韩露露干架时中气十足的向菊英,面对着吴大为的巴掌,却怯懦的像老鼠遇到猫。
“丢人现眼,开什么家长会,老子不开了。”吴大为说完愤愤离去。
“大为……等等我……”向菊英披头散发追了出去。
3.
为了能够早点彻底脱离这个家,安桥在拼命学习的同时,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攒钱。
安桥开始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去做家教,为此,几乎再也没回家。
吴大为对此很不满:“小崽子已经17岁了,这个年纪不该帮着家里干点儿活吗?放假了也待在学校不回来,翅膀硬了是不是,不行,我得把那兔崽子抓回来。”
他径直冲进了安桥班主任的办公室,“老师啊,安桥成天不回家,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是担心他走上歧途。我这个继父,对他再好都得不到理解,他不听,老师你帮我说说他吧。”
安桥早就猜到吴大为会来学校找茬,所以提前就跑去找了班主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哭诉自己的遭遇。
“报警吧孩子。”
“不,老师,我想以自己的方式解决。”
“老师,求你先帮我应付一下眼前,让我专心复习。”
因此,吴大为去问班主任时,班主任老师早就做好了准备,三言两句就把吴大为劝退了。
看到吴大为走出学校,安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这还不够。
安桥太清楚向菊英和吴大为的德性了,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安桥。
因此,为了牵制住他们两个的精力,安桥干了一件大事。
在这之前,为了有自己私人的空间,吴大为对家里的车库进行了一番改造。车库虽然不大,但长度很够,所以被吴大为隔成了两间。外面放了一个麻将室,用来喝茶打麻将休闲。里面隔间放了一张床,吴大为经常在这边睡觉。
吴大为因为连续丢了两部手机,所以找人在车库装了个监控。
有了监控,手机倒是没有再丢过,当然也记录了吴大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安桥很轻易地看到了监控里的画面。
监控视频中,吴大为与不同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打得火热。到最后,他们都会走向里面的隔间,消失在监控画面里很久。
里面的隔间没有监控,安桥没办法看到他们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但是,安桥可以肯定他们在里面所做的事情。因为,视频里面的声音能让任何人听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安桥把相关视频一段一段录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用了一个新号码,发给了其中一个女人的老公。
那个女人的老公长期在外面打工,人也老实本分,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据说他看到视频,当天便赶车回来,当天夜里,那个女人鬼哭狼嚎了一夜。
吴大为心虚,老老实实出去跑了一段货运,直到那家人搬走了,没回来找他麻烦。
向菊英哭闹了一番,把气撒到了安桥身上,“这事得怪安桥,大为始终觉得别人的儿子养不熟,才会一时被别的女人迷了窍。”
“我得尽快给大为生个孩子才行。”
计划已定,那就执行。
期末考试,安桥以总分全县第三的成绩,震惊了所有人。
亲爹收入不高,还要养活哥哥,奶奶年事已高,姑姑她们负担也重,去上学的费用需要安桥自己承担,加上生活费对于一个学生而言,并不是小数字。好在通过这段时间的家教,安桥已经攒下了一点钱。
安桥算了算,只要寒暑假再去做些勤工俭学和贫困生补助,加上现有的积蓄,日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不是问题。
那样,安桥便可以彻底独立出这个家了。
在安桥为了多赚钱而绞尽脑汁时,有亲戚打电话告诉安桥,亲妈向菊英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安桥很平静,也没有和向菊英联系。
4.
心情好,安桥走路的步子也轻了,他哼着洗脑神曲,欢快地向宿舍走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室友一见安桥进来,围着安桥唱道。
“谢谢!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安桥受宠若惊,自从离开亲爹家,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你妈来了,她说的,可是我们没找到你,她就回去了。”
安桥心跳慢了一拍,“什么?我妈来了?”
“对呀,给你带了蛋糕。你看……榴莲味的,可馋死我们了。”
安桥看着桌子上果然摆放着一块小小的蛋糕。
安桥的心,在那一瞬间,突然柔软了。
是不是,妈妈还是爱我的?
对,大家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没有哪个妈妈是不爱自己儿女的。
一定是这样
安桥捧着蛋糕,眼底潮湿,正当他要张嘴尝尝的时候,不经意地撇了一眼旁边。
安桥的枕头、被子、床垫,明显全都有被翻过的痕迹。
安桥放下蛋糕,用颤抖的手,掀起床垫,伸手摸了进去。里面空无一物。
安桥摊在床上,看着掉在地上面目全非的那个小小的蛋糕,彻底绝望。
再一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家”,屋子里烟雾缭绕,酒味熏天。吴大为正翘着二郎腿,见安桥回来,翻了个白眼。
向菊英的小腹微微隆起,头发蓬乱,她看向安桥,目光里带着心虚:“安桥,你怎么回来了?”
“妈,把钱还我吧。”
“什么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桥看着面前的女人,曾经她也是疼爱过自己的,现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自己。
安桥努力控制,还是红了眼眶:“妈,求求你,还给我吧。等我将来毕业了,一定好好赚钱孝敬你们。”
向菊英的脸色难看起来:“安桥,你爸爸最近经济压力比较大,债主老上门讨债,我又怀着弟弟,也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安桥的眼泪流了下来,仰头望着向菊英:“妈,儿子第一次也是最后求你,把钱还给我好吗?”
向菊英看向吴大为。吴大为不耐烦地起身,“你这个白眼狼。”
说着走到安桥身边,一脚把安桥踹翻在地。
“什么钱,你爹我现在欠着债还要养你妈,你有钱不应该给点吗!”
“说什么以后孝敬我们,现在给就是孝敬。赶紧给我滚滚滚。”
安桥抹了一把眼角,站了起来,平静地走出大门,防盗门在安桥后面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安桥不再抱期望,只是找出了之前录的视频,一个一个发了出去,其中就有韩露露的老公。
安桥听过韩露露的老公的大名,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17岁的安桥对付不了吴大为,但他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
第二天,安桥一下课,看到手机上很多未接来电,刚好又有来电。安桥慢条斯理地走出教室,来到僻静处,才缓缓地按下接听键。“儿子,你快来啊!”
电话里传来向菊英鬼哭狼嚎的声音。
“你爸,你爸快不行了!”
吴大为是被人在一栋烂尾楼里发现的,算他运气好,刚好有人路过进去小解,才没死在外面。
医院里,面对高昂的手术费,向菊英嚎嚎大哭。
“安桥,你去想办法筹钱,找你亲爸亲奶奶亲姑姑,跟他们说你上学要钱……”
许多路过的病人和医护人员朝这边望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安桥加大了音量,“妈妈,我亲爸家哪里有钱,有钱你就不会跟他离婚了。实在不行,我不读书了,我去打工赚钱。我先进去看看爸爸的情况……”
病房里,吴大为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再也没有力气打人了。
安桥凑近了吴大为的耳边,轻声道:“吴大为,那些女人的老公看到你这样,该多高兴。”
闻言,吴大为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整个人都在哆嗦。
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声地喘着气,双手在半空中奋力地抓着什么,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6.
之后的生活比安桥想的更精彩,他努力读书,参加各种活动,生活平静又知足。
向菊英找到了安桥。她风尘仆仆,披头散发,原本鼓起的肚子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
安桥自然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
“天杀的,我怎么没把你掐死,天啊,我的男人啊,我的孩子……”
“你这个杀人凶手……”
安桥一脸无辜,学校帮忙将她架着推出了门外。
向菊英被两个工作人员拽着,一边奋力踢打,一边不断地用脏话咒骂安桥。
安桥望着那个疯女人,像是看路边的一堆垃圾。
“妈,曾经我总想着,你是我的亲妈,对我总有一些爱的。”
“可惜,我一次一次的失望了,我才知道这世上是有人不配做父母的。”
“你还在听吗?”
“我在!我一直都在。”
“刚才我讲的故事,你信吗?”
“信!”伍爱舞回答道。
在任何一段关系里,互相信任,都是最重要的。哪怕是隔着电波。
“呵呵,其实你知道,那个故事是假的。”
“哦不,故事的前部分是真的,但没有后半部分,我还没死,更不可能重生。我只能在这样的日子里生不如死。”
“因为你善良,哪怕他们伤害了你,你也不忍心报复,尤其是有个还是生养你的人。我想,你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对吗?”
电话那端的人不说话了。
伍爱舞的声音温柔却有力,“我相信,其实你已经重生了。现在我们来一起想想,你觉得有没有比故事里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比如说,寻求身边的资源去保护自己,政府机构、社会组织都会保护你的。远离魔鬼,好好生活。你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真的吗?”
“真的,我们陪着你,一起努力,好吗?我来帮你报警好吗?”
“可惜,太迟了,我为什么不早点打这个电话呢,现在,我要死了。”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这么说,别怕,我们随时都在。”
来电者说要去死,这让伍爱舞慌张得双手颤抖。
虽然自从做深夜接线员以来,她已经处理过好多起危机热线。
但这一次,对方的语气里对死有一种可怕的坚定,让伍爱舞感觉他不是说说而已。
“你现在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来教你做腹式呼吸好吗……”伍爱舞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不用了,谢谢你!”
“再见!嘟嘟嘟……”
伍爱舞赶紧启动应急预案,半个小时后,从当地得到反馈,安桥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