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牵挂着人间,从山顶冉冉升起。夕阳的余晖在月亮的身影中淡了下去,暮色悄然而至。月光发出温柔的声音,黑夜逐渐苏醒。
车间内灯火通明,玻璃窗透亮,如大地的眼睛深邃,凝望着山巅,似要与月亮喁喁。
夕阳西下,经历的事情落下去。月亮升起,一些事情冒出了苗头。我吃过晚饭,站在日与夜的中央,打算沿新耕河走走。嘉哲打来电话,说,晚上聚聚。和嘉哲有半年没见面了,他去了广东,一直很忙的样子,发信息很久才能回。打电话,多是无人接听,偶有接通,他的语气也很沉重,答非所问,不知所云,匆匆就挂了。我在想他是不是进了诈骗团伙,转念一想有不可能,骗子不被他骗就烧高香了,何况我知道他是回他们总公司了。
接到他的电话,我有些意外。半年时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却没有惊诧,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说一声。我知道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我,问多了就显得做做。这半年对于他来说是沉寂的,今日打开了,语气轻飘,似乎心情大好。
我说,我吃过了,正准备散步。他说,过来陪我喝酒,我陪你散步。我问他,还有哪些人?他回答说,就我们俩。我又问他,有什么喜事?他略作沉思道,今晚的月亮好团好亮,适合喝酒聊天,吹牛皮也不用打草稿。我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喝酒、吹牛、赏月你应该找个美女才对。话筒里他呵呵地笑出声来,我哪敢啊!我家那口子知道了还不得扒掉我一层皮。
嘉哲怕老婆,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听他说。朋友间聚会,酒桌上总会说些花边新闻和黄色小段子,也会聊到谁最怕老婆的问题。我第一个承认,在岳西我是最怕老婆的,现在来宿松,我就是宿松最怕老婆的。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为我--怕老婆第一名干杯。不是我自嘲,怕老婆这个头衔,给我挡了不少酒。
“你们一个个怕老婆,怕得不像话,就像老鼠见了猫。老婆一声吼,你们都得抖三抖,哪像我——”嘉哲端起酒杯,胸脯拍得砰砰直响,大丈夫英雄气概表露无遗,话锋一转,嘉哲又以爱情专家的口吻说道,“老婆是靠哄的,假话要当真话说。老婆是要教育的......”嘉哲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就插话,“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惯着就往头上爬。”嘉哲赶忙接过话,“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今天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回去领会。”大家相视一笑,继续喝酒。每次喝酒,嘉哲端起酒杯的次数最多,喝得最多。饭局结束,他摇晃着身子非得找个地方再去吃宵夜。
嘉哲其实比谁都怕老婆,吃饭间隙,就见他不停地向老婆发信息汇报。要是回复晚了,他老婆就打来视频电话查岗。我就多次见到,他接通视频,拿着手机对着一桌人扫视一圈,说:“没骗你吧!?你看看都是男的,我吃好了,打两把掼蛋就回去。”挂掉电话,嘉哲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别人听,“吃个饭都不得安宁,真是的。”不等别人会意,他赶紧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来来来,我们再走一个。”
还有几次我沿新耕河散步碰到嘉哲,他老婆无巧不成书的也打来视频电话,他接通说和我在一起散步,然后就把摄像头对着我。我也配合着喊嫂子好。电话挂断,嘉哲有着完成任务的轻松,我却有些自责。
这几年园区高质量发展,环境优美,尤其是新耕河,一年四季河水缓缓流淌。沿岸草坪柔软,树林荫蔽,藏着无限动静。石径幽深,通向神秘的地方。经常会看到一对对男女钻小树林听蛐蛐唱歌。嘉哲刚刚碰到,他从哪里钻出来?有没有什么做什么“坏事”?我无从知晓。嘿嘿!这只是我的猜想,嘉哲其实不然。
挂掉电话,微信提示音连续响起,是嘉哲发来的定位,还有一条让我早点过去的信息。我打开导航,有3公里路程,大概的方位了然。那里公路两侧多是饭店,可以说是美食一条街,人流如织、车流如潮。我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本打算开车去,一想到城区停车位难找,叫代驾还得花钱,只好作罢。我又考虑要不要借个电瓶车骑骑,一想到老是向同事借,也不好意思。我在犹豫是呼叫顺风车还是骑共享单车的时候。我看了眼山顶的圆月,心里不由得浮现出月亮走我也走的画面。就此我打定主意,骑行前往,沿途看看风景,好不惬意。
估摸快到了。风的缝隙里传来美食香味之气,我顿觉又饿了,前胸贴后背。我靠边停车,打开手机导航,目的地在公路对面,距我还有365米。
我停好车,嘉哲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怎么才到?我还以为你被哪个美女给拐跑了。菜都上了。我等得花都谢了。”
“我骑得慢,安全第一。”我指着共享单车笑着说,“这车不好骑,一路上哐啷哐啷,颠簸得厉害,车篮里的头盔我搞了半天才拿出来,耽误了时间。”
这是一家大排档,以烧烤为主,兼营饭菜等主食。这种路边大排档,占着人行横道,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了。以前在广东,倒是经常光顾。尤其是夏天,来两瓶冰啤酒,一瓶普通的,一瓶菠萝啤兑着喝。菜无所谓,炒河粉,外加咸干花生或田螺。对于工薪阶层来说已经很知足了,那就是神仙的日子。
薄暮冥冥,我扫了一眼,从饭店褪色、陈旧的广告牌可以看出这家店有些年头了。店门口十来张塑料空了一半。大约时间尚早,那些赶“二场”的不是在“一场”的饭桌上,就是在来的路上。
桌上摆了一盘水煮花生,一盘猪耳朵炒辣椒,一些烧烤,还有一壶荞麦茶。碗筷对面摆着,嘉哲的意思明了,是让我坐他对面。白酒都筛好了。看来他是真的等得有些急了。嘉哲把一次性纸杯烫洗了下,给我俩各倒了杯。对于喝惯了“岳西翠兰”的我来说,不屑一顾。我想爱喝茶的朋友也是有我一样的想法。不过现在很多饭店、酒店都是用这种相类似的茶来招待顾客,美其名曰养生。说白了就是方便、便宜。
为了养生,现在的商家投其所好,夸大其词,把那些植物的根茎、叶子、花朵、果实,只要是能喝的,喝不死人的,都当成“茶”来卖。市场上的茶饮料更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刚坐下的片刻功夫,天又暗了些,城市的灯火辉煌绚丽,我发现这家排挡又陈旧了几分。
我和嘉哲寒暄几句,掏烟散他。他速度出奇的快,给我先来了根,隔着桌子要给我点烟。我轻拍了他的手,说,我有火,谢谢!嘉哲也点了根烟,说道:“小龙虾还在烧,我们先整一个。”嘉哲端起酒杯示意,我赶忙端起酒杯与他在空中碰杯。
嘉哲说的小龙虾,是宿松县着力发展虾稻共作产业的一种养殖方式,年产量达2.8万吨,销往全国各地,已经成为当地经济产业、商贸旅游的一张闪亮名片。当地的小龙虾不仅个大、肉多、干净,味道更是鲜美。小龙虾吃起来倒是有味,就是麻烦,满手油腻,有手机控的人不适合。
“我先干为敬。”嘉哲一饮而尽,把杯子倒过来沥给我看。我酒量不好,平时很少一口焖,炸罍子。我本想说,我随意些,喝半杯。我一想第一杯酒,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扫了兴,何况我还吃过晚饭垫了个底。我心里话没有说出口,只得无奈的苦笑,陪他干了,学着他的样子倒过酒杯给他看。
不多时,服务员端来一盆小龙虾,还给我们准备了一次性手套。戴这种聚乙烯薄膜手套得先把手上的水擦干才好戴。手套戴上很是别扭,拿在手上的任何东西都是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会掉落。我怕麻烦,用茶水冲了手,就直接拿起来吃。
嘉哲很是热情,一边招呼着我吃菜,一边频繁举杯,害得我浪费了不少餐巾纸擦手,看他的架势是要把自己灌醉为止。我只得妥协,他喝一杯,我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