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兰不提孩子的事,只等何志高来问。他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何父明显是在妥协,只要自己点头与何志高再次携手已无任何障碍。江汀兰只是叹息,那这些年的坚守难道就是为了与何志高的重逢?何志高刚刚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还说他可以不要何家的一切。不要何家的一切,这话在六年前何志高就说过,当时二人就为肚子里的孩子密谋过以后的生活,然而江汀兰被感动没过多久何志高就消失不见了,然后六年里音信全无。他怎么可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汀兰,我们的孩子呢?”何志高与江汀兰之间绕不开这个话题。何志高不相信当年父亲的轻描淡写,但江汀兰显然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在刚才何父发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不能说孩子被送人,那要怎么说孩子的事?那是何父妥协的前提,江汀兰明白何父的用意。
“我们的孩子?你现在才来问,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江汀兰情急之下只好反问一句,她实在不确定现在要不要答应何志高结婚的要求。如果与何志高时隔六年第一次见面不过几分钟就答应了,那这六年的苦不是白受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呢?何志高必须给它一个抚慰的理由!
“父亲说你堕胎了,可我不信!父亲说他托人转告你不能影响了我的学业,然后你深明大义搬家走了!”何志高说这话时就跟六年前听见父亲说时一样的难以置信,“他对你做什么了?”
“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江汀兰并不回答何志高的问题,因为她明白何父在撒谎,而现在纠结和辩解已经毫无意义,孩子终究还是没了,只不过何志高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我出不了校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边有双眼睛,我要做什么都做不成。你大着肚子,我能不担心吗?哪个周末我不去找你?可后来连半夜爬墙也能被人揪下来!然后我就被父亲带走去了外地考察,他说我能当他的翻译,我哪儿懂生意呢?去了什么也没做,再回来时,你已经不见了!”
原来如此!江汀兰总算明白了何志高那些天消失不见是为什么!自己不也被何父的人看得死死的哪儿也去不了吗?江汀兰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何父耍的手段,但是,要不要告诉何志高孩子的事?如果让何志高知道这一切,那他父子之间这辈子就将永无宁日了!而就算何志高勉强与自己在一起,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终究也难有幸福!何父说了有生之年他将全力寻找,他怎么找?女儿被外地人带走了,找到又能怎样?别人家养大的孩子还能还给你?还给你长大了也能恨你抛弃她!江汀兰依旧没找到回答何志高问题的办法。
“他们说你有了新的女朋友,还帮你找关系去外省读本科,你们才是门当户对的,我算个啥呢?”江汀兰在把话绕回前面问过的话题,何志高真就没有过别的女人吗?
“怀了我孩子的女人都能扔了我,我还能相信别的女人?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都能不明不白的分手,你要我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我只是不明白,我父亲当年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消失得如此决绝?我不相信你会真的堕胎我不相信你会真的不要我,我相信你爱我不比我爱你少,但是这六年,我真的在找你,我没法找到你!我三年前就回了龙谷县,你在哪儿呢?你一直都在外地一次也没回去过吗?你为什么不找我呢?我所有的同学朋友都知道我没有女朋友没打算结婚,没人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何志高低着头缓缓说完这些话,好像把憋了六年的话都要一次性说个清楚,但是又怎么说得清楚呢?说清楚了江汀兰又会不会相信呢?
然而江汀兰终于明白了三年前,自己在龙谷县干得好好的,一夜之间都变了!被升职加薪调往外地都是因为拜何志高回了龙谷县所赐呢!那就不难解释呆在龙谷县那三年为什么一到寒暑假自己就会被抽调到外地学习培训了!何父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呢?江汀兰不寒而栗!即使现在她要违背何父不准讲出孩子下落的事儿,恐怕她与何志高之间难有善终不说,只恐永远也见不到被送人的孩子了!
何父是要自己背黑锅吗?那他有没有想过何志高就算与自己结了夫妻,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结,那个结将会横亘在未来的夫妻生活里怎么化也化不开!何父到底要干什么呢?他已经妥协这是无疑的,是真要自己背黑锅还是让自己想办法来塘塞何志高呢?有生之年全力寻找--现在看来不像是个馅饼,要不要相信他呢?汀兰扪心自问我是不是真的还想嫁给他呢?--要怎么回答其实取决于自己的心,江汀兰终于想清楚了。
“志高,你还爱我吗?”
“我恨过你,但我一直爱你!”
“六年了,你不结婚,我也没有。孩子没了,现在纠结也没意义了。有些事我没法回答你,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早不恨你了,我也不恨你爸,是我的命吧!我没想过还能遇见你,而你却在再见面的第二句话里给了我答案!你说你不跑了,我也跑不了了,我为什么要跑呢?一跑就是六年,六年还能相见,再跑又要等多少年?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志高,我不跑了,你娶我吧!”
一周之后,江汀兰办完自己在本市的业务交接随何志高返回龙谷县。当江汀兰又一次见到何母时,六年前还满头青丝的中年贵妇不在了,江汀兰眼前的何母白发苍苍,她们之间已经谁也认不出谁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何父也一头白发明显老了,可何志高却说父亲刚过五十不久。
江汀兰似乎有些明白,但她什么也不说。连同江汀兰的高中算起,她与何父暗斗了近十年,谁赢了呢?都输给了岁月。
江汀兰兑现了承诺,与何志高的婚礼是在一个月后举行的,半个龙谷县的政界商界人士齐聚一堂恭贺一对新人共结连理。江汀兰最终被何氏家族接纳,也由此翻开人生新篇章。何父尽管不喜欢江汀兰,与她的隔阂并未因为江汀兰成为何家儿媳而消弭,但时移世易,何氏家族必须后继有人,不然自己打下的江山在何志高手里终将毁于一旦。何志高的颓废让何家父母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江汀兰这个何家的魔鬼又最终成为了何家的救世主。
何志高与江汀兰逐渐接受了何父家族企业权力的全盘交接,何父知道以江汀兰的能力辅佐何志高继续维持家族企业的运转甚至领导企业向更高目标拓展与壮大是毫无问题的。何父的信任给了江汀兰信心同时她也努力弥合二人之间多年来敌对立场相互被伤害的情感。江汀兰明白何父最终接纳自己是因为什么,所以除了努力成为何志高的辅助者之外让何氏家族枝繁叶茂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为江汀兰与何氏家族亮开绿灯,多年前曾经孕育何家后代的江汀兰光明正大进入何家之后却始终没有怀孕。何志高夫妇进了省城请了最好的专家会诊,问题出在江汀兰身上。江汀兰之所以难以怀孕是因为宫腔粘连及并发的慢性盆腔炎,而这个灾难性后果恰恰是多年前被迫堕胎的远期后遗症!消息传到何父那里,就跟被雷劈过一般!
治!花多大代价都治!
一年之后,粘连消除输卵管卵巢功能正常慢性盆腔炎得到了有效的遏制,江汀兰绵延多年的痛经经期异常有了根本性好转,这一次老天似乎被江汀兰及何家的努力感动了,江汀兰的怀孕给了这个家庭久违的惊喜!被国宝一样珍宠的江汀兰暂停了何氏家族的公司业务,在家专职保胎。与已经足够庞大的家族企业相比,目前江汀兰的肚子才是何家最重点需要关注的。
当江汀兰不负众望为何家生下一个宝贝儿子,江汀兰在何家的地位是尊崇的。何父放下一切偏见与傲慢,试图与江汀兰和睦相处,江汀兰还能说什么呢?尽管入门后从未叫过何父一声爸爸,但他是孩子的爷爷丈夫的父亲,尊重是必须的。有了宝贝儿子得有名字吧?何父早想好了,为了表示对江汀兰的足够重视,他给孙子的名字就叫做何江山!
有“江”有“何”嘛!何父都已经想好了,下一个孙子,就叫何江川!
江汀兰生完孩子后,宫腔再次粘连,何父再有一个孙子何江川的希望就此破灭。不过总算是何家后继有人了,在何父心里早年被遗弃的孙女成了他的心中之痛,江汀兰不提,何父却不能想,当了爷爷还能当姥爷不是更美满的人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