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文武看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虽然沾大哥的光,好不容易当上了小学民办教师,比扛着铁锹挣工分强多了,但他仍嫌老师的收入太微薄、太寒酸,不够他贴补家用。既然没有别的出路,那就只能打课余时间的主意,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在课余做点儿什么,捞点儿外快花花。只要肯开动脑筋想办法,总会有收获。郑文武琢磨来琢磨去,无意中发现了粮票中隐藏的商机。潜藏的商才被发掘出来,他竟然大大地发了一笔小财。
1976年,郑文武的二哥郑文智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了县轴承厂上班。轴承厂烧锅炉用的煤需要从山西省购买,然后用大卡车拉回厂里。运煤车每天从桂北峪村口经过,司机老张有时会从车上下来,在村大队部或小学校稍事休息,抽支烟、喝口水、拉拉家常。一来二去,加上同厂的郑文智又是郑文武的二哥,老张就和郑文武成了熟人,并且很快发展成了哥们关系。老张跟郑文武讲得最多的是在目的地盂县的见闻,很让郑文武心向往之。他想着自家祖上就是从这个盂县迁到桂北峪村定居的,要是能去看看,是不是也能算一次寻根之旅。以前苦于交通不便,未能过去一窥真貌。现在有便车可搭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郑文武决定趁没课时搭老张的运煤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这样,搭车去盂县溜达成了郑文武的不定期旅游项目。老张也乐得路上有个聊天的好伙伴,只要郑文武说想去盂县,副驾驶位就是他的。去的次数多了,郑文武就看出了点儿通过倒换粮票发财的门道。
粮票是家家户户饱肚子的通行证,谁家要是没了粮票,就等于饿肚子。粮票按每家人口数量每月定量发放,主要用来购买米、面、油。人口多的家庭,粮票根本不够用。很多像老张这样的合同工,因为不属于单位编制内的职工,必须把家里的粮食拿到粮站换成粮票,然后再将粮票交到单位食堂,才能在单位吃饭,粮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日三餐。说粮票是人人都想要的宝贝一点儿都不为过。
只要留心,处处都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郑文武知道1市斤小麦在北冶乡的粮站能换1市斤粮票,外加少量现金。但是在盂县闲逛时,他发现1市斤的挂面居然可以换到4市斤的玉米,而4市斤的玉米在北冶乡就等于4市斤粮票。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不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啊。同样的东西过了一道省界,价值好比珠玉跟石子。只要自己胆子大,不嫌麻烦,将小麦在北冶乡倒换成挂面,再将挂面带到盂县倒换成玉米,然后再将玉米带回北冶换成粮票,转一圈下来,1市斤的小麦就可以由原来的等于1市斤粮票变成等于4市斤粮票。要是将多出的粮票卖给需要的人,差额就是利润。只要市场上货源充足,倒换得越多,他就赚得越多。郑文武越琢磨越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发财机会,他要是不立马付诸实践,就对不起老天爷了。
当然,郑文武还不至于让业余致富的甜头冲昏了头脑,他明白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把课教好。因为经常要去乡里、县里参加各种会议,因此,他没有太多时间经常往盂县跑。
郑文武知道老张是属于需要交粮票吃饭的人,为了工作赚钱两不误,他决定拉老张入伙,就试探着问道:老张,你想不想解决自己和家里人吃饭难的问题。老张说,当然想啊,但是一个月就发那么点儿粮票,我想也没用啊。郑文武就把自己倒换粮票的想法跟老张说了,他让老张如法炮制地将换到的挂面交给他,他再帮老张倒换成粮票,这样老张就不用为吃饭发愁了。老张一听这都是顺带的事,还能解决吃饭的大难题,就满口答应了。两人击掌成交,开始了愉快的合作。
挣得越多,心就越大。郑文武赚钱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仅有老张一个合作伙伴显然已经不够了,还得再找一个合适的。经过比较,他和一名盂县当地人老李谈好了合作条件。一番运作下来,郑文武居然形成了自己的多赢生意链条:哥们儿司机老张将郑文武换的挂面带到盂县交给老李;老李在当地将挂面换成玉米交给老张带回给郑文武;郑文武再将玉米交到粮站换成粮票卖给需要的人。这样,郑文武就只需要负责自己这一边的事情,不用再亲自跑盂县了,既赚了钱,又不影响教课,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粮票倒换日益得心应手之际,郑文武又受老李的启发,挖掘出了榆皮面商机。
山西人喜欢吃面条和饸饸等面食,老百姓在做这些面食时往往需要将榆树皮面,就是榆树皮磨成的粉,添加到地瓜粉或玉米粉中,使其具有粘性,好擀出面条,做成玉米饼或饸饸等。郑文武家那儿有的是老榆树皮面,价格非常便宜。于是他就在家乡低价收购榆皮面,运到盂县交给老李,再由老李在盂县加价卖出,差额就入了两人的腰包。为了不影响正常授课,郑文武甚至发动了几个开拖拉机的好朋友,请他们帮忙四处收购榆皮面。没有足够的现金收购时,郑文武就书面承诺卖家还钱时间,到期如数结清。因为做到了说到做到,他的口碑和人缘也越来越好。
利益均沾,公平合理,生意才能长久。凡与郑文武合作和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以诚相待,尽量让朋友们觉得有利可图。这样他们就不会有吃亏心理,为他跑腿也跑得高兴和卖力。在朋友们的热情相帮下,郑文武的生意顺风顺水,虽是小赚,也够他偷着乐了。入伍前,他还囤积了几麻袋的榆皮面没有来得及销售出去,就当顺水人情送给了老李。在一年多的教书时间里,他通过做业余小“倒爷”,赚了大几百块钱。与微薄的民办教师津贴相比,这就是一笔很可观的大财了。为了避免挨骂,郑文武对家里人只字未提私赚外快的事。所以,当父母说当兵可惜了当老师的福利待遇时,郑文武一点儿都不以为意,那么点儿福利待遇和他倒换粮票和卖榆皮面赚的钱一比,好比九牛一毛。
为了犒劳自己,早在1976年底前,郑文武就想千方设百计地弄到了一张自行车票,用做生意赚的钱加上攒下来的工资,花120多元买了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第二年年底,他又托人弄到了一张手表票,同样花120多元买了一块上海牌全钢手表,另外还买了一双锃亮锃亮的黑皮鞋。自行车在他入伍前被二哥征用,成了二哥的代步车。手表和皮鞋他偷偷地带到了部队,本来是想先显摆显摆手表的,哪知道刚上手腕就被迫摘了下来。现在知道了皮鞋也是不能穿的,只好用它们压了箱底,多年以后他才有机会拿出来狠狠地过了一把皮鞋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