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爷俩刚回到村里,便看见村公所门前广场上,积聚着一股簇半大老头子,他们大都箍挪着一块毛手巾,嘴里叼着旱烟,股股青烟在日头坡(俚语 阳光地带)里弥漫,由青紫色扩散成淡灰色。
“这可咋办?”其中一个长乎脸三角眼刚吐出一串烟圈,与旁人道,“日本人要是过来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混了。”
“也是。”几个人附和点头道。
这时,一些村民吃了早起饭陆续汇集到村公所门口。他们等保长问话,看看事态进展情况,以及日后怎么打算过日子。
“大家先回去,待在家里等信。”不知何时,保长背绑着胳膊来到大伙跟前。保长姓甄,小个子,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就跟他走道一样。有人戏谑他:背后有人拿枪嘟着,他都不带眼急。不过,保长在镇里上过完小(俚语 完全小学),口账清,字味好。
果然,没过几天,一日凌晨,南乡镇中心大街上传来“咵嚓咵嚓”的马蹄声,接着是“吱扭吱扭”车轱辘滚动发出的声音。
等王老道披件褂子出来时,街两旁已站着一些人,保长正与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说话。
“你让乡亲们靠边站,别阻碍交通。”那个军官一身戎装,腰里掖着一把盒子炮,打着手势说道。
“行行行,沾沾沾。”保长甄洛子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
“娘的,这都是什么军队?看着一个个不精神。是不是打不过人家,在逃跑呢?”一个半股桩小伙子自言自语道。
“你不说话,能把你憋成哑巴吗?”王老道对这个小伙子喝道。小伙子听到老父亲梳捻自己,便不再言语,只是眼睛里似燃烈火。
原来,这个年轻人是王老道家的二儿子,叫王屏东,今年刚考上真定河北省立第七中学,再过几天,他就要去上学了。
“说说怎么了?”一个乡亲插话道,“打仗不能认怂。”
这时大街上,只见几匹剽悍马拉着一门大炮,一组一组串起来有一长溜,车麟麟马萧萧,旁边是护卫士兵,他们一个个荷枪实弹,步步跟随,征尘染着军衣。
过后不久,人们才明白这是国民政府的中央军在退却,而保长则解释说这叫战略转移,迂回作战。
他奶奶的熊!人丛中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