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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叔这两天没有喝酒了，开始习惯每天喝喝茶。偶尔看看电视、看看书，也很是悠闲。
弦叔会做一手好面食，包饺子、蒸包子、烙煎饼、擀面条，样样在行。尤其做的“面子子”（类似一种更细小的面疙瘩）是孩子们百吃不厌的。
中午吃完一大碗肉汤面条，正在闭目养神。弦明左突然过来，见面就急躁地问起来。
“爸，我有事请你帮忙，晚上请你喝好酒。”
“说吧。我最近都不喝酒了，你妈天天盯着我。今天咱们也别喝酒了，我们喝会茶。到底啥事？”
“你孙子！”
“你孙子！”弦叔最近不喝酒，完全不在状态，听不懂人话了。
“爸，我是说你孙子弦晓龙！他现在马上要读初中了，最近我发现他很叛逆，也不好好学习了，怎么办呢？”
“以后再说话，说清楚点啊。弦晓龙那点事还是事啊，你记得你过去也叛逆过吗？”
“爸，我记得。但是，我记得我都没告诉过你，你好像也不知道啊。”
“你错了，我知道。你妈跟你讲过道理，所以我就没再跟你讲道理罢了，因为再讲也没有意义，一点作用也没有。”
“后来，我好像也很正常了，要不然也考不上大学啊。”
“对，你能考上中医学院，也是全校前几名。你想起来为什么后来不叛逆了，知道好好学习了吗？”
“我还真不记得了。”
“先喝茶。”弦叔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有一个大冬天，我带你出去办个小事，你看到一个流浪汉，你说他好可怜。但我说我没有钱给他。你说你有，你把当时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其实也就几块钱。我就表扬了你，然后就跟你说，这个世界有很多这样的人，你如果想帮他们，你就得有能力，有能力首先就需要好好学习，先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然后你想都没想，就说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就是这么简单。”
“爸，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么简单！”
“明白怎么跟你儿子沟通了吗？”
“明白了。爸，我先去上班了。”
大儿子的到来，顿时让弦叔想起了二儿子，等弦明左一走，他赶紧给弦明右打个电话。
“爸，我正准备去客户那里。有事吗？”
“爸就是想问一下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了？”
“我现在很好，暂时没有资金自己做公司，我就在一个同学公司打工。”
“打工也可以，脚踏实地就行。”
“是的，我这个同学有好几家公司，我等于是帮他管理现在这家公司。”
“只要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爸，我现在要出去办事，先挂了。”
虽然很平淡地问了几句，弦叔的心情立即大好，开始忙着准备晚餐，准备多做几个菜。李婶下午出去和街坊邻居打麻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弦叔刚刚把饭菜做好，自己的一个老同学打电话过来。
“老同学，今晚上已经在喝着吗？”
“我刚做完饭菜，在等老伴回来，还没准备开吃。我在家一个人从不喝酒，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我感觉一个人喝酒并不是喝酒。”
“那是什么？”
“喝的不是忧愁，就是寂寞。”
“老同学，真有你的。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其他几个同学知道你快退了，我们想聚一下，也算是为你的几十年的教师生涯恭贺一下。”
“感谢你们几个的好意，还是不要聚了。”
“是怕我们拿不出好酒吧。”
“不是，我前几天去看了一下吴老师。在老师面前，我们不足为道。所以还是不要因为这个聚了。”
“好，说得有道理。我最近天天带孙子、孙女，好久没去看吴老师了。”
“还是抽空去看看为好。”
“是啊，见一面少一次。你光荣退休的事，那就口头恭贺一下你，再见。”
刚挂完电话，正好李婶回来了，便问了一句。
“今晚你也喝点？”
“酒有什么好喝的。”
“就喝几杯吧。”
“今天是怎么了？”
“我是想感谢你。”
“没喝酒，就开始说醉话了。”
“我今天给明右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去打工了。我今天高兴，所以想喝点酒，又没人陪。”
“儿子打工，你也高兴？”
“我不单替儿子高兴，我也替你高兴。”
“你以为我今天打麻将赢钱了？还替我高兴，我今天又输了十多块钱。”
“你输赢就那点，没什么值得高兴和不高兴的。你去打打麻将，我一直以来都很高兴。你能有个乐子，还能锻炼大脑，防止老年痴呆。”
“这话还像个样。”
“我刚刚说替你高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快说，一会就吃饭了。”
“今天听到儿子能去给别人打工，说明他有志气，你教育的好。我不得替你高兴吗？”
“你这么说，我知道了，那是要高兴。明右这孩子啊，以前就是心高气傲，好好的国企工作非要辞掉，现在都愿意出去打工，他长大了。”
“是啊，他当年辞职，你后来算是想通了，他自己的路还是要靠他自己走。现在生意的确不好做了，竞争很激烈。他今天说去给别人打工，你说得对啊，他长大了，那我们喝几杯吧。”
“今天可以允许你喝几杯，我不喝。”
“我一个人喝酒，没劲。”
“给你大儿子打个电话，让他来陪你喝。”
“打过了，他要值班。”
“那就吃饭，你也别喝了。”
“好，我也不喝了。今天的酒给我记账啊，改天再补回来，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就不会算数。”
“白说了。”
弦叔今天的高兴，其实是值得喝点的。
弦叔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也不准备大办，就是自己一家人和李婶的娘家人，大家一起吃个饭，定在李婶的侄子开的小饭店，估计也就是两大桌酒席。
上次女儿已经说不回来参加了，弦叔想着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
“爸，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你那边工作现在怎么样？”
“我这个工作还是很清闲。”
“陈强呢？”
弦明艳停顿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爸，对不起。我上次回去骗了你，我们没有计划出国，而是准备离婚。”
“没关系，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分居了，离婚手续还没有正式办理。”
“你们都想好了吗？”
“爸，上次回去之前都已经谈好了，我把事情跟你简单说一下。”
弦明艳有一个小姐妹，以前都在一个工厂上班。今年她偶然碰见了陈强，说了弦明艳当年被派出所处罚那件事，那时候派出所要求打电话找人送钱交罚款，她就给这个小姐妹打了电话，结果她也没去。她看陈强现在的公司做得还可以，就想通过这件事，让陈强离婚，后来他们就住在一起了。弦叔听完女儿的诉说之后，心中顿时一阵剧痛。虽然他能看得开，但听到女儿被人算计，还是很伤心。
“闺女，该说的话，几年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你还是先好好工作，陈强这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他会后悔的。”
“爸，你怎么知道？”
“爸都60岁了。我见过多少人，见过多少后悔啊。”
弦明艳听到这一句，竟然小声地笑了起来。
“爸，我是说你怎么知道陈强现在已经后悔了。”
“他是不是被骗了？”
“爸，你真厉害，这都能猜出来。”
“不是爸厉害，也不是靠猜出来的。是爸在你们走后，就分析过了。今天你说的情况，也很容易分析出来。”
“爸，你说说你的分析吧，我看对不对。”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爸就不给你分析了，你自己好好工作，多保重就行了，工作一忙起来就会好起来的，这样爸也就安心了。”
“爸，你还是说一下吧，我想听。然后我告诉你现在又有新情况了，我本想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问一下我怎么办，只是怕提到离婚的事情，让你替我担心，才犹豫着一直没打电话。今天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跟你都说了。”
“那好。简单来说，陈强那个孩子，我看他也是很实在，他并没有因为你不能生孩子就抛弃你，说明他是重感情的人，更说明他是真心爱你。上次你们回来看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但还是回来了，都准备要跟你离婚了，还大老远来看我们，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你刚刚说的那个之前的小姐妹，她的人品有很大问题，她跟陈强完全不是一路人。陈强对你有怨恨，一时被她迷惑很正常。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她肯定会暴露出本性，陈强肯定就会想到你的好。而且你说她是看上陈强的钱，她就会想办法把陈强的钱弄到手，所以我说陈强会被她骗。”
弦叔的一番分析的确是没有一句错误，弦明艳听得入迷，也觉得分析得有道理。
“爸，全部都被你分析对了。”弦明艳故作镇静一下，停顿一会继续说道：“上周陈强找到我，说他被骗了，他很后悔。但他没有跟我提不离婚的事，也没有继续催我去办离婚手续，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我想他是不好收回他说的话，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
“闺女，是人都好面子，尤其男人。好面子也不是什么绝对的坏事，特好面子的人一般都心地善良。”
“爸，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是爸的‘小棉袄’啊，爸既然能分析到陈强会后悔，虽然没想到你们现在还没有办离婚手续，自然会给你我的意见。这反倒是一件好事，坏事变成了好事。”
“好事？爸，你糊涂了吧。”弦明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立即插了一句。
“爸还不至于现在就已经老糊涂了，你理解错了爸说的‘好事’的意思。你过去跟陈强在一起，以前犯过的错误一直都隐瞒着，他对你越好你心里负担越重，我知道你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你也就解脱了，心中这个槛也算是迈过去了。”
“嗯，嗯。爸。”弦明艳听到这里，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闺女，我知道你听到这里很伤心，爸也很痛心。但日子还要过，不能总活在过去。现在陈强被人骗了，又来找到你，说明他还爱你，他是想让你原谅他，他不想再和你离婚了，明白吗？”
“爸，我明白，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还爱他吗？就这一个问题，好好地问一下自己。如果还爱他，就要像他原谅你一样去原谅他。闺女啊，毕竟你的错误在先，没有你的错误他也不会被骗和伤心。你要主动去找他，跟他道歉。”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好，爸支持你。”
“谢谢你！爸，我永远爱你。”
“我过生日你们回不来，那就等我正式退休了，那个时候我就真是老了，有时间了就回来看看老爸。”
“爸，你一点都不老。你要永远健康！”
“爸谢谢闺女了。”
“爸，那我就先挂了。”
弦叔正准备挂掉电话，突然想起来。
“等一下。闺女，你既然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就不能犹犹豫豫。世间事很多都是稍纵即逝，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不是一个小事，错过了还可以重新再来。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错过了，那就会后悔一生啊。”
“谢谢爸的提醒，我晚上就会去找他。而且，我会主动说出我的心里话。”
“太好了！我的‘小棉袄’是最聪明的，爸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就不跟你说了。”
“好，爸，再见！”
弦叔很庆幸，今天主动给女儿打了这个电话，而且也把自己之前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他依然心有余悸，如果再晚几天打电话，那就是世事难料啊。他想，真是庆幸啊。
他今天很欣慰，为自己，更为女儿。
弦叔的六十大寿到了，酒宴办得很简单。
二儿子一家都回来了，还有李婶娘家人和弦叔的弟、妹几个，也只是坐了两个大桌子。
尤其乡下的亲戚们也不是常过来县城走动，今天正好是个聊家常的日子。弦叔的小弟就坐在他旁边，给弦叔敬酒之后，便问起来退休的事情。
“大哥，你退休之后，定了回乡下吗？”
“已经定了，乡下空气好。”
“要我给你先做点什么？”
“其他的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鱼塘，现在如果都清理好了，你就帮我买点鱼苗放进去。”
“我早就放了很多鱼进去，等你回去，都可以钓鱼了。”
“好，谢谢小弟了。”
“大哥，这还跟我客气。只是以后，亲戚中孩子读书，要再请你帮个忙，估计就难了。”
“找老大媳妇就行了，她可是领导，比我管用。”
“那倒是啊，多亏了你今天提醒。我再敬你一杯。”
弦叔最近喝酒不多，但今天还是得多喝点。
一家人都在，充满了欢声笑语，唯独少了闺女的参加，这是弦叔今天唯一的遗憾。
“大哥，我们敬你几杯。”大妹和二妹一起来敬酒。
“哥谢谢你们了。”
“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小妹说话直来直去。
“我年纪大了。”
“大哥，你可要长命百岁！”大妹立马接话。
“好！我接受你们的祝福。”
弦叔真得不想喝太多酒，他今天突然感觉很悲凉。六十岁了啊，他将变成一个老人了。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但一个人六十岁，只有一次啊。
“姑佬，开心点，我敬你两杯。”
当大侄子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才终于回过味来。他太明白了啊，那么多的艰辛，那么多的困难，他都挺过来了，今天得好好喝点啊。
“有志，感谢你啊。”
“姑佬，我也不多说啊，就是敬你两杯。”
“好，喝两杯。”
当晚，弦叔还是很开心的，李婶也很高兴。
日子过得很快，弦叔办理了退休手续，他拒绝了所有的宴请，从一个光荣的教师变成了一个退休老人，每天继续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李婶今天照例出去打麻将，弦叔在家安静地看书。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李婶愉快地往回走，昨晚下过小雨的道路依然有些泥泞，一不小心滑倒在地，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到弦叔和弦明左、张茹赶到医院，手术依然在进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摔倒，引发了严重的脑出血。二儿子一家和女儿跟女婿陈强也先后赶回了弦城。
这已经是李婶昏迷的第三天。爷儿仨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心情都很悲痛，只是坐着。
大儿子问弦叔：“爸，你觉得妈能醒过来吗？”
“得看命。”
二儿子问弦叔：“爸，你相信命吗？”
“我相信。”
“为什么？”
“所有你想不到的，就是命，命中注定。”
三人又一次陷于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奇迹。
弦叔明白，任何人能做到的就是努力；能得到的就是努力的结果。那些做不到的和得不到的，才会让人感叹命运，抑或说造化弄人。
等到第五天，奇迹并没有出现，李婶在昏迷的病床上平静地走了。
弦叔也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失去了一样。他在家安静地躺在床上，其实什么也没想。
女儿走过来，想递给弦叔一杯水。
“爸，多喝点水。”
“不喝了。”
“你现在的伤心，我理解。”
“你错了，我没有伤心。”
“为什么？”
“你妈年轻的时候就问过我，万一哪天我比她先死，她怎么办？”
“爸，你是怎么说的？”
“我跟你妈说，你一定要走在我的前面，把思念的痛苦留给我。”
“妈真走了。”
“是的，所以我没有伤心。虽然很悲痛。”
“我理解你了，爸。”
“谢谢闺女。”
“那你现在想妈了吧？”
“不说了。”
弦叔一向是乐观的，这种乐观并不是生活中表象的欢乐，而是来自内心的强大，对世事的坦然，对命运的释然。
弦叔今天带着孩子们来到乡下的家族墓地，这是个平缓的岗坡，弦叔的父母都长眠于此。
弦叔精心为李婶选好了墓地基址，弦叔和孩子们坐在柔软的草坪上，闻着乡间的泥土气息。
弦叔看到此情此景，往事啊，历历在目。弦叔顿时感叹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他和孩子们聊起了往事。
“孩子们，你们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成大吧。那个时候日子是苦了些，但快乐却是一点都不少啊。你们的母亲每天操劳你们的生计，我在镇中学教书和你们反倒见得不多。有时候你们生病了，那时候乡下医药缺乏，医治也很不方便。尤其你们感冒发烧是经常有的，你们的母亲就让你们去跑跑步、晒晒太阳，也会用土法给你们治疗。她最喜欢的就是做‘淋筷子’啊，她祈祷你们的病快好，她每次都认真到生怕错了哪一步啊。”
“你们的衣服都是你妈一针一线地缝制，就是再破的一块布，她都舍不得丢掉。有时候没有多少吃的了，她就带你们去小溪边抓小鱼，去河沟中挖泥里的泥鳅，还有一些可以吃的野菜。你们去玩得多开心，但你妈却只是想多抓一些、多挖一些啊。”
“有时候，你们很长时间没有肉吃，甚至没有鸡蛋吃，你妈就带着你们去姥姥家，去你大舅家，他们也不宽裕啊。”
晚上，孩子们都陪着弦叔，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弦叔平淡地跟孩子们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当年，我是经人介绍认识了你妈，那个时候我也才18岁。认识你妈之前已经有人给我介绍过别的姑娘，后来在跟你妈的交往中，我才决定选择你妈。”弦叔会心地朝孩子们笑笑，继续说道：“你妈其实知道我还在跟别的姑娘交往，但是她一直没有戳穿我。如果当时她跟我说了，哪怕不是责骂我，可能我们就不会结婚了，也就没有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同时点点头。弦叔看着都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心中已经很欣慰了，他要感谢李婶。
“你们的母亲对我很重要，是她让我人生圆满。我也碰到过很多困难，她都默默无闻地陪着我，把你们都养育成人。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弦城，她是弦城的好女人。”
也许这句话，孩子们并不完全理解。在孩子们眼里，母亲就是从小照顾他们的一个家庭主妇，那就是千千万万普通的母亲中的一员。
“你们的母亲很伟大，对于其他人，对于国家，对于世界，她多么平凡啊。但她对于你们，对于我，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她伟大啊！”
孩子们都默默地点头，他们明白了弦叔的意思。
“爸，你睡吧。”弦明艳说道。
“闺女，爸听你的。”
“爸，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
“那就太好了。”
李婶的葬礼办完之后，二儿子一家便回去郑州了，女儿跟陈强也一起回去深圳了。
弦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有些孤单啊。
今天家里依然冷冷清清，弦叔独自一人吃完饭，正准备看会电视。二儿媳楚丽从郑州打电话过来。
“爸，晓蒙说找你有事。”
“喔，这样啊，那你让她跟我说。”
“爷爷，你今天有没有喝酒？”
“爷爷听晓蒙的话，以后都不喝酒了。”
“不可以。”
“怎么了？”
“我以前不让你喝酒，是因为你喝酒就不陪我玩了。今天妈妈说，奶奶去了天堂，以后就没有人跟你玩了。所以，爷爷，以后我不陪你玩的时候，你就自己喝酒，好吗？”
“好，好。爷爷听晓蒙的。”
“我要看动画片了。爷爷，再见。”
“再见。”
弦叔挂完电话，去酒柜拿了酒，慢慢地喝了起来。他感觉一个人喝酒，真的是寂寞和孤独啊。喝着喝着，弦叔喃喃自语道：“有孙女真好，真好啊。”
日子过得很快，最近一阶段大儿子只要不值班，晚上都会过来陪弦叔聊一会，或者就是一起看看电视。
今天，弦明左带了两瓶好酒过来。
“爸，今晚我能在你这里睡吗？我不想回去。”
“不回去？跟张茹闹别扭了？”
“是的，她不让我回去吃饭。”
“怎么办？”
“那我以后就在你这里吃，吃完也不回。”
弦明左看着弦叔没有接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啊。竟然连爸都忽悠，爸现在打不动你了，也不想打你了，你给我倒三杯酒。”
“爸，你现在年纪大了，以后少喝点。”
“儿子，我以后准备戒酒了。”
“爸，不用戒酒，想喝就喝点，别多喝就行。”
然后弦叔哈哈大笑起来。
“爸，上你当了。”
然后，爷儿俩一起哈哈大笑，又开始慢慢地喝酒。
“身体好就喝点，真有哪天喝不了酒，你也不要伤心，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得有敬畏之心！明白吗？”
“爸，我懂了。”
“我们喝完这一瓶，你就给我赶紧滚回去。另外一瓶留给我，好酒要慢慢喝。”
“一直没问题啊。”
“喝快点！别磨磨蹭蹭。”
弦叔决定把房子卖掉后就搬到乡下住。决定卖掉房子的事情，他想暂时先不告诉孩子们。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个房子当时买的时候是用自己开印刷厂的存款。而前几年在乡下盖的新房子是二儿子出了很大一部分钱，他和大儿子只出了一小部分。卖掉房子大概有36万，他想着拿出20万帮二儿子还债，他那个税务局长同学明年也要退休了，他怕世事难料啊。剩余的钱，他想就给大儿子和女儿各一半。
弦明左一家三口也一如既往地经常来陪他，大儿子偶尔也会陪他喝点酒。弦叔这个时候才感觉人生还是很好的，他已经走出了失去李婶的悲痛心情，更不会为退休而感到失落，因为他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些了。
他偶尔打电话给女儿，今天又想她了。
“爸，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
“有什么好事吗？”
“回去看你，算不算？”
“这可是大好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月底我和陈强一起回去。”
“太好了，我也想你了，我的‘小棉袄’。”
“爸，那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弦叔想着女儿要回来了，真好！
转眼快到月底了，房子也卖掉了，他把弦明左和张茹叫过来，说了卖房子的事情。大儿子和大儿媳表示完全赞同，但坚决不要钱。他们的工资虽然不多，但在弦城来说还是很高的，平时也不需要什么钱，说还是给二弟拿去还债。
弦叔很欣慰，大儿子和大儿媳都是好孩子啊，他在心中想。即使哪天他不在这个世上了，大儿子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家，还有二弟和妹妹。他决定还是转给二儿子28万，剩下的钱等女儿回来了，再全都给她。
明天就要搬家了，他今晚只是简单地收拾一下，明天大儿子和大儿媳会过来帮他收拾，也预约了专业的搬家人员。
他给二儿子家打个电话，是二儿媳楚丽接的电话。
“爸，听说你明天就要搬到乡下住，我们过一阶段再回去看你，现在明右的工作还比较忙。”
“没事，有时间再回，现在还是要以工作为重。乡下的邻里乡亲也多，还有我弟一家，放心吧。”
“爸，你找明右是不是有事？”
“跟你说也一样，我今天去银行给你们转了28万，多的也没有了，让明右赶紧拿这个钱把债还掉。”
“谢谢爸，晚上他回来，我就跟他说。我们准备再把车卖掉，正好能还清。明右同学给他配了一部车，你放心吧。爸，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还完之后，一定要让明右打个电话给我。”
“知道了，爸。”
乡下的日子，其实和城里也没有两样，只是这里的空气好些。乡邻也还是会经常走动，只是不如小时候那样多了。
弦明艳带着陈强来到乡下，弦叔太高兴了。只是陈强工作忙，住了三天就回去了，女儿说留下来陪他住一段时间。
“老爸，你能讲讲你最后悔的事情吗？”
“还真没有。不过老爸做过一件最错的事，毕竟是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误的。老爸也不想说了，都过去了。”
弦明艳准备后天就回深圳上班了。
“老爸，明天我陪你去钓鱼。”
“你哪里会钓鱼？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还是让我陪你一次吧。”
弦叔想了想，点了点头。
“老爸，这里的鱼不多吧。”
“不多，也还是有的。”
“你钓了这么久，也没有几条鱼。”
“是爸的眼神不好了，很多鱼都跑掉了。”
等过了一会，弦明艳看见弦叔竟然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她看到老爸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她轻轻地把鱼竿收了起来，然后静静地坐在旁边。她知道，这个眼泪是老爸舍不得她这个“小棉袄”啊。
弦叔就这样一直住在乡下，在弦城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明天还是交给明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