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一种媒介,敬天地鬼神不可或缺,巫师有了酒可以与天地对话,人有了酒可以拉近关系,增进友谊。
酒,让人产生另一种生命形态。穷人爱它,富人爱它;男人爱它,女人爱它;悲伤需要它,喜事离不开它。
人可以借酒发疯,借酒浇愁,借酒壮胆,借酒假戏真做。古代帝王驭人之术更是离不开酒,奖励功臣赐“御酒”,杀头赐“鸩酒”。历史上最有名的酒局是杯酒释兵权。
喝酒的境界有小酌、微醺、浅醉、沉醉、酣醉、烂醉、酩酊、癫狂、骇俗、梦幻、不省人事。
嘉哲喝了四杯酒,微醺状态。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我,我知道气氛就像冬日的火炉已经烘托好了,他要开始诉说了。
“我心里埋藏着一段感情,”嘉哲的舌头有些打啰。我耐心的听着,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那是我的初恋,这段感情就像早晨的露珠,太阳一出来,还没来得及滴落到地上,就蒸发殆尽,却让我刻骨铭心......”嘉哲的思绪和回忆与过去的日子连接。他虽喝了酒,确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我以为今天只是聊聊天,没想到却听到他初恋的故事,纯属意外。
初恋是属于少年,属于青春的,我从嘉哲脸上看到了他少年的时光。
邻桌又来了一伙人,就数他们声音大,我没有听清楚嘉哲最后的话。我看向邻桌,几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妖娆女子和几个光膀子的男人酒劲正酣。那些男女都有纹身,尤其是男的个个手臂上雕龙画凤,看着挺瘆人的,不由自主就会生出厌恶之心。
都什么年代了还纹身,这不仅是在糟蹋自己,还是不孝。《孝经·开宗明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说白了,这些人充其量就是一群小混混。他们内心脆弱、自卑,没有底气,外强中干。他们纹身,就像人取名一样,五行缺啥,取名就会带上啥。他们从肢体上来弥补,让人认为他们是惹不起的人,是狠人。然而真正的狠角色从不以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让别人一眼就看穿老底,除非脑残。我仿佛看到那些纹身在他们身体里游动,游到哪,哪里就在腌臜腐烂。
其中一男的,肥肉包腰的胖子,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一看就知道是这帮人的“老大”。他抱着一只白色的宠物狗,和大家猜拳。“情”到深处,他把狗放到桌上。狗仗人势,趴在桌上随意舔食。众人一怔,他们的眼神在狗与老大之间徘徊,不知道老大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得低眉顺眼地站在那不知所措。见老大没什么表示,大家也都换了一副面孔,谄媚之声不绝于耳,直夸那狗聪明、可爱,“通人性”。
更有甚者,为了讨好老大,在狗舔食的盘里夹菜。狗通人性,不懂人性,以为讨好者要抢食,就龇牙咧嘴,露出凶相,发出低沉的吼声。那老大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狗头,说道,“女儿乖,听话。”狗摇尾乞怜,乖巧得很,舔了舔那老大的手。
那老大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招呼着大家吃菜,喝酒,他率先拿起一块“骨肉相连”啃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我两只眉毛不自觉地相互靠拢了些,心里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想呕吐。我强忍着,别过脸去,怕亵渎了我的眼睛。一人向隅举座不欢,我想其他桌和我一样也会有着同样的想法。
我往嘉哲旁边挪去,贴着耳朵听他叙述。“我不敢去想,只因那些片段、细节,有着被打散的疼痛。”嘉哲扭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眼神比黑夜还有幽深,藏了很多的秘密。
我知道此刻他肚子里的话句句熟透,摘取了一箩筐之多,等着与我分享,我从他的眼睛里还看到有水样的光芒在漾动。
我怕嘉哲克制不住自己,徒增悲伤。我赶忙转移话题,笑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还提干嘛?我会看手相,帮你看看。”
不等嘉哲回答,我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右手,学着影视剧里“半仙”的样子,故作高深,装摸做样的给他看起手相来,就差没有捋着长须。
“你感情线确实复杂,”我笑得有些神秘的说道:“从你手相来看,你一生中要经历五次感情纠葛。你看,”我指着嘉哲的感情线纹路告诉他,“这三条纹路清晰,深刻,是让你刻骨铭心的。”
“我老婆算不算?”嘉哲问我。
“当然算。”我很肯定的回答。
“没那么多啊?”嘉哲讪讪地说。
“那就是还没有发生,你还要走一次桃花运。”我打趣道。
“去你的!”嘉哲从我手心里抽回了手,自嘲道:“我现在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再说,我这样子谁还会喜欢?”嘉哲说得理直气壮,像头牛倔强地顶着并不存在的牛角。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很难说,”嘉哲除了发福以外,其它方面还是很优秀的,我笑着说道:“你可得管住裤裆啊!?”嘉哲用手肘顶了我一下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啊!?”想不到我会这样问,嘉哲一时语噻,一阵错愕。我们的聊天陷入了短暂沉默。
我太了解嘉哲,更了解人性。人往往有逆反心理,你越叫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你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这叫“物极必反”。嘉哲正因为被老婆管得太严,心里压抑,一燃就爆,很容易迷失自己。我不失时机的给他打了一个预防针,“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家庭和睦。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再有那些歪头巴脑的想法啊!”我笑着说,“以前的就让它过去,不要想太多,没事找虱子头上咬。活好当下。”
“我没你想的那样,只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嘉哲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看手相?”
其实不然,以前为了泡妞,好在美女面前卖弄,我还是学过几天易经的,没有胡编乱造。算命看手相,灵不灵,照书行。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靠这个为生,很少给人看,怕说多了折阳寿。”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嘉哲听了我的话嗤之以鼻,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要不找个人说说,我会陷入忧伤往事中不可自拔。那些记忆就像营养过剩的脂肪,成了臃肿,赘肉,给我心里和身体带来负担。我会疯掉的,我会得抑郁症,我会把自己关在一生里。我现在不说,我怕我老了,日子也老了,我记忆干瘪,也找不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愿意听,”嘉哲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不满我刚才转移话,埋怨起来:“你一打岔,我都不晓得说到哪儿了?”
“你说她是你的初恋,你不敢去想。”我提醒道。嘉哲剥了两个龙虾,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丢进空盘里。盘子装过皮蛋,剩下的是辣椒末、蒜泥、酱油、醋的混合物,餐巾纸瞬间就洇黑了。嘉哲端起酒杯,我俩随意咪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