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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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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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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载

第九章 环绕围城的护城河

这么大的学校,晚自习竟然如此混乱,学校焕然一新,没有了曾经的乒乓球台,没有了杂草丛生的花园,可是学生还是停在原地,一直在那里,看来懒惰与懈怠是学生和老师共同的弱点。

他来到老婆所在的另一个城镇学校,居然找不到她的个人宿舍,依稀认得她的几个女同事,经过询问方得找到,可笑而又荒唐,想起来也是自己多么疏忽,作为丈夫确实难辞其咎。

一进门,饭菜已经摆满了写字台,什么教案课本统统靠边,厨房里煤气灶着着,锅里的水开了,活像牡丹花开,旁边用盆扣着亲手活好的面。孩子正爬在床上写字,看见他一进门就快乐的扑到他我的怀里,兴高采烈的向他汇报近两天的学习情况。老婆一见他就询问要吃什么,面或者手抓羊肉。经过一路跋涉,他也是累了,没有了食欲。他这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这十年来老婆每周在学校–家之间像个摆钟一样准时往返的辛苦。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只想对她说,“您辛苦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六月,他即将毕业,面临何去何从的艰难抉择,憧憬美好未来,也对当下的情况十分忧心。这时,他的那个调皮捣蛋胜似男孩子的高中女同学打电话给他,说是第二天要参加就业考试。在帮她去师大附近租民宅的途中,就在学生公寓的大门前,有个圆脸个子适中的傻乎乎女孩从移动营业厅出来了,经同学介绍,他跟自己现在的老婆就算有了一面之缘了,尽管这次见面他们只是客套的笑笑,问了问家住哪里,还是老乡。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能够走到一起,吵吵闹闹了十年之久,可是吵吵闹闹,也还是在一起,回想起来也真是奇迹。

说起那通致命的电话,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不可思议。有谁会打个电话就能够讨个老婆呢,他就是。他在毕业后忙于跳槽尝试各式各样的工作,从程序员到软件工程师培训师,忙得不可开交,在这些高技术知识密集的行业,除了不断学习外,没有其他的提升业务增加薪水的途径。一年后,24岁的他自然无暇考虑个人的恋爱与婚姻。可是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待着待着,忽然不知那根筋转开了,感觉自己无比孤单,看别人出双入对,自己孑然一身,莫名有一阵难过向他袭来。于是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假小子同学,问她,你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吧!她说,好,你见过她,就在师大。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他为难了,从心里并不看好她,觉得长得太一般,还戴个厚厚的眼镜,胖乎乎的。可是又一想,了解一下也无妨吧。这个不经意的决定,注定了他们走在了一起。他们在电话里聊了起来,和不熟悉的女孩子聊天,他就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也巧,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他们竟然有个一致的共同兴趣,都爱看欧美经典电影。于是越聊越开心,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电话费的昂贵,谁在乎呢。

第二周的星期五,她来兰州找他,与他见面。吃过饭后他没有领她去他的出租屋,太寒酸了,有失他的脸面。只得在南关十字找家招待所让她住下。可是他又烦难了,他住的远,周六公司要集体出游。他只能跑回出租屋带点衣服又回到招待所。回来后,她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音响里播放着莫文蔚的歌曲《广岛之恋》。她问他人人网怎么登陆,他便指给她看。一扭头的空挡,他发现主机旁放着一瓶百事可乐。他正口干舌燥的,嘴上不说,心里竟然有些讨厌,心想,你能给自己买一瓶,就不能顺带给我也买一瓶吗,真小气抠门!

晚上怎么睡觉成了一个尴尬的问题。两张床,各睡各的呗。他当时就这个想法,虽然也偷看她,觉得她穿牛仔裤的屁股很好看。晚上九点多,他实在困得不行,就一个人该脱脱该睡睡。她呢,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好像很专注的在看毕福剑主持的《星光大道》。他说睡吧,她说还想看一会。他说那他就自己先睡了。半夜三更,他在梦里听见有人喊他名字,迷迷糊糊爬起来才发现是她。他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谁知她问他,电视开这么大声,吵到他了没有。他好不容易睡了个舒服觉,却被她活活吵醒了,不由得有些生气,一句没事接着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他先走了,留下她一个人退房结账后独自回家。后来他向她问起那晚她的真实感受,结果真的好可笑。她竟然担心了一夜,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他笑着说,你怕我是流氓吗,把你强暴了?你既然害怕,怎么还有胆量和我同住一件房?

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同居了将近一年。由于他的粗枝大叶与任性,吵架导致她受凉流了产。哎,他的儿子啊,就这样走了。前些日子他还清清楚楚梦见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巨蟒,听人说这是生儿子的好征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亲手给她做鸡汤补身体,连前来看她的朋友都觉得,鸡汤熬的不错,夸他好手艺。

经历了这次教训,以后他慢慢学着更加细心。果然不久他又怀孕了,快到四个月了,怎么办,总不能人工流产吧。他慌乱了,她也开始发愁。在经历了她家人炼狱般的考核后,还是认为她有稳定工作,而他的工作又不稳定,疑虑重重。他也很难堪,当然他们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怎么办,那就参加就业考试吧,她积极的陪他去报名,给他购齐了所有需要使用的复习资料以及模拟考卷,甚至还请城关某小学任教的同学给他指点教案与课件。而他,对这个考试一点心情都没有,整天想着要去北京上海做个高薪的程序员。不过,准备还是要的,经过草草了事的一个月复习,他居然是本区第11名,真是个便宜让他捡了。听到他被录用的消息,她安心了,不愁他再跑北京上海。她家人放心了,觉的自己女儿有着落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全程跑完婚姻大事的繁荣缛节,终于拜完天地父母夫妻对拜后入了洞房。房间里多了一张巨幅的结婚照,他和她结婚了。

婚姻是什么?有人说它是坟墓,葬送了两个人的远大前程,葬送了青春年华,葬送了两个相爱的人原有的爱情;有人说它是围城,外面人满怀期待急着想进去,里面的人心灰意冷巴不得早些出来。它画地为牢,界定了一个人的归属,划定了他和她的活动范畴,明确了两个人的权利与义务,像一把手铐将他们牢牢拷在一起,而钥匙却被老天扔到了路边的臭水沟。

他要说,它仅仅是个约定,要求两个人拿出诚信签订的契约。只要是契约,就有可图的利益,这样的契约也就比较牢固,外面的人也就急不可耐想进去瞧瞧。契约自然也有无利可图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就匆匆忙忙想出来。即便是没有钥匙的手铐,也能通过各种手段让它断裂,从此两个人打破了原定的界限,超越了预定的活动范畴。

他屡屡在想,最好的婚姻应该是分子和分子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具有不同的分子结构,具有不同的化学性质。它们在一起,可以不发生任何化学反应,相安无事的互不侵犯,也可以发生剧烈的燃烧爆炸,并伴随衍生物的反应,毁灭了他和她的分子结构,将他们的化学性质消磨殆尽,转而通过生成化合物的方式达成分子结构的巨大转变,形成共同的化学性质。这样,又可以相安无事,一直存在下去,就像不发生化学反应的两个不同分子,也不发生什么反应,可是同样是那样稳定。

一切都是如此简单,可是人们总是不满足于简单的真相。不知疲倦地追逐复杂的不真实,在烈日灼心的沙漠向前狂奔,拼命追逐自以为亲眼目睹的海市蜃楼。反而忘记,其实他们已经身处绿洲,无需东奔西跑,精疲力竭。只需安然品尝这盏盖碗茶,水干了就再满上,糖淡了就再加点。是的,一切就这么简单!这就是人生,如同这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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