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时光是用来打磨日子的,当时光不停地行走,事物就慢慢得被磨光了,变得不是去日的颜色,它磨的烂熟无比,把事、把物慢慢地融入到泥土里了,了无声息,又重新生长出了新的春、夏、秋、冬,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天,还有之前的岁岁年年!这个过程被人们称为时间,时间可以把沧海变为桑田。“曹操的孙子”的鸡巴与泥块碰撞瞬间掀起的灰黄色烟尘,也被日子磨灭了!村民们早已经淡忘了昔日烟尘的颜色!只有那方土地还依稀明白曾经的名词,那需要呆三和父亲方可唤醒的。
日子被不间断的日子更新。
父亲官二哥在母亲满堂春的故乡呆上三年,母亲还是没有怀上她的孩子,后来在祖辈们认为母亲没有孩子是因为他二人在母亲娘家住的诸多原因后,父母无法担当,迫于陈楼人的压力才回到了父亲的故乡,父亲怎么能愿意轻易回来?他留恋母亲的西厢房,还有那桩风流韵事,父亲总算计着拿那些风流韵事与母亲开心,还想把它编著成故事了,让戏班去演。母亲尽管开明,还是认认真真地骂了他!
“二哥,你真是存心找事吧!得到便宜不说就算了,还在编故事上戏,你让天上的人也知道吗?”母亲什么事情都顺着他,她的心似那两朵纹上去的玫瑰,鲜亮而弱魅。
“满堂春放心,我自从应了‘戏头’,总要编个像样的故事吧!你知道爹的戏是怎么演的吗?都是先编出来写在纸上,看着纸变出来的。”
“你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这是什么事,我看你,这事情早晚会让你叨唠出来.....”
“我不会用真名实姓,我用假名好不好!”
“不行!”母亲真的生气了,“用假名编故事,也要等咱们怀上孩子。”母亲停了停说:“以后再说”。
黄河古道的槐花朵朵变得纤细又灰黄,个个没有精神了,如同瘦瘪的葵花籽一样的形状,边缘含有褐色的飞边,飞边薄薄,南风拂来纷纷落下,失去了往日的风流韵事,下年的槐花在催促着它们慢慢得老去。花打地两岸的豌豆花接踵而来,大自然像一个不断变化菜谱的宴席,你方唱罢我登场。父亲望着花打地河南岸更远的地方说:“该回去了!”
父亲望着落花能不着急吗!
父亲也是在这个样子的春季来到母亲家的,母亲说:“回去吧,我想看看陈楼的那个楼!”
父亲说:“滚你的个脚,我也没有见过!楼早就没有了,你不知道吗?”
母亲说:“我给你开玩笑的!”母亲知道楼没有了,她也知道这地上的人见过那楼的不多,她听外祖母说过,说我们家从前有楼,被大风吹跑了,不见了。
母亲问外祖母:“你见过吗?”
外祖母说:“没有,你爹很小的时候见过的,楼摇摇晃晃与树一样高!”
母亲望着陈楼的方向半晌,怅然若失:“要是楼还在多好啊!”
两岸的豌豆花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父亲早早地带上母亲沿河的北岸向东而来,那是早晨阳光照射的方向,那个方向有他的家乡,外祖母说:“雇上两个挑夫,带上随行东西。”
父亲说:“不用了,我想沿当年来时的路走走......”外祖母依了他。
“满堂春也想看看河里的鱼,东西什么时候带都可以,我会经常来......”父亲说。
晨曦微露,他们就早早地起身,牵着紫花蛮牛,牛背上铺上紫色的单被,父亲把母亲抱上牛背,出了村庄向东走去,布谷鸟声由远而近,布谷鸟声由近而远,松软的泥土被露水打过,带来了丝丝的甜香,河岸上的抓地秧早已打湿了父亲的鞋袜,河面上乳白色缕缕的雾丝用牛鞭子一甩,出现了清晰洁白地裂痕,父亲提了提裤腰,把弹弓交给了母亲。
母亲说:“你怎么舍得给我呀......看看你能再用它换个‘满堂春’吧!”母亲捂住嘴,偷偷窃喜......
铁也换 铜也换
就是不换石头蛋
那天换过石头蛋
压得我三天没吃饭
......
父亲把脸仰向了天空,扯着嗓子干嚎了一阵子,左右望望一个人影也没有,嗓子吸入了长长的雾丝,清亮无比,年轻的豌豆角被震得左右摇动着,豌豆花形态各异,如同彩色的蝶儿上下翻飞,白色、粉红、石榴红、大红、蓝色、堇紫色、深褐色,亦有带斑点或镶边翼瓣的,边沿处血脉裸露,血脉如同编织的网,个个怀里抱着深艳的花蕾不愿意放下。
母亲的裤腿遮住了她的整个本来就小的鞋面,只有在紫蛮牛走起路来的晃动下,鞋尖才一闪一闪,两只绣在鞋尖上的蜂蝶在薄雾的薰染下更加鲜活欢跃,不停地上下翻飞,无花可依。父亲用手在紫花蛮牛身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嘴里喊:“满堂春骑牛而去也......”
紫花蛮牛是满家多年的老牛,长期的厮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紫花蛮牛加快了几步,叫了一声又慢了下来,紫花蛮牛的叫声激起了母亲的灵感,还是父亲的《都不换》唤醒了母亲的感想,抑或是三个喘气的有两个喘气的“开腔”了?
雾拂吹吾罗裳开,
娥眉谁引妆奁台?
蝶羽误奴兰池栽,
低首寻找数十载。
情种四季寻君来,
芳心一点已闹怀。
母亲的嗓音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也许是挤出来的,她本身的语言风格似乎是从胸腔而出,这种风格是幼小受到戏曲家庭的影响,或许是她有一种人生自身的因素,后来科学的人们称之为天赋,有一种磁铁般的声响。何况,今天的“豌豆花开满了河岸的两旁,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把天染的不成样子!”雾丝不无时机的侵入她的口腔。
母亲傲慢的脸上激起了红晕,红晕把雾漫染的彤彤。
父亲用紫花蛮牛将母亲驼到了陈楼。
过起了所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