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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峰肃立，草木枯黑，朔风啸啸。
地脉像无数只快活的毛毛虫，在那张虎口似地山谷间滑动。
距山谷不远的一片土塬上竖起了一座高高的坟冢。
堂生趴在坟前烧纸叩头，震天动地的痛哭揪心裂肺凄凉而悲哀；像一支悲壮的军歌，久久回荡在天地间。
妈妈——妈妈呀——你死得好惨啊！可恶的马家军，你们等着，总有一天红军会回来的……堂生用双手捶打着坟前的砾石，木板一样厚实的手背抹掉蛆一样清长的鼻涕；泪汪汪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一阵清风轻轻地旋过来，破碎的低钱像无数只黑色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寒风把干枯的杂草击打得瑟瑟颤抖。
把雨花送走的第六天堂生才回来。本来很快就能回来的，亊情遇得很糟——第二天他俩就被马家士兵发现了。马家兵把他俩抓起来用皮鞭抽打，盘问他们是不是共军。堂生始终用结巴的口气咬定他们是夫妻俩。马家兵不信，说你媳妇怎么是四川口音？堂生不慌不忙结巴着说，这是两年前出去讨饭时领来的乞丐。马家兵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到任何信息。第二天上午，马家兵准备再次严厉审问他俩的时候，正好荆吉鸣带着他的手下巡视到这里来了。马家兵见保安队长和堂生熟悉就把他俩放了……
堂生把雨花送了一程又一程，谁知几天后返回家来见到的是母亲的坟墓……
事情是堂生和雨花出走之后的第二天早晨发生的。
事前，村里静然无声，没有听到任何让人们警惕的响动，只有几只狗和往曰一样发出几声吠叫。高妈妈因为雨花安全地走了而兴奋得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困倦终于使她在黎明前香甜地闭上了眼晴……等高妈妈从梦酣中惊醒的时候，几只血腥的刺刀已经对准了她的胸膛……
她和村里人都被赶到了村东头的打麦场上。人们袖着手嘴里吐着冷气嘘嘘哈哈地毛腰站着。
还是那个高头大马的匪军官，他蹶着肥大的屁股手里提着黑乌乌的盒子枪，冰冷的枪口指住了站在人群前面的高妈妈。老太婆，你家的红军丫头上哪儿去了？
高妈妈一阵惊讶。她立刻想到告密者一定是云生！好险啊！幸亏雨花昨天夜里走了……
大爷，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那是我儿媳妇，儿子在外面做活时领来的。高妈妈慢慢捋一捋白头发说。
你儿媳妇？匪军官把枪口朝自己的帽沿上顶了顶说，把儿媳妇藏在菜窖里干什么？嗯？来人，把这死老婆子给我好好招呼一顿。
皮鞭像蛇一样咬破了高妈妈的脸、脖颈、脊背、胳膊、腰和腿。高妈妈被残酷的抽打和折磨激怒了，她不顾一切地大吼一声，马匪贼，你们这帮野兽不得好死……
一声叫骂惹怒了匪军官，他咬着牙举起了枪，只听啪地一声，一颗子弹飞速朝高妈妈的胸口上射过来。
高妈妈像一棵大树腾地一声栽倒在地上，血在黄土上泛着红光。人群中一阵纷乱地躁动，抽泣声，哀嚎声在打麦场上空荡漾。
人们潮水般向一动不动的高妈妈涌过来。在这个人群中唯独没有看见云生的影子。
高山在旋转，大地在震颤，一个苍老的英灵悄然走了。人们仿佛听到遥远的西天传来一声隐隐地呐喊：红军……红军……红军……
远处，那险恶的山谷被日光燃得血一般彤红。风儿轻轻抚着旷野里的枯草，发出哭泣一样的低吟。
哦！大地在寒风中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