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是橡皮擦,擦不去记忆。时间是修正液,只能暂时覆盖住记忆。
回忆是对记忆的挑战和重复还原。人在回忆面前总是那么年轻、美好,有着当初的憧憬与激情。嘉哲深陷其中。
“我中专毕业,参加工作,胆也变大了些。她从北京回来继续打理小店。一年时光,她从青涩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姑娘。
“她长发如瀑,瓜子脸,眉眼舒展,肤白,光彩如星辉,身材高挑(一米七以上),一般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都有压迫感。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甜甜的,像高粮饴糖甜在我的心里。
“她娴静、优雅,尤其喜欢穿裙子,裙子的下摆都恰到好处。她走路的样子很好看,婀娜多姿,风吹杨柳般。在闷热的夏季,你看到她说话或回头,头发飘动似有凉风拂过,人也感到清凉,变得轻盈起来。”说这番话的时候,嘉哲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爱意和欣赏之情。
“她家小店市口好,候车的人多,顾客也多。她经营有方,特意腾出一间作为麻将室,另外又增加了一张台球桌。
“她在男人堆里,众星捧月般。男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追着她。他们眼睛里都有一把火在燃烧。他们还极尽所能的表现自己,黏黏自喜的只为能和她多说上一两句话,仿佛就是享受到视觉和心灵上的巨大安慰和满足。他们枯燥的生活才会赏心悦目,人生才会幸福。也有不爱说话的从店里买些东西来吃,还故作大方请大家,旁人酸溜溜地问他,是打麻将赢了钱,还是发财了。她听到,只是笑笑。
“尤其是那些小伙子荷尔蒙旺盛,整天呆在她店里,往她身边凑,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不时的还送花,送小礼物,想博取她的好感。她都巧妙的化解,说笑的同时,与大家保持着距离。”嘉哲念远忆往,醋坛子被打翻了,话里满是酸味。
“更有甚者向她表白,还不止一两个。她就像炎热夏季里的一杯冰凉的清水,男人们情不自禁的都想拥有她。”嘉哲语气中的醋意更浓了,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浑身有些不自在,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隔着衣服抓了抓腋窝,抓了抓背,又挠了挠脖子,好像有毛毛刚刚从他身上爬过。
我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我表弟嘴里探听出来的,后来也从她那得到了证实。”嘉哲说完,又干了一杯酒,说道:“结婚和没结婚都喜欢她,很多人都追她,她真不会动心吗?”嘉哲的问话出乎我的意料,又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我?我也想知道答案。
作为男人,我了解男人。男人都一个德行,见到美女都爱,老婆永远是别人的好。男人即使年纪再大,也会春心萌动,人老心不老。有句话说得好,男人除非挂在墙上才不会多想。正因如此,我没有更好的语言来回答,只得默不作声,继续听嘉哲的故事。
“她如此美丽,却不张扬,很多女人说到她,都表情复杂,有着羡慕嫉妒恨。”一说到她的美丽,嘉哲幸福的神情又回来了,得意洋洋,毫不掩饰。
嫉妒是人的天性,尤其女人妒忌心更强。嫉妒也不完全是坏事,人如果没有嫉妒之心,就没有跨越。而一味的嫉妒,是心理问题,是无能的表现。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的人奋斗了一生也达不到别人的起点。人比人气死人,这就是命,嫉妒不来的。关于美丑,是娘胎里带来,早就注定的。人生短短几十年,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人的天荒。人,最大的智慧就是知足常乐,守住寸心。
“男人总喜欢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自己,我也不能免俗,每天下班,我就骑着摩托去她那打台球。头发打上摩丝或是啫喱水,梳得根丝根,打台球也故意把姿势摆得特别帅,”嘉哲回味着从前,不无伤感的叹了口气,说道,“那种自我良好的感觉一去不回头,再也找不到了。”我适时举起酒杯,随口说道:“为我们的青春干杯!为我们当下幸福的生活干杯!”嘉哲斜睨了我一眼,估计是把我的话往深处想了。可见嘉哲还没有喝多,清醒着呢。
嘉哲喝酒从不拖泥带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我的球技一般,输多赢少,主要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就像读书时,思想不集中,心不在焉,坐在课堂上神游一样。每次轮到我打台球时,她都会跑回店里,偷偷地看我,”嘉哲得意的说道,“她一般不喜欢看别人,我倒是例外,她总喜欢偷偷的看。每次回头,我都发现她的目光里,积攒了太多的问候和爱意。
“五毛钱一局,打了几局结束,我进店付款,与她躲闪、慌乱、柔情的目光相遇。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整理东西。
“其实我也心慌得很,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脸有些发烫,灵魂似乎都要出窍了。我鼓足勇气,柔声道,‘我打了五把,输了三把。'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五毛钱放在柜台上,推过去。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再次与我的目光碰撞。她有些慌乱,眼神无处安放,神态有些扭捏,脸颊微微泛红。
“她把钱推了回来,说,‘不用!'我不想在心爱女人面前丢失尊严,又推了回去。‘真的不用!'她声音小得可怜,却清甜得很纯粹。
“她没有赚钱后的喜悦感。钱任由放在柜台上,显得多余。我看到她眼神里有着哀怨,透出的含义与金钱无关,却与我的较真有关。仿佛她不是做生意的人,只是一个亲戚,一个朋友,一个她自己在心里还没找到定位的人。那一刻她一定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很长很长,无端的思绪都是这样来的。
“我和她隔着柜台,我能闻到她头发和身上散发的香味,能感受她火热的呼吸。我深陷其中,眼里满是柔情,盯着她看。她也大着胆子,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倔强地咬着嘴唇,看着我。她眼里汪着一池春水,有着深情的慰藉。我心灵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人也跟着痴痴傻傻起来,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店外阳光明亮发烫,屋内四目相对如火,我无言,她也无言。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彼此煎熬着激情,锻造着爱情。百炼成钢的意志克制着我们,考验着我们。”嘉哲沉迷在自己的故事中,恋恋不舍。我连喊了两声,他才从幻想中惊醒。
“你们这就好上了?”我好奇的问。
“是的,”嘉哲毫不隐瞒的说道:“清风由春至夏,明月由夏而秋,由缺到圆,我们恋爱了。她送给了我照片。我坚持每天去看她,每天写一封情书寄给她。”嘉哲说到兴奋处,两眼放光,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你们天天见面,为什么选择把信寄给她呢?”我发出疑问。
“我当时想得很简单,信,盖上邮戳,才有纪念意义。等老了,儿孙满堂,我和她一起回忆,一定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你们谈恋爱,双方家人知道吗?”我问。
“很多人隐隐约约的猜想我们是在谈恋爱,就像空气中蕴含着花香一样,闻得到,却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