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半女鬼
晓川一下子完全醒过来了,刚才听见的敲门声不是幻觉,因为即使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没有看错!
晓川是个胆大心细的年轻人,刚才发生的事让他马上想到了村口阿木的棺材,难道那个出现在窗外的影子跟阿木的死有关?
他迅速打开窗户倾耳细听,夜风呜咽之中断断续续传来女人啼哭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凄凄惨惨,在空荡的夜空中随风传出很远。
女人的啼哭声是从村口传来的,晓川赶忙穿上衣服,出了大队部的院子,他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便壮了壮胆子跟了过去。
天上的毛月亮发出昏黄而惨淡的光,小树林在秋夜的凉风中瑟瑟作响,耳边女人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可是那个诡秘的白影却不见了!
晓川循着哭声穿过小树林,看到村口阿木的棺材前有火光闪动,忽明忽暗的火光被风一吹飘飘摇摇随风而散,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吗?
走到近前晓川看清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跪在棺材前正在烧纸钱,那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晓川猜想她应该是阿木的女人巧娟。
“嫂子,阿木已经走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半夜三更的你在这里哭,我还以为撞鬼了呢!”晓川低声安慰巧娟。
巧娟一身孝衣,哭得跟泪人一样,哽咽地说:“大兄弟,阿木死的不明不白的,死后还不得安生,被人折腾来折腾去的,这事儿搁谁身上能不伤心啊!”
晓川好言相劝:“嫂子,常言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自己保重,这么冷的天可别哭坏了身子,我是市报记者晓川,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
听了晓川的话,巧娟止住了哭声,借着闪烁的火光瞅了晓川几眼说:“大兄弟,你真的能帮俺的忙?”
晓川点点头,说:“嫂子,有什么话你跟我到大队部说,黑天半夜的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巧娟跟在晓川的后面到了大队部,晓川让她在桌子旁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嫂子,你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吧!”
巧娟刚一张口泪就又下来了,她抽泣着对晓川说:“兄弟,我老是觉得阿木的死有些蹊跷,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派出所就成了个死人,这事怎么就那么突然呢?”
晓川耐心地对巧娟说:“嫂子,你现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可阿木确实是喝药死了的啊,这个结论不但有乡卫生院的诊断说明,还有县公安局的尸检报告呀!”
巧娟摇了摇头说:“兄弟,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在给阿木净身子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头上右太阳穴的地方有一片瘀血的痕迹!”
晓川听了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问:“嫂子,你是怀疑阿木不是喝药死的,而是被人打死的?”
巧娟点了点头,接着说:“我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老憨叔的,可我感觉那天他的神情怪怪的,也就没跟他说。还有,阿木的为人我是最了解的,你也可以到村子里打听打听,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偷偷摸摸办坏事的人,李栓家的果树被砍肯定跟阿木没有关系!”
“嫂子,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过乡派出所问阿木的记录,阿木说那天晚上他在家没有出门,是不是真的啊?”
巧娟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因为家里盖房,那天晚上我回娘家找人去了,走的时候我还专门交代阿木看好门,他应该在家里没出去!”
晓川心里想,如果砍果树的不是阿木,那又会是谁呢?派出所现在认为是阿木砍了李栓家的果树畏罪自杀,而且那天晚上有人见阿木在果园出现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阿木死了也埋了,为什么他的叔叔李老憨又在一个月后把棺材挖出来,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正在想着的时候,巧娟站了起来对晓川说:“兄弟,我该回去了,我的妹妹在家里帮我看孩子,她们会害怕的。我今晚跟你说的事你可谁都不要告诉啊!”
巧娟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晓川突然想起了什么。
“嫂子,刚才是不是你到这里敲门啊,我是听见敲门声才醒了的。”
巧娟摇了摇头说:“兄弟,我又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怎么会来敲你的门呢,兴许是别人有事找你的吧!”
晓川又看了巧娟几眼,他发现巧娟的头发好像没有那么长……
6、鬼村
巧娟回去了,晓川却再也没有睡意,他在想刚才在自己窗户外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影子,还有进小树林的那个白影。
想着想着,晓川突然头皮一紧冒了一股凉气,他记得20年前吉祥村还不叫现在的名字,当地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这里是个有名的鬼村!
吉祥村最早的时候叫三家村,因为村子里只住着刘、李、赵三个姓氏的人家。
据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讲,三家村是在清末年间才搬来的,起先只有刘、李、赵三户人家,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到20年前三家村已经有二百多户上千口人,但村子里除了三大姓外没有一户杂姓,因此人们都把这个村子叫做三家村。
三家村地处黄河故道,又是古河县与清水县、黄沙县三县的交界处,是个既偏僻又混乱的地方。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这一带的土匪猖狂,经常到三家村一带的村子杀人放火抢东西抢女人,刘、李、赵三大家族曾经组织村子里的年轻人跟土匪对抗,最后把土匪头子惹火了,趁一天夜里带着五六百名土匪血洗三家村,一下子杀了村中老小二百多口,就集体埋在现在大队院的地方。
从那儿以后,三家村经常闹鬼,搞得全村人人心惶惶,久而久之,人们便把三家村叫成了鬼村。
直到20多年前,县里给三家村派来了驻队干部,在驻队干部的帮助下突击发展了十几名党员,成立了村里的干部班子,并组织村子里的年轻人轮流夜间看更值班,三家村才算安稳下来,闹鬼的事也渐渐没有了。
那位在三家村驻队两三年之久的干部临走时给村子起了个非常吉利的名字,就是现在的吉祥村。
晓川心里在想,这么多年了,人们再没听说三家村闹过鬼,如今出了阿木这档子稀罕事,难道说自己又撞上鬼了!
天亮的时候,刘大贵来喊晓川回家吃早饭了,晓川没有把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因为心中有了疑问,晓川说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刘大贵爽快地答应了。
上午,在支书刘大贵和村长赵来福的催促下,李老憨找了十来个年轻人把侄子阿木的棺材埋了,晓川看见巧娟一路扒着阿木的棺材嚎啕大哭。
下午,晓川一个人到村西李栓家的果园里看了看,他发现十几棵被砍倒的果树足有碗口那么粗,而且被砍的果树上留下的斧口尺寸也不一样,这说明李栓家的果树不是一个人砍的。
这个惊喜的发现让晓川心头又起疑团,他悄悄地回到了村子,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任何人,
在刘大贵家里吃过晚饭,晓川就到大队院休息,他早早地关了灯,和衣躺在床上想事情,由于昨天夜里一夜没睡好,晓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晓川被风打窗户的声音惊醒,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没有开灯,躺在床上继续想心里的疑问,凭他的感觉,李栓家的果树不是阿木砍的,而是有人成心要嫁祸他,阿木是个老实人,平时又没有得罪过谁,谁会这样做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晓川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当,当当,当……”
那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很难听清楚,可他还是听见了!
“谁?”晓川低沉着声音问。
轻微的敲门声停住了,可是没有人回答。
“你是谁?”
仍然没有人说话。
晓川蹑手蹑脚下了床,顺手拿起睡觉前就放在床头的铁锨,猛地开了房灯,迅速拉开门闩开了门。
一股阴冷的风卷了进来,晓川不禁打了个寒战。
门外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影!
7、疑团
接连两天夜里出现怪事,晓川感觉到很可能跟阿木的死有关系,阿木的死不同寻常,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问题?
表面上看来,阿木是服毒而死,而他自杀的理由是砍了李栓家的果树被人发现了,心眼儿不大的他畏罪自杀。
阿木砍李栓家的果树是有动机的,因为李栓阻止他盖房而发生口角,出于报复的心理,阿木很可能采取不正当手段而砍了李栓家的果树解恨。
可是,他亲眼看到李栓家被砍的十几棵果树不是一把斧头的痕迹,而且那么多树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是砍不完的,也就是说砍树的不止是一个人。
巧娟怀疑阿木不是喝药死的,她也不相信果树是阿木砍的,而且根据自己在村子里了解到的情况,阿木是个胆小怕事而又老实本分的年轻人,即使李栓跟他吵了几句嘴,按照他的性格和为人,也不至于就去砍人家的树,何况还是在自家盖房的时候。
那么,如果李栓家的果树不是阿木砍的又会是谁呢,砍树的不是一个人,他们砍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回头再想接连两夜发生的怪事,吉祥村好多年来都不闹鬼了,偏偏在阿木死后却发生了如此诡秘之事,自己难道真的撞鬼了?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这个鬼就应该是阿木的灵魂,或许他是真的被冤死的,所以才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但是晓川昨晚明明看见,窗外的那个鬼是个女鬼,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鬼!
这个女鬼的出现跟阿木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她接连两个晚上到自己住的大队院来是为了什么,她是想吓唬自己还是要让自己知道点什么?
按照很古老的说法,鬼是怕见光见人的,这个女鬼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又不敢和自己照面,那么她想要自己为她做点什么呢?
还有一点可疑的是,这个女鬼出现后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人,只是来找自己,所以吉祥村的村民们还不知道村子里闹鬼的事,看来这个鬼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了不让村民们恐慌,也为了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晓川决定不把女鬼的事说出去。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阿木的死引起的,晓川决定从跟阿木生前走得近的人开始进行调查,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问题的焦点还是到底是谁砍了李栓家的果树,如果这个谜揭开了,或许阿木的死也就有眉目了。
晓川第二天先回县城跑了一趟,他找到在公安局治安科当科长的同学林勇,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告诉了老同学,林勇听了之后也感到奇怪。
“我说大记者,没成想你还具备做侦查人员的素质啊,如果这案子真的被你破了,你可就是咱市里的名人了!”林勇开玩笑地说。
晓川一本正经地说:“林勇,我可不是想要做什么名人,我只是觉得吉祥村闹鬼这件事没有吓唬人那么简单,我是想揭开这个鬼的真面目,不过我请老同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破案本来就是我们公安人员的职责,要不要我派人跟你一块儿去吉祥村啊?”
“林勇,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目前阿木的案子已经结了,但是既然出了疑问,就要把它查清楚,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按照自己的方法把鬼揪出来。不过在我没有弄清事实之前,我想请老同学保守秘密!”
林勇想了想说:“晓川,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性,我真的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什么事,到那时我可没法跟局里交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在明处查你的,我在暗处帮你,有什么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晓川很感激地答应下来,他和林勇约定,由林勇出面再次对黄土乡派出所的办案情况排查一遍,看看中间有没有疑问,晓川回吉祥村“抓”那个女鬼。
8、阿木的女人
晓川回到了吉祥村,仍然住在村大队院里,村长赵来福提议让晓川轮流到他和刘大贵家里吃饭,晓川很是感激地答应下来。
晓川的暗中调查先从阿木的女人巧娟开始,他在和村民们的闲谈中了解到,巧娟的娘家就在吉祥村南3里外的徐寨,她家里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妹。
巧娟的娘家家庭条件不是太好,父母都是庄稼人,巧娟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也正因为是个女孩子,巧娟初中毕业后她的父母便不让她上学了,但在她的坚持下,比她小两岁的妹妹巧云却考上了大学。
前年,经人撮合,巧娟嫁给了阿木,结婚后小两口勤俭持家,日子还算过得去。巧娟人长得水灵,就是性格有点孤僻,在村里人面前很少说话,这点儿倒有点像阿木。
阿木和巧娟两口子在吉祥村混得还不错,别看阿木的叔叔李老憨在街里霸气十足,可两口子从不仗着这位叔叔的势力跟谁过不去,有时,巧娟对李老憨处事霸道的做法还有些看不惯。
李老憨可就不同了,不少村民谈起他就不吭声了,有些受过李老憨欺负的村民心中有气,便说他仗着自家人多,在村里把自己当天王老子,想找谁的事就找谁的事,就连村干部都怕他几分。
巧娟自打阿木的棺材埋掉后便又回了娘家,李老憨也没有到乡卫生院去看被打伤了的李栓夫妇,更别说给人家赔礼道歉的事了,阿木是因为李栓家的果树被砍而死的,被打的只能认倒霉,所以李栓在医院住了一阵子便回了家。
可是事情并没有算完,李栓两口子一回来,李老憨就又带着几个儿子又找上了李栓的家门,非要逼着李栓一家披麻戴孝给自己的侄子阿木上坟哭丧,村子里登时又热闹起来。
支书刘大贵闻讯赶来劝阻,被李老憨的大儿子划拉到了一边,村长赵来福一看那阵势,也只是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瞎咋呼了几句,被李老憨瞪了一眼不敢吱声了。
李栓的女人翠花哭喊着用头去撞李老憨,李老憨的几个儿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连推带搡将她推倒在地上,李栓站在家门口急得直跺脚,围观的群众也只是小声议论着在一旁看热闹,李家出的这事儿连派出所都管不了,他们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李老憨带着一干人骂够了,指着李栓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李栓你小子听着,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心里清楚,我侄子阿木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这辈子别想安生,只要你在吉祥村一天,我就跟你没完!”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次到李栓家里闹事,阿木的女人巧娟没有来,据说是李老憨派人去徐寨叫她回来,巧娟躲在娘家就是不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李老憨隔三差五就到李栓家闹腾一阵子,李栓的女人吵吵着要丈夫报案,可李栓就是闷着头不吭声。
也就是在李老憨跟李栓找事的这几天里,晓川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吉祥村的治保主任李栓不但是巧娟的同学,还跟巧娟背地里是相好关系,阿木出了这档子事,李老憨又不依不饶的,兴许就跟李栓和巧娟的关系有关!
9、治保主任
晓川在赵来福家吃饭的时候,他跟村长说起了李老憨总跟李栓闹事儿的事,赵来福告诉晓川,李栓的爷爷李二奎跟李老憨的爹李大奎是亲兄弟,按辈分李栓还要管李老憨叫叔叔,只是李栓的奶奶是半道嫁给他爷爷的,来的时候还带着李栓的爹。
李栓的爹不是李二奎亲生的儿子,也就是农村人说的“带犊儿”,这样一来,李栓的爹就受到了李家人的歧视,李老憨打小就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叔伯兄弟,李栓的爹和娘也因此在吉祥村抬不起头,窝窝囊囊地过了半辈子。
李栓的爷爷李二奎在世的时候,李家在村子西头共有一片几十亩地的荒坡地,其中就有李老憨的爹李大奎的一半,当时,由于那片荒地不怎么长庄稼,加上吉祥村三家的祖坟也在那里,所以谁也不怎么重视。
后来,李栓的爷爷李二奎死了,在村子里的协调下,这片荒地由李栓的爹承包下来,他在这片荒坡地上栽上了几千棵苹果树和桃树,七八年后果树开始结果,这个园子给他们家带来了丰厚的收入,李栓爹靠这个果园一年收入就是十几万,是村子里最早的“万元户”,在当时的吉祥村来说算得上最富有的人家了。
可是前几年,李老憨找到村长赵来福,非要村里收回这个果园并把承包权转给他,因为这个果园是签有30年的承包合同的,赵来福没有答应李老憨,还因此得罪了他。
接着,李老憨又找李栓的爹,要他把果园分一半给他,理由是这片地本身就有他家的一半。李栓的爹拿出了村里的证明,说这块地的承包期限是30年,还有15年没有到期,他不同意李老憨的无理要求。
李老憨耍起了无赖,经常跟李栓的爹找事,还在果子熟了的时候带人进园子抢,明摆着欺负人,李栓的爹因此得了一场病,没过多久就咽了气。
李栓的爹死后,李老憨继续逼李栓的娘交出果园,当时李栓已经在县城的高中念书,年轻气盛的李栓跟李老憨在街里理论,结果被李老憨带着几个儿子打成重伤,为此李老憨还被抓走坐了两年牢,两家的仇恨越来越深。
李栓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回了家,继续和娘经营着自家的果园,虽然娘俩在村子里没少受气,可经济上却没多大损失。
李栓和巧娟在乡里上初中时是同班同学,他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而又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因为李栓家庭条件好,他不断接济巧娟。
初中毕业后,巧娟的父母说什么也不让她上学了,李栓曾经跑到巧娟家里,提出由他为巧娟支付所有的费用,请求巧娟的父母让巧娟继续上学,巧娟的父母怕人说闲话,说什么也不答应。
回家几年后,李栓托人向邻村的巧娟提亲,巧娟满心欢喜,可他的父母死活不同意,原因是李栓的爹是带犊儿,李家的人都看不起他,何况李栓的爹又被李老憨逼死了,他们担心女儿嫁给李栓会得罪了李老憨,那样的话女儿就要受一辈子的窝囊气。
这时,李老憨已经从监狱里放了回来,他听说李栓托人到巧娟家里提亲,便也托人给自己的侄子阿木提亲,仔细掂量之下,巧娟的父母答应了女儿和阿木的婚事,却把李栓搁到了一边。
因为这件事,没有人再敢给李栓说媳妇,人们都怕得罪了李老憨。李栓的娘因为这个窝心上火,竟然也被李老憨给活活气死了。
前年,李栓当选了吉祥村的治保主任,也就在那年,阿木跟巧娟结了婚。李栓心里非常痛苦,就在巧娟结婚不久,他在自己一个远房亲戚的撮合下,也和外乡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就是他现在的女人翠花。
巧娟嫁给了阿木,跟李栓在一个村子里,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多,表面上谁也不和谁说话。可是有人发现,巧娟经常在晚上去村西头的果园跟李栓幽会……
10、秘密恋情
这天晚上,晓川吃完晚饭从村长家出来,往大队院去的路上经过阿木的家,朦胧的月光下,阿木家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院墙和老屋子拆掉了,只剩下一间土屋可以临时住人,三间房的地基已经打好了,随时可以在上面盖房。
晓川看着眼前这一切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想,一个家如果没了男人,就好像这还没盖起来的房子一样空荡荡的。
回到大队院的住房,晓川躺在床上想赵来福的女人跟他说的那段话,“大记者,你可是不知道,这农村的事啊稀奇着呢,大老爷们偷小媳妇稀松平常,人们都见怪不怪了呢,就说李栓跟巧娟的关系吧,村子里有几个不知道的呢,可是因为这阿木太老实,谁也不忍心说出来罢了!”
晓川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像阿香说的那样,李栓和巧娟偷情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本来应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却因为李老憨的搅和没能成为一家子,如今两个人同在一个村,彼此心里又装着对方,他们存在秘密恋情也不稀奇。
可是,如果李栓和巧娟真的是一对儿地下恋人的话,照阿香说的意思,李老憨是知道这件事的。
李老憨是吉祥村出了名的“不好惹”,阿木又是从小跟他长大的,李栓偷了他的侄媳妇,阿木本人因为老实不说是有可能的,可他李老憨总不会任人给自己家的人头上戴绿帽子吧,那样不等于给他脸上抹黑吗!
想到这里,晓川突然灵机一动,他推断,李栓家的果树被砍很有可能跟李老憨有莫大的关系,何况他还一直想着李栓家的果园呢!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晓川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李老憨为了报复李栓,在阿木盖房的时候找人偷偷砍了李栓的果树,李栓跟阿木因为盖房吵过嘴,所以李栓怀疑是阿木砍的,于是跟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找阿木了解情况,没想到阿木因为害怕而自杀。
当时李老憨没有跟李栓闹事,可能是担心事情闹大了派出所的人查出事实真相揪出自己。所以,等阿木下葬一个月后,人们都认为果树就是阿木砍的,李老憨感觉谁也不会把砍树这件事怀疑到自己头上了,便又把阿木的棺材挖出来跟李栓过不去,他的真正目的是想逼李栓交出那片果园子。
李老憨一直跟李栓闹事,而李栓作为村干部却一忍再忍,是因为李老憨掌握着他和巧娟的私情,这就给了李老憨一个把柄,让李栓有口难言,李老憨口口声声要为阿木讨个说法,其实他才是间接杀死自己侄儿的凶手!
至于闹鬼的事,很可能就是李老憨故弄玄虚自己假扮的,女鬼把自己引到阿木的棺材前,正好让自己看到巧娟哭灵为阿木喊冤,他这样做有利于继续跟李栓闹事,直到达到他夺到果园的目的。
晓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觉得自己就要破获这件在全县影响很大的案子,下一步只要揪出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后半夜,疲惫不堪的晓川刚刚进入梦乡,屋子外又想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11、深夜追鬼
晓川蹑手蹑脚下了床,他没有开灯,慢慢地向门口靠近。
到了门口,敲门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晓川的心砰砰乱跳,虽然他胆子大,可在这种情况下心里还是不自禁地有点发毛!
他没有伸手去拉门闩,而是通过门缝向外看,院子里一片漆黑,一个黑长的影子就站在门外!
因为太黑,晓川看不清黑影的全身,却看到黑影的脸上有两点绿光在闪动。
借着微弱的光,晓川看到一张美艳而又僵住了的脸,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漂亮女人的脸。
晓川的心像打鼓一样跳得厉害,他大着胆子像门外问了一句:“你是谁,来找我干什么?”
随后,晓川迅速打开了房间的白炽灯,顺手抄起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铁锨。
门外的敲门声停住了,可是并没有回答。
晓川一把拉开门闩打开了房门,门口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刚才他明明看到了站在门口披头散发的黑影,怎么一瞬间的功夫就没有了呢?难道是我眼花了?晓川在心里问自己。
正自纳闷,一个细小而凄凉的声音从院外的黑幕里传来,“冤啊,冤啊……”
晓川手里紧紧攒着铁锨出了屋门,几个健步冲到大门口,那个飘忽的声音已经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渐渐地,晓川适应了黑漆漆的夜色,借着满天繁星的亮光,他已经能依稀辨明身边的事物。
小树林里阴森森的,稀疏的树影随风摇曳,犹如一个个鬼魅在舞蹈,几只沉睡的乌鸦被风惊醒,尖叫着掠过树梢仓惶逃去。晓川不敢在林子里停留,握着铁锨出了林子。
穿过小树林,晓川看到前面不远处影影绰绰有个黑影在向前飞奔,喊冤的声音就是黑影发出来的。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晓川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微微发抖,腿肚子像转筋一样酸痛而沉重。晓川一路追了下去,他要弄清楚眼前这个女鬼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出了村子,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黑压压的没有边际,别说是夜里,即便是在大白天,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心里也会不踏实。
晓川追着追着步子慢了下来,他回头一看,离开村子已经有一里多地的路程。
前面的黑影忽隐忽现,一直跟晓川保持着距离,晓川怎么也追不上她。
她究竟想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她又要对自己做什么?晓川心里没底停了下来,他甚至想马上回去。
“冤啊,冤啊……”前面不远处又想起了鬼魅般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她好像在有意引着晓川追她,晓川停下来她便在前面等着他。
“不管你是装神弄鬼还是真鬼,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晓川暗暗下了决心。
他双手握紧了铁锨,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脚下用力又朝前追了下去。
眼前的黑影突然不见了,晓川看到了路边的一座孤坟,这是阿木的坟!晓川凝神四下瞅了瞅,没有发现自己追的那个影子。
因为阿木年纪轻轻就死了,李老憨没有让他埋进李家的祖坟,把他孤零零地埋在了这里。
到了阿木的坟地,晓川心里惊疑不定,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那个漂亮的女鬼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给阿木喊冤!
“冤啊,冤啊……”
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就在阿木的坟地响起!晓川脑袋嗡地一下发懵了,他的眼睛一花,仿佛看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就在自己前面。
晓川围着坟地转起了圈,他想追上她,可总是差一步之遥,晓川走得快,前面的女鬼走得也快,他走得慢,女鬼也会慢下来。
晓川始终追不上她,他感到累得要命,可每当他想停下来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女鬼凄凉的声音。
就这样不知转了多少个圈,晓川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停下来想休息一下,谁知刚坐在地上,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12、鬼打墙
金秋的清晨已有寒意,晓川被冷冷的潮气打醒了,睁开依然疲倦的双眼,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厚厚的浓雾包围的黎明。
睫毛上湿漉漉的,用手触摸冰凉的脸,感觉没有一点温度,晓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阿木的坟头。
坟头的新土被雾水笼罩着,湿湿的有点发黑,让晓川想到了躺在棺材里的阿木腐烂了的尸体。四周的庄稼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没有风,也没有声响,到处冷嗖嗖的充满阴森森的气氛。
晓川赶紧从阿木的坟头上起来,身边的那把铁锨还在,仿佛在提醒他昨夜发生的故事。
诡秘的信息在晓川的大脑中慢慢地汇集起来,他想起了昨夜的情景,想起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和她发出的凄惨的喊冤声。
可是,晓川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如果现在自己仍在梦中,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还能够解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追那个漂亮的女鬼,追得累了便想歇一歇,至于自己怎么会睡在阿木的坟头,晓川感到十分茫然。
他用眼扫视四周,发现围着阿木的坟地满是脚印,那些看似杂乱的脚印在坟地外一米的地方划了一个圈。
晓川仔细辨认,确定这些脚印是自己的,据此可以推断,自己昨天夜里追鬼的时候一直围着阿木的坟头转圈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晓川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可是却找不到答案。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村子,大队部自己住的那间房子房门依然开着,屋子里的灯也在亮着,晓川明白自己没有做梦,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坐在桌子旁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正在想得出神的时候,支书刘大贵亲自来请晓川到家吃早饭了。
出了大队院晓川才发现,太阳已经驱散浓雾洒下了灿烂的光,整个大地像铺上了一层金辉。
农谚说“十雾九晴”,看来一点不假,可是,晓川的心里,却仍被一层看不见的阴影笼罩着。
吉祥村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村民们正在准备趁凉快到自家的地里收割庄稼。
“晓川记者,昨晚休息的怎么样,在咱农村还住得惯吧?”刘大贵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
晓川赶紧说:“还行,我也是从农村出去的嘛,不过这些天倒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呢!”
一路上,晓川感觉村子里的人个个神情怪怪的,他们见到自己就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好像自己是个不祥的人,身上带着鬼气似的。
吃过早饭,晓川说想跟刘大贵到地里看看,刘大贵便领他去了村南沙地的枣林。吉祥村的枣林在村南几里外的沙丘中,因为这里几百年前是黄河古道,到处都是小山似的沙丘,村子里的人们都把这里称作沙窝。
吉祥村的沙窝地不长庄稼,村民们便种上了枣树,枣树不仅耐旱,而且不用怎么管理就能结下甘甜可口的果子,上千亩的枣林为吉祥村的人们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刘大贵把晓川领到无人来的枣林,正好给晓川提供了单独跟他交流的机会,晓川把一颗又大又圆的红枣放在口里嚼了几口说:“刘支书,吉祥村的红枣是咱古河县的一宝,吃起来味道就是不一般啊!”
刘大贵憨厚地笑了笑说:“咱这枣儿是在沙窝里长大的,水分少糖分高,自然要比长在别处的枣儿好吃些,只是这枣林年数多了,枣树也老了,已经该更新换代了呢!”
“哦,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们村就有枣林,我还到这里偷过你们的红枣吃呢,这千亩枣林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刘大贵想了想说:“吉祥村的枣林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吧,几十年前吉祥村老是闹鬼,村子里的老人说枣木可以驱鬼镇邪,于是全村人便到处种枣树,没成想当年的一片黄沙今天却成了林,这用来驱鬼的枣树也变成摇钱树了呢!”
晓川紧接着问道:“刘支书,吉祥村以前闹鬼是怎么回事呀?”
刘大贵盯着晓川说:“晓川记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晓川把自己昨天夜里遇到的事跟刘大贵说了一遍,刘大贵听后感到很震惊,他诧异地说道:“晓川记者,你是遇到鬼打墙了!”
13、迷惑
听说晓川遇见了鬼,刘大贵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这个出了名的鬼村自20多年前被改称吉祥村以来,可是从没再闹过鬼的。
根据晓川昨天夜里遇到的情况,刘大贵断定他是遇见了人们常说的“鬼打墙”,在农村人眼里,“鬼打墙”就是由阴间的鬼引着世间的人在人们很少去的坟地转圈子!
晓川接受了刘大贵的解释,他自己想了好久都搞不清的事,只有这种解释好像还说得过去。
可是,按照刘大贵的说法,故意迷惑人到坟地兜圈子的鬼魂一般都是冤死鬼,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人们意识到自己的冤屈,以免自己在阴间受到不必要的惩罚。
如此说来,晓川在阿木的坟地遇见鬼打墙,这个鬼应该是阿木的亡魂才对,可晓川明明看到领着自己到坟地的是一个女鬼,而且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鬼!
他向刘大贵详细描述了自己昨晚看到的那个女鬼的模样,刘大贵听了更加吃惊。
“难道说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女鬼又现身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晓川满脸迷惑地问他:“刘支书,你是说二十年前吉祥村出现的鬼也是我见到的那个女鬼吗?”
刘大贵蹲在地上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幽幽地说:“是啊,20多年前的吉祥村之所以叫鬼村,就是因为村子里经常出现一个漂亮的女鬼,阿木的父母就是被那个女鬼吓死的!”
刘大贵吐了一口烟雾接着说:“可是,自从阿木的父母死后,全村人都很害怕,县里便派了一位姓张的干部到鬼村驻队,张干部给全村的老少爷们开会,告诉大家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叫村民们不要担心,他说村子里出现的鬼是有人在故意捣鬼,于是组织村子里的年轻人轮流守夜捉鬼,说来也怪,自从哪儿以后,村子里就再也没有闹过鬼,人们也就相信了张干部的话。这些年,村民们看上了电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更没有多少人相信世上有鬼的话了!”
可是眼下,吉祥村又出现了那个女鬼,而且还是被市里的记者撞到的,刘大贵怎么能不紧张呢?!
晓川却在想,鬼怪之说在民间由来已久,自己虽然不信鬼,可昨夜发生的事却是真真切切的,他唯一搞不明白的是,那个鬼既是为阿木喊冤的,却为何不是阿木的亡魂,偏偏是个女的?这个女鬼吓死了阿木的父母,又把自己领到阿木的坟头,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想到这儿,晓川问低着头吸烟的刘大贵,“刘支书,你说这个女鬼曾经吓死了阿木的父母,是不是因为她跟阿木的父母有仇啊?”
刘大贵摇了摇头,抬起脸看着晓川说:“晓川记者,说起阿木的父母李老实,全村人都知道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们从没得罪过谁,更别说有仇人了,他们被女鬼吓死是因为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胆子小,谁知道那女鬼不去找胆子大的,偏偏找上了他们,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李老实夫妇俩倒霉才撞上了鬼,可是如今都这么多年了,这个女鬼又把你领到了李老实的儿子的坟地,她到底是要做啥咧,现在都把我搞糊涂了!”
“那么,这个女鬼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村子里出现的呢,她又是谁的冤魂呢?”晓川追问。
“说起这个女鬼,那话可就长了!”
刘大贵从地上站了起来,给晓川说出了一段发生在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