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弦叔调动工作来到弦城中学任教的第十三个年头了。今年他依然教高一语文,只是不再当班主任了。
2000年的弦城和以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高楼林立,马路更宽敞漂亮。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地提高,已经有人买了私家车,而且很多人都用上了手机。弦叔家也已经装上了空调,冰箱、洗衣机都是最新款,电视也更大、更清晰。弦叔已经住进了学校去年刚落成的家属楼,而学校的教学和基础设施也得到了大力提升,都应用了电子化教学,新盖了学生宿舍楼。
弦叔最近有点激动。大儿子弦明左不仅提拔为弦城第一医院骨科的副主任,大儿媳张茹已经怀孕几个月了,预产期在五月份,而且张茹已经提拔为弦城第一实验小学的教导主任。弦叔成天在想着当爷爷的事情,自然是无比兴奋。
二儿子弦明右1998年大学毕业后,双向选择到郑州的一个大型国企,现在做科技研究,说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
唯一让弦叔伤感的是小女儿弦明艳,复读一年后依然没有考上大学,在弦城的技术进修学校学了一年的打字,去年跟随其他同学一起去深圳打工了。弦叔很为她担忧,毕竟她才21岁,而且性格又有点内向。
弦叔和李婶每天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弦叔去学校上课,李婶在家操持家务。
弦叔保持着偶尔喝酒的习惯,但依然不会一个人单独喝。李婶的侄子李有志这几年的门店生意依然做得红红火火,只是印刷厂三年前就已经关闭了。现在他和老婆王雪每天照看打字复印店和小超市,也聘请了一个帮手。中午李有志打电话给弦叔,说有好事要告诉他。
“姑佬,这几年跟你见面少,主要是两个孩子都还小。我很感叹十年前,是你给了我人生的机会,一起开了七年的印刷厂,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
“有进步,现在说话文绉绉了。”
“我就是感叹一下。”
“没什么,有过美好的回忆就已经很好了。”
“姑佬,自从工厂关闭,这三年我就守着门店,大部分时间就是带孩子。现在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我也可以腾出时间再做点事。”
“想好了?”
“咱们边喝边聊,怎么样?”
“那走吧。”
两个人来到距离门店只有几分钟路程的一个拐角处,一个“缘来美食”的饭店。弦叔在这里吃过很多次,学校老师聚会大多来这里,菜式还不错,价格也不贵。
“姑佬,我们今天继续喝‘流行’——新泸州老窖。”
“可以,这个酒喝起来很平稳。”
饭店的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就全部上齐了。
“你也经常来这家饭店吃饭?”
“是的,这个饭店的老板是我小学同学,他准备去郑州开大饭店了,正在转让这个饭店。我让你来就是看看这里的菜怎么样,你给点建议。”
“我之前跟学校的老师常来,我觉得比我老同学李老板那里的还要好些。”
“姑佬,既然你觉得这里的菜还可以,我就准备把这个饭店盘下来,基本上谈妥了,现在的大厨继续留用。”
“这是个好事!你看看现在弦城发展得多快,县城人口增长了很多,再加上外地回来探亲访友的,开饭店可以。”
“那我就不多想了。谢谢你啊,姑佬。”
“我也没帮你忙。”
“你的肯定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以后你随便来吃,我就收你菜的成本钱。”
“这句话我爱听,回头我就约明左过来。”
“带上老姑和明左他媳妇,第一顿必须是我请。”
“这个好,以后我就不用为去哪家饭店发愁了。”
弦叔回到家跟李婶说起李有志开饭店的事情,李婶并没有多开心。估计李婶是心想,这下喝酒的地方算是更方便了,想控制弦叔喝酒更不可能了。
晚上弦叔和李婶刚刚吃完饭,正准备看会电视,弦明左带着张茹过来聊天。
“现在肚子大了不少,还是要经常多走走路。”
“妈,我最近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
“就是总想吃酸的,估计是要生儿子吧?”
“儿子、女儿都可以。”弦叔赶紧接话。
“爸,现在都要求生一个,还是生个儿子吧。”弦明左还是希望生个儿子,他并没有多想,纯粹是习惯思维吧。
“那你去求求菩萨。”
“爸,我们可不许搞这些。”
“你晚上去,黑灯瞎火,就没人看到你。”
“爸,你又跟我开玩笑,回头不陪你喝酒了。”
“没关系,那让你媳妇喝,看你舍得吗?”
“没关系,那是给你孙子喝,看你舍得吗?”
然后俩人一起哈哈大笑,爷儿俩谁都不舍得。
“爸,张茹的预产期还不到两个月,再过一阶段,肚子更大了,回头得让妈经常地陪着啊,我科室现在特别忙。”
“你妈可没时间,她要做生意。”
“什么生意?”
“打麻将啊。”弦叔一边笑着说,一边看了看李婶。
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只有李婶面无表情,估计她还在想着下午又输了十块钱。
“妈,我给你拿两百块钱,你留着打麻将。不打麻将的时候,劳烦你照看一下张茹。”弦明左立即拿出钱给李婶。
“有钱就好说。”李婶开心地接过钱。
“妈,以后每个月都有。”张茹也接上话茬。
“是你们每个人都给,还是算一起的?”
“妈,你说了算。反正我们没钱吃饭的时候,就来你这里蹭饭吃就行。”弦明左的话一说,大家又一起哈哈大笑。
“来蹭饭可以,每次带两瓶好酒。”弦叔接话。
“爸,你真会算,我可是缺钱。”
“你缺钱买好酒喝吧?”
“爸,跟你说真的,我那房款也才刚刚还完。”
“那还有什么款要还?”
“我想想啊。”弦明左假装思索中。
“钱够花就行了。”李婶觉得儿子最近聊天总是提钱,她认为可不是什么好事。
“妈,我们知道。”张茹赶紧替弦明左回答。
“妈,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真啊。”
弦叔和李婶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只有大儿子和大儿媳过来,他们才会有一些欢声笑语。
自去年弦明艳到深圳打工,现在家里就剩弦叔和李婶了,刚开始并不习惯,现在也已经逐渐习惯了。只是当弦叔不上课的时候,而李婶又出去打麻将了,他一个人在家,还是感到很多孤独和寂寞。
往往这个时候,他最大的乐趣和排解寂寞的方法就是给二儿子和女儿打电话。
弦叔今天想着好久没去看吴老师了,下课后便去。
“老师,听说你最近天天在练习书法。”
“这都退了好几年了,现在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练练字还是挺好的,打发时间罢了。”
“你的孩子们经常回来看你吗?”
“跟你一样吧,只有大儿子在弦城,他们一家偶尔来一下,就是来蹭吃蹭喝。两个小的都在外地,难得回来一趟。”
“你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吧?”
“这你都记得清楚,难得啊。”
“我今年47岁了,马上也要当爷爷了,天天在想。”
“这有什么可想的。”
“有时候做梦都在想。”
“你啊,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活得累。”
“老师是最了解我的,一句话就说透我了。”
“当爷爷固然很高兴,但那是水到渠成。”
“好的,来找你聊聊天,高兴多了。”
“最近还喝酒吗?”
“啤酒不喝了,偶尔喝点白酒。”
“想喝就喝点,不是为了高兴才喝。”
“我知道,喝了就会高兴很多。”
“我就不陪你了,一会老同学们聚会。”
“好,我也去看看我的老同学了。”
“记得下次过来,也送我四个大字。”
“字可以写,但是哪四个字得老师明示。”
“那还不简单吗?”
“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送了。”
“好。简简单单,走了。”
弦叔今天并不是去看同学,而是表弟,听说他现在已经提拔为副局长。
“表哥,今天有空来我办公室,好像还是头一回吧。”
“没错,我没看过副局长办公室,想来参观一下。”
“表哥,你都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呢,就是我那大表侄说的。”
“表哥,你大侄子多了,东一个西一个,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还能有哪一个?就是电业局的。”
“他也是我大侄子啊。”
“对,和你是本家。”
“他有什么事找你?”
“有点小事。上次他请你吃饭,你说开会。”
“今天我还是要开会,既然你难得来就改成明天了。”
“他单位的批款,我不想掺和。不过,既然找到我,我还是来问你一下,到底能不能批?”
“肯定能批。”
“那我就回去了,能批就批一下。”
“表哥,真不让我请你?”
“他已经请过我了,算是你请的。”
“好。”
弦叔的印刷厂,这个表侄子帮过不少忙。他今天就是来还这个人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吃饭喝酒都是小事了。
弦叔往回家走,正好碰到了李有志。
“姑佬,今晚是不是没人请你喝酒?”
“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掐会算啊。”
“你真行!想请我喝酒,酒太差就算了。”
“怎么能差呢,我请你去‘司马光宾馆’喝。”
“那得去,我现在先跟你老姑请假。”
“我已经跟老姑打过电话了,她说你一会回去喝稀饭。我可是已经帮你请假了,理由很充分,请你帮我出主意。”
“好,那就去吧。”
俩人来到宾馆,要了一个小包房。
“姑佬,一会王雪会送我爸过来,他来县城的医院检查,一切都好,所以我才安排在宾馆,他一辈子也就住这一次。”
“那就好,让他感受一下。”
不一会,王雪就过来了。
“大哥,今天检查一切都好,那就喝点好酒。”
“好,有志今天非要我住宾馆,我都想回去了。”
“住一次,感受一下也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
“姑佬,今天我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那就先说,别喝完了再说。”
“我的酒店都已经谈好了,明天就正式接手。我是想你以后多帮我一下,带学校的老师常去。”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值得说吗?”
“我可是要给你提成。”
“人我会介绍。但给我提成,我以后一次都不去了。”
“姑佬,你这是免费帮我当业务员啊。”
“一直没问题啊。”
“那说好了,以后你没事就常去吃吃饭。”
“偶尔白吃一顿,完全没问题啊。”
“姑佬,我也敬你一杯。”王雪站起来敬酒。
“那就喝两杯。”
“姑佬,多喝几杯也没问题啊。”
弦叔今天喝着好酒,又可以帮侄子了,心情自然很高兴。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今晚有志叫你喝酒,喝得不多啊。”
“今天喝得是好酒,少喝了点。”
“以后酒是要少喝,那就喝点好酒。”李婶的观念也开始转变了。
“好酒是好,也不是常能喝到。”
“你不是一直有办法吗?”
“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有好办法的。”
弦叔说了李有志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可以带自己的朋友和同事去照顾侄子的生意,但提成不能要。
“你帮有志,他也不能亏待你。”
“说得是。”
“现在孩子们也不在身边了,想喝就去找他喝点。”
“好,谢谢你了。”
“睡觉吧。”
弦叔今天很感动,老师的话让他更淡定了,表弟给自己办事,侄子请他喝好酒,最主要的还是李婶说的话。
今天是周末,李婶说要带张茹出去走走,弦明左继续是没完没了地加班。弦叔下午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便又开始了他的电话之旅。
“儿子,今天有没有跟女朋友出去玩?”
“爸,我今天还在单位加班,女朋友非要跟别人出去玩,我本来说要带她出去的。”
“怎么能这样?”
“我有什么办法啊?”
“要抽出时间陪她。”
“我说了,她就是不让我陪,怎么办呢?”
“那你好好跟她谈,怎么能自己随便跑出去玩呢。”
“爸,我也说了,她太不像话了。”
“严厉点。”
“我说得已经够严厉了,她还是不听我的,她说的比我说得有道理啊。”
“什么鬼道理?自己跑出去玩,她还有理了?”
“爸,她的道理说得我无话可说啊。”
“儿子啊,你这样怎么能行呢?”
“是啊!爸,她非要陪我未来的岳母,怎么办呢?”
“找打!挂了。”
弦叔在二儿子面前是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正习惯了经常地被他忽悠。挂完电话,又立即给女儿打电话。
“爸,我今天休息,一会出去跟同事玩。”
“你工作怎么样?”
“这就是一个台资的电子工厂,工作还是很清闲,就是工作时间有点长。”
“自己当心身体,今天周末出去放松一下,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说了,小姐妹们在宿舍楼下喊我了,挂了啊。”
“好,闺女,再见!”
弦叔打完两个电话,正在若有所思。弦明左打过来电话,让他去医院。原来张茹在散步的时候,一只小狗突然朝她冲来,躲闪不及摔倒了。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所有的检查已经完成,并没有大碍。但腿部还是擦伤了,毕竟是孕妇,需要留院查看一天。
狗的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女,也一直在陪同着。弦明左毕竟是医生,他看到没有大碍,就准备让这个妇女先走。突然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走过来,大声嚷嚷着。
“你怎么现在才来?刚刚检查过了,孕妇没什么问题。这个弦医生让我先走,电话留给他了,你去谢谢他们一下。”
“谢什么?她没事,我们家的狗是不是有事?”
这句话一说,弦明左立即火冒三丈。
“你怎么说话的,人不比狗重要?什么混账话。”
“就这么说了,你想咋地?你一个医生,我还怕你?”
弦叔一看整个一无赖地痞,虽然这样的人少见,但总归有不少这样的人。弦叔本不想计较,便走上来说了一句。
“小伙子,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也不让你道歉了,现在赶紧走就行了。”
“你算老几?”
“我算老几?小子,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头,如果我的狗撞伤了,你们还得赔我钱。”
“好,记住你说的话。现在就带你的狗去门诊检查,仔细地检查,看到时候陪你多少钱?”弦叔一股闷气上来。
“你等着,现在就去检查,还怕你不成?”
那个妇女倒是很明白事理,一个劲地拉他老公赶紧走。但这样的无赖地痞往往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他看着弦叔也不像当官的,非要让医院的外科检查小狗。
其他人来劝,弦叔说道:“你们都不要劝,今天给这只狗做个全身检查,还带验血的那种啊,越贵越好。”
弦明左正想着怎么办,弦叔把他拉进一个办公室。
“你就按照我说的,跟你的同事安排,做个千八百块钱的检查。我现在用你们的电话给我同学打电话,一会看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弦明左自然是心领神会地去了,他知道弦叔说的同学是谁,那一定会有好戏看了。
“王大局长,今天是不是在家一个人正下棋呢?”
“这你都能猜到。也就是你懂我,其他几个都是一帮臭棋篓子,还特喜欢悔棋。今天有空吗?赏光来一趟。”
“我倒是想去啊,现在医院走不开。”
“怎么回事啊?”
弦叔就把刚刚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还不简单,一会我让管治安的大队长过去,他也是你的学生。他知道怎么处理,让那个王八羔子多出两个钱。”
“好,谢谢你啊。过几天,我请你喝泸州老窖。”
“今天的事我会给你办得漂亮,你可不要食言。”
挂完电话,弦叔就向医院门口走去。不到几分钟赵大队长就过来了,弦叔便迎了上去。
“老师,你好。刚刚王局简单地说了这事,我正好在附近的巡逻车上。一会你不要说话,我自有安排。”
赵大队长带着几个民警来到急诊室,把这一男一女不由分地控制了起来。
“县局今天刚宣布了一个治安专项治理活动,针对县城中养狗的居民,如果因为没有照看好自己的狗,导致不慎伤人,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无理取闹者可以治安拘留。”
“你算哪颗葱,一个大队长敢对我怎么样?”
“还认识我,那就更好说了。我不算,我倒要看看你算什么东西。既然这么嚣张,自然有胆告诉我你的后台吧。”
“我叔是你们局的副局长。”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刚刚就是我们王局长亲自下的命令。既然是你说的你叔给你撑腰,光天化日之下放狗咬人,我一会向局长汇报,看来我们局要换副局长了。”
这个地痞一听这句话,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如果因为今天的事,即使真是他亲叔也不可能帮他。
“我们认罚,我们赔钱。”那个妇女倒是很实在。
“就一点钱能解决的话,还要我这颗葱亲自来吗?”
“我错了,我不该狗仗人势。”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先把医院的钱交完,赔偿伤者的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狗也要处理掉,然后等着罚款吧。不交罚款,那就治安拘留。现在知道我算什么了吧?你也就算是个猪狗不如的蠢货,跑到我面前骂人,还敢骂我的老师,你他妈的是活成狗样了,我看狗都不如。”
这些基层民警都是话糙理不糙,一身正气。
当然赵大队长也不是真要拘留他,无非打压他的嚣张气焰,看到他们乖乖地交款和赔钱之后,警告了他们几句,还说了要不是看在老师求情的份还得罚款,就让他们走了。
弦明左拿着赔款给了弦叔,弦叔说正好几个同学好久没聚了。这钱请客用,绰绰有余。
弦叔今年开始习惯散步了,就是一个人慢慢地走,现在城市建设越来越漂亮,弦叔看到这些,心情也会好很多。
今天下午上完课,也不想回去,他知道这个点李婶肯定又在打麻将。回去也是一个人,就出去散散步。
“老师,我是小黄啊。”
“喔,是你,这么巧。”
“我一直都想去拜访你,听说你的工厂已经不做了?”
“早不做了,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么多活了。”
“老师,你还年轻着呢,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会。”
“那就去坐会。”弦叔闲着也是无聊,去坐坐也好。
“老师,喝会茶。”
“小黄,你这公司搞得不错啊,装修这么豪华。”
“还不是老师教得好。”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目前弦城流行喝‘泸州老窖’,我是总代理。”
“那你这个生意做得大。”
“老师,你都知道弦城讲究喝流行酒,今年我这个品牌还行,明年就不一定了。”
“我一个侄子开饭店,用你们的酒怎么样?”
“我是总代理,所以不做零售,饭店铺货由下级代理商去做,我主要负责和酒厂打交道,然后批发给代理商。”
“那你看我能不能做你的代理商?”
“老师,你开玩笑了吧,你之前的大工厂都不开了,帮我卖酒不合适。”
“我就想做你的代理商,用这个名头,然后把酒拿给我的侄子。他就可以拿到便宜点的货了,我也不赚他钱,就是赚几瓶酒喝。”弦叔说得很实在,也毫不隐瞒。
“老师,真有你的啊。既然老师看得起我,我当然乐意,不过也得一次性至少要20箱酒。”
“我侄子的饭店刚刚接手,我可不知道他能不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
“那就一个月10箱吧,不能再少了。”
“还是学生好,告辞了啊,我明天让我侄子来找你。”
“好,谢谢老师帮我卖酒。”
“合作愉快!”
“老师,慢走。合作愉快!”
弦叔心想,这个步散得可以啊,赶紧去找李有志。
“姑佬,找我喝酒啊?”
“酒以后有时间喝,我先跟你说个事。”
弦叔便把自己学生小黄的事情说了一下。
“姑佬,这是好事啊。我本来就想着要买10箱酒,一般就是从代理商拿酒,价格和你刚说的差了15%。这样啊,用这个价格拿的10箱酒,有一箱算是你的,存在我的饭店。我还落到了实惠,你可以每个月至少白喝一箱酒。”
“我就是这个意思。”
“皆大欢喜。”
弦叔想每个月至少可以白喝一箱酒,还可以帮到侄子,这个步散得值了。
回到家一看,张茹在家里,李婶陪着她又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了。是那个副局长亲自陪同,要求必须再检查一下。
“这个事就这样了,以后他们再纠缠带你检查,坚决不要去。”
“好的,爸。”张茹也觉得没有必要。
“那个副局长托人说今晚请我吃饭,还要当面赔礼道歉,我已经回绝了,坚决不去。”
“爸,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
“你还小,这里面的事很复杂,你就当不知道。”
“好,我听爸的。”
弦城在那个年代就是这样,跟其他的小县城没什么两样。能够在城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人,大多都有很多同学关系,要不就是师生关系、亲戚关系,相互总能扯上些关系。弦叔在弦城主要就是师生和同学关系,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又到了周末,想着侄子的饭店开业好几天了,还是带李婶和弦明左两口子去吃一顿,也算是贺喜一下。
“祝李老板生意兴隆,年年发大财!”弦叔打趣道。
“姑佬,你就拿我寻开心吧。”
“表哥,恭喜啊。”弦明左也知道今晚是白吃一顿。
“今天周末,不用值班了吧,一会多喝两杯。”
“这你都能猜到,肯定发大财。”
“谢谢表弟的祝福,快请进吧。”
一家人也不用点菜,自然是上了最好的菜式。正准备开吃,王雪也进来了,说是一定要来作陪。
“老姑和姑佬,感谢你们过来。”王雪说话还是很得体。
“感谢我们今天来白吃一顿啊?”弦叔打趣道。
“别说一顿,十顿八顿都没问题啊。”
“那今晚这酒喝得肯定美。”
“姑佬,说对了。我从来不喝酒,今天陪你喝一次。”
“这个稀奇了,那今晚可是不醉不归。不过你得问一下你老姑,看看今晚是否能给我网开一面。”
“你放心,我刚刚已经跟老姑说过了,所以我才主动请缨陪你喝,有志还要招呼客人,等客人走了才能陪你。”
“那今天真是好事连连,先干三杯。”
弦叔没想到李婶今天主动同意,估计是李婶看到饭店生意很好,为侄子高兴吧。
“姑佬,怎么也得六杯,六六大顺!”
“好,那就六杯。”
弦明左吃了一会菜,也许这里的菜很合胃口,心情也是很高兴,就站起来敬酒。
“表嫂,祝你们六六大顺,我也敬你六杯。”
“好,今晚喝醉都高兴。”
张茹和李婶应该也觉得饭店的菜做得好吃,一个劲得相互夹菜,看到一家人喝得很开心,她们吃得也高兴。
李有志忙得差不多了,赶紧过来包房敬酒。
“姑佬,今天你们一家过来,太高兴了。我先喝六杯。”
“我看行!你这个饭店怎么也没个服务员?”
“我和王雪就是啊。现在饭店还是刚刚起步,我们多忙点,明年看情况,再找两个服务员。”
“这个想法好,脚踏实地,饭店肯定比以前更红火。”
“借姑佬吉言,看来不想发财都不行啊。”
“那是自然。”
“表哥,我也敬你六杯吧。”
“你也想说我不想发财都不行吧。”
“我可不说。”
“为啥?”
“我再说,你估计今晚得把我喝醉。”
“表弟如此聪明,我就是这样想的。”
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今晚,真得很开心。
张茹的事刚刚平息,在财政局工作的表弟就来找到弦叔,这还是很少见的。
“表哥,你是不是有个同学是法院的副院长。”
“现在是常务副院长,估计明年提院长吧。”
“就是他。你帮我约一下他,就说我请他吃饭。”
“你一个副局长,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吗?”
“我们就是工作关系,哪有你们同学亲。”
“你先说事,坑人的事可不行。”
“也算公事,也算私事。”
“你就说什么事,我来判断。真是啰嗦。”
“我们财政局去年给一个厂批款,结果那个厂长贪污被抓了,现在那笔款我们局要收回,但有一部分被一个私人老板以项目的名义拿去了,他不肯退还。”
“没听明白。”
“那个款不还,就是我的领导责任。”
“那人家私人老板拿到钱,还肯吐出去?”
“那是国家的钱,而且那个项目后来根本没做,那个老板也没亏钱,他现在就撒无赖。我跟你说清楚点吧,这个事就是看法院怎么判了,那个私人老板肯定有关系,法院估计要倾向不还我们财政局的钱了。”
“这么说是他们腐败,而且坑国家的钱。”
“就是这样的。”
“那就让刘院长判了就行了。”
“我估计他还在犹豫,怕是不想得罪其他领导吧。那就把我坑了,我这副局长算是当到头了。”
“行,我听明白了。你知道一个‘缘来美食’的饭店吧?虽然不豪华,但菜很好。我一会约上他和我另外一个同学,你六点半准时到,不要进包房,我到时候会出去大厅找你,我就说偶然碰到你,拉你一起吃饭,你最多只能吃半小时,临走记得买单。”
“没问题。表哥,先谢谢你了。”
弦叔约好了王局长和刘副院长,提前到饭店跟侄子安排好酒菜。三个同学都是小学的同学,平时也难得聚一次。
“今天老同学这么有空请我喝酒,王局也来了,真是稀有啊,肯定是有事。”
“是有事。前几天王局帮我教训了一只恶狗,所以他让我感谢他,请他喝好酒,这不就请你来作陪。我请不起大宾馆,就只能来我侄子的小饭店,你们可不要嫌弃。”
“的确有这么回事,我今天来吃喝,心安理得。”
“那看来我今天作陪,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法院大院长,说不定哪天我也有求你的时候。”
“你求我估计是不会了,真有事,能帮肯定帮。”
“好,感谢两位老同学。两个领导,干杯。”
不一会喝完一瓶酒,看着时间快到六点半。弦叔问他们要不要再拿一瓶,看大家的意思,那肯定是说再拿一瓶。
弦叔走出包房来到大厅,磨磨蹭蹭好一会,才把表弟带进了包房。
“刘院长,这个是我表弟,财政局的黄副局长,刚刚去拿酒正好碰到他也来吃饭,听说你在这里,他想敬你几杯酒,你看如何?”
“认识,认识。”
表弟赶紧敬酒三杯。
“王局,你就不用介绍了吧。”
“这还用介绍啊,老相识了。交道没少打啊,找他批款,把我腿都跑细了。”
“王局,以后再有批款,你就让手下人来。”
“那我可得感谢我的老同学了,咱们三个一起喝几杯。”王局长今天是意外之喜,开心得不行。
然后一通寒暄之后,又相互喝了几杯酒。表弟说还有单位的同事聚会,就先告退,不打扰三位老同学的聚会了。
“老同学,我表弟刚刚跟我说你们法院接手了一个案子,说是你在管。好像是一个私人老板侵吞了财政局的钱,是不是有这事?”
“是的,我也刚接手,还没来得及细看。”
“你是大院长,可不能把国家的钱给糟蹋了。”
“这还用你提醒啊。我在这个位置,国法当头。”
“这句话好,我们干三杯。”
弦叔跟刘副院长喝完,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办妥了。想起张茹的事,还是多说两句。
“老同学,你们局的那个副局长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主动找到我要写检讨,说是工作太忙,疏忽了对亲属的管理。”
“那说明他还是态度很诚恳。”
“态度是可以,就是经常私下里也搞点小动作。”
“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我就问他,让他自己看怎么处理合适。”
“你这一招高啊!”
“老同学,你是不知道情况。他有个老师在市局,也是我的直接领导啊。”
“那可就不太好办吧。”
“刚刚刘院长都说了,国法当头!我让他自己看着办,他也不敢糊弄我。”
“那是,那是!估计这事不容易吧。”
“都处理好了,今天就是喝酒。”
“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他之前还约我吃饭,我没有同意。我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怕他找我就是想让我写什么谅解书。”
“老同学,你的觉悟高!你做得对!他跟我说了,你不肯接受他的吃请。我也要感谢你啊。”
“感谢我什么?”
“我就是想通过这件事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之前总是依仗自己的老师,狐假虎威不说,都不把我的安排放在眼里。现在这个事,他是理亏,而且我一旦发布全局通告,他这个副局长就得主动辞职。他的老师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现在没那么嚣张跋扈了。”
“到底怎么处理的?到现在也没说清楚。”
“老同学啊,你离开领导岗位太久了。详细的就不要问了,那是我们局的内部事务,你可不要让我犯错误。反正是处理好了,就是‘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那就好,我们也干三杯。”
“这个三杯酒得喝。”
“我也敬王局三杯。”刘副院长站起来。
毕竟在弦城大家都是忙碌工作和自己的小家生活,平时三个老同学也是难得一聚,大家一起聊起小时候读书的艰苦,感叹现在弦城的生活和环境越来越好了。尤其刘副院长,他已经好几年没跟王局长一起吃过饭。
弦叔今天替表弟办好了事,既是公事,又是私事。他很感叹同学之间的友情,更感叹他们一身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