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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弦叔调动工作来到弦城中学任教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了。今年弦叔已经五十五岁了，不再当任课老师了，他除了帮助语文教研室做一些课程安排，就是协助学校办公室做一些接待和宣传工作，不需要每天固定时间去学校上班。
2008年的弦城伴随着国家经济的大发展，整个县城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到处是新建的住宅高楼，到处是装修豪华的商铺酒肆。老百姓的生活方式更丰富，生活水平更高，街道上车水马龙，周末到处是人山人海。
大儿子弦明左早已提拔为弦城第一医院骨科的主任，正准备竞选副院长。儿媳张茹已经提拔为弦城第一实验小学的副校长，孙子弦晓龙已经8岁了，正在读小学二年级。
二儿子弦明右在国企工作也有十个年头了，孙女弦晓蒙刚刚两岁，二儿媳楚丽工作很轻松，大多时间在家带孩子。
弦叔最近有点期待。小女儿弦明艳还在深圳工作，刚刚和男朋友在广州完婚，正准备和女婿陈强一起回弦城住几天。想着女儿和女婿要回来，弦叔和李婶开心得不行，并没有特别去准备菜食。弦叔想，女婿是广东人，还是去饭店吃更合适，弦城现在什么样的菜系都有了。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大儿子，他竞选副院长的职务，听说有一定的难度。
两个人在老时间来到老地方——侄子的饭店。饭店经过重新装修后，规模更大，菜式也五花八门。
“爸，今天请我吃饭，估计有好事吧？”
“你都要当副院长了，这还不算是好事？”
“爸，你真没劲，都说了有难度，成心气人啊。”
“我可不是气你，我是来帮你。儿子，此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请你喝酒就是为你加油鼓劲。”
“帮我？”
“没错。”
“爸，你如果能帮上我，还等到今天吗？你现在基本上是半退休状态了吧，每天除了看看电视，就是出去散散步。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想办法。”
“那好，你有什么办法？”
“我准备给院长送几瓶好酒，再买几条好烟，实在不行就送点钱。”
“又想歪门邪道，都告诉你了，我的儿子不许这样。”
“爸，你还当真了，我能干得出来吗？”
“这我倒是相信。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估计和你竞争的那个科室主任会干这种事。”
“干也没用。”
“为什么？”
“我们院长两袖清风，非常廉洁。”
“儿子，你确定？如果是这样，那方法就简单了。”
“我非常确定。因为曾经有一个病人送给我一包烟，他看到了，并没有当场训斥我。结果晚上请我吃饭，告诉我虽然是一包烟，但也不能收，整整讲了两个小时的道理。”
“你干嘛收人家烟？你又不抽烟。”
“对啊，我就是这样跟院长说的。当时送的时候，我在低头写病历，根本没看到。我还以为是哪个病人不小心落下来的，所以院长很欣慰。但，他还是跟我讲了很多道理。”
“那我知道了，今晚就喝酒，你这副院长稳当了。”
“爸，你比我都有信心？”
“要不然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呢。‘知子莫若父’，懂吗？”弦叔了解到这个情况，的确很高兴。
“真不懂？”
“你什么都懂，我还是你爸吗？放心吧，等着好消息。”
“好！爸，我敬你几杯，今天我买单。”
“我来这里吃饭，只要是家人来吃，买过一次单吗？酒到现在都还是白喝。”
“那是！我是被这个事搞晕头了。爸，你这样白吃白喝，合适吗？与你的做人原则，好像不太符合吧。”
“我表面上是白吃白喝，实际上你以为真是白吃白喝？我是你表哥的兼职业务员，我没要一分工资吧。酒那本来就是我的，我是我学生小黄的代理商。明白吗？”
“明白！都明白八年了，自从表哥盘下这个饭店就开始了。逗你玩呢。”
弦叔吃完饭回到家，他已经想好怎么帮儿子了，他准备第二天去看望吴老师。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春节初一去给老师拜年的时候，老师说过弦明左现在的院长是他的学生。
弦叔去买了一些水果，来到吴老师家。
“老师，我来看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都好。我看啊，来看我是假，有事求我才是真。”
“老师英明！我就开门见山，这事的确不能耽搁了。我大儿子在竞选副院长，院长可是你的学生，听说很廉洁，我想给他送点礼，就怕他不收，想请你帮忙让他收我的礼。”
“你给别人送过礼？”
“从来没有。”
“所以啊，你这假话说的水平真是弦城第一差。”
“不送礼，我没有办法帮到我儿子，按照正常竞选副院长，他肯定没问题。就怕竞争对手送礼，怎么办呢？”
“你啊，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这个事我知道，我打一个电话就行了。”
“谢谢老师！以前帮我，现在又帮我儿子。”
“行了，也就这一次了。你记得十多年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你对我说的一句话：‘以前求过你，以后还可能会求你，但今天不会。’记得吗？”
“记得。”
“今天我就给你改一下：‘以前求过我，今天来求我，以后就不要再求我了。’”
“老师，记住了！”
“老师年纪大了，都七十多了，以后真帮不了你任何事了。老师就再倚老卖老一次，直接帮你儿子办妥。”
“老师，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很简单啊，你做好自己，不要做让老师伤心的事，就是感谢我了。”
“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话容易说，但真能做到就不容易了。你能做到，就说明你认可老师我，我还要感谢你。”
“老师，我就不多说了。你可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好，谢谢你来看我。这个水果，可能是弦城第一好。”
“那是啊，我精挑细选的。”
“你的大儿子很优秀，就是有一个缺点。给你们买的水果，可都是弦城第一差啊。”吴老师说完，爽朗地笑起来。
“老师，这个事，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的。”
“明白，替你保密，家丑不可外扬。早点回去吧。”
这天中午，弦叔刚睡完午觉起来，正准备出去散步，弦明右就打电话过来了。
“爸，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小事就不要商量了，你自己决定。”
“肯定是大事。”
“赶快说清楚点。”
“爸，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想单干。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我们单位现在效益不好，允许职工买断工龄，这次补偿金额很大，我就想趁这个机会走出去。”
“儿子，我是不懂这些了，以前你说过，我直接否定了。但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想再替你做选择了，虽然我还是不想你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以前说过，但那时候的确不成熟。现在我也33岁了，工作了整整十年。我出去搞一个计算机公司，不敢说赚多少钱，肯定比现在要强。我向你保证。”
“你自己决定了的事，我看也就是通知我一下。”
“爸，还真不是。我是决定了，我媳妇和岳母都支持我。我知道你也会尊重我，但我不想让妈伤心，所以我是拜托你跟妈好好说，不要让她替我担心。”
“儿子，这样说，爸就很欣慰，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这个忙，爸帮你了。”
“爸，你真是我亲爸。等我公司搞好之后，业务稳定了，你就过来郑州玩几天，我请你唱歌去。”
“找打啊，挂了。”
弦叔对这个事情也想得明白，他对外面的很多事情搞不清楚了，儿子的决定还是要尊重。不能总替儿子做选择，但让李婶想得通，他得想个办法。
弦叔心想，还是先去医院找一下弦明左。
“爸，你怎么来了？有病？”
“你才有病。”弦叔想着事，话都听不明白了。
“爸，我是关心你。”
“我不跟你闲扯啊，我是来找你办正事的。”
“快点说吧，爸。”
弦叔把事情说完，弦明左便直接说这事不好办。
“你竞选副院长，当时是不是也不好办？最后还不是很容易就办到了，动动脑筋就行。”
“爸，我这副院长的事，我得感谢你。但，二弟的事，还是你动脑筋，让我怎么配合，直接说，没二话。”
“这话我爱听，今晚不值班能做到吗？”
“爸，我这几分钟之前才开会确定值班，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啊，非要走过来说。”
“我现在就问你，能不能做到？”
“能还是不能？那肯定能了。”
“这样就成功了一半。”
“另一半呢？”
“打电话叫你媳妇，今晚务必准时去我家，陪你妈做饭，晓龙也带上，就说全家吃个饭。这容易办到吧？”
“爸，这毫无难度啊！白吃白喝一顿，你这样求人办事，世间真是充满爱啊。”
“还有一点，到时候机灵点，看我眼色配合就行。”
“这太没问题了！爸，你就把好酒准备好吧。”
“儿子，可不带这样的。我那几瓶好酒是留给你小妹夫的，他们可是结婚后第一次回来，你好意思现在就喝了？”
“是我的失误。这样，我办公室有两瓶好酒，就当感谢你帮我顺利竞选上副院长。够意思不？”
“这太够了！”
“拜拜了，爸。”
“记住啊！千万别出啥幺蛾子。我走了。”
“爸，不再坐会？”
“你这假话说的水平真是弦城第一差。”
“又来了，爸。我去病房了，一点也不幽默。”
弦叔想最近自己又是缺少了点幽默，得改改了。
时间还早，弦叔想着可不能这么早就回去。他想着孙子喜欢吃鸡腿，自己也想吃卤猪耳朵了，那就先去侄子的饭店坐坐吧。
“姑佬，晚上叫一家人来我这吃饭吧。”
“我天天来白吃白喝，你高兴，我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姑佬，先喝水。最近一个月，老姑都没来过一次。”
“过几天，估计来吃一周，我女儿和女婿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得多整点好菜。”
“没问题，这可是大好事、大喜事。”
“给我弄个卤猪耳朵，再加个鸡腿给我孙子。”
“好，你坐会喝茶，我这就去弄。”
喝了一会茶，跟侄子聊了会饭店的生意怎么样。弦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起卤菜走回家。
“爷爷，奶奶今天没有给我准备鸡腿，怎么办？”
“晓龙，你看看，这是什么？”
“爷爷，你真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呢？”
“我能掐会算啊。”
“爷爷，你教我，我也想能掐会算。”
“教不了，只能等你到爷爷这么大的时候才能学。”
“那算了，我可不想等那么久。有鸡腿吃了，妈。”弦晓龙拿着鸡腿跑去厨房，张茹已经和李婶在忙活着饭菜。
过了一会，弦明左也过来了。
“爸，我和张茹感谢你帮我顺利当上了副院长，我敬你。妈，你喝点啤酒吧，我也买了两瓶。”
“这是大好事，那就喝点。张茹也陪我喝点？”
“妈，我也是这样想的。”
弦晓龙拿起饮料也要参与，然后五个人一起碰杯。
“张茹，你这都提了副校长，现在工作怎么样？”
“只能说还行。”
“怎么会呢？都当副校长了，是正儿八经的领导了。”
“爸，你已经很多年没当领导了，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当领导不容易。”
“我不信，会变化这么快。”
“爸，我说的是真的，现在都2008年了。你看现在弦城的生活差距太大了，很多人都开上了汽车。”
“那倒是啊，现在工资虽然增加了，但物价是高了很多。理解你了，干一杯。”
“谢谢爸。现在不单是收入差距，人际关系处理起来也好累。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在学校教书，要不然我早辞职干别的了。”
“那可不行！好好的单位，出去单干不好吧？”
弦叔感觉时机成熟了，立马抛出了问题。
“爸，张茹说的是实话。”
“真的吗？”
“爸，你都不知道啊，我看她最近都瘦了好几十斤。”
弦明左知道应该添油加醋了，但他这话简直是夸张到离谱，张茹本来也就90来斤。好在也只有弦叔听出来了。
“张茹，那就忍忍。”李婶终于搭上话。
“是的，妈。谁叫我只会教书，别的也干不了。妈，再喝点，我给你倒。”说完便给李婶又倒了一杯啤酒。
“爸，我们单位现在也是一样。这次如果不是吴老师帮忙，我肯定当不上这个副院长，他们都背地里送礼。”
“都不容易啊！儿子，喝酒。”
“爸，多喝两杯啊，现在当领导太难了。”
弦叔感觉话题已经到了关键，就来个直截了当的。
“儿子，不知道你弟怎么样？”
“他啊，昨天还打电话给我，比我们惨多了。单位不景气不说，天天被领导训，他说还不如单干，现在他岳母也退了，没人帮他啊。他是怕你和妈不同意他单干，所以没敢说。现在啊，他天天以泪洗面，我都不忍心说啊，爸。”弦明左心领神会，这次不是夸张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那你跟他说，爸同意，不管是国企还是单干，只要好好干工作就行。”
“爸，妈不同意也不行啊，他说不想让妈伤心。”
“我可管不了，他自己拿主意。”李婶不假思索地接话。
“好，我明天给二弟打电话。爸，咱们多喝几杯。”
“儿子，你这么优秀！必须喝。干杯，副院长同志。”
爷儿俩会心一笑，这酒喝得真美。
弦叔今天的开心，远远地胜过大儿子当上副院长。女儿弦明艳带着女婿陈强到了弦城，弦叔和李婶开心地去车站接她们。女儿这9年来，只是2001年的过年回来过一次。还有一次是2003年暑假期间，弦叔去深圳看了一次女儿。
弦明艳是2004年在新的工厂认识了陈强，陈强正好是她的主管，后来他们谈了几年的恋爱，去年才决定结婚的。今年就在陈强的老家广州增城的乡下举办了婚礼，因为简单办一下，弦叔一家就没去参加。
第一次见到女婿，人看起来很老实本分。他比弦明艳大四岁，跟弦明右一样大。
晚宴就安排在李有志的饭店，特意安排了最大的包房。弦叔拿出了弦明右上次带回来的“五粮液”，女婿虽然话不多，但酒量还是很好，烟瘾也有点大。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们能回来，我们太高兴了。先连干三杯。”弦叔自然是先发言。
“爸、妈，感谢你们还去车站接我们。我敬你们。”陈强话虽不多，说得还算利索，毕竟已经开了个小工厂。
李婶和张茹也都倒了啤酒，弦明艳说自己从不喝酒。其实弦明艳的经历是很不幸的，她自从在台资企业被骗色后，一时找不到工作，就去一个酒吧卖酒。后来认识一个男朋友，开始对弦明艳还是很珍惜，后来知道弦明艳在工厂被骗的经历后，就分手了。弦明艳一度自暴自弃，和有些客人的关系就很乱，直到2003年的暑假，在一次醉酒后和客人发生性关系，被派出所以“卖淫”抓了起来。幸亏弦叔及时去到深圳并交了罚款，在深圳陪了她差不多一个月。后来弦明艳答应弦叔找个工厂继续上班，直到认识陈强。陈强其貌不扬，年纪也不小了，对她也是很珍惜。
弦明艳就是在2003年的时候，对弦叔发誓再也不喝酒了。她的确做到了，从此滴酒不沾。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饭，侄子也过来敬酒。
“小表妹和妹夫，欢迎你们回来。”
“谢谢表哥。”陈强依然话不多，但喝酒很爽快。
“这次你们回来，你带妹夫去逛逛，约好哪天去‘净居寺’玩，我安排车送你们过去。”
“好，多谢表哥。”弦明艳赶忙搭话。
弦明左和张茹看到妹妹终于有了归宿，毕竟妹妹已经29岁了，都感到很欣慰，主动和陈强喝了不少酒。
“大哥，你工作那么忙，就不用陪我们。”
“小妹，说什么话，我再忙也可以请假。今天你们能一起回来弦城，我高兴得很。”弦明左是由衷得高兴啊。
“大哥，谢谢你。”陈强说话依然很简洁。
“妹夫，我们再喝几杯。”弦明左的确很高兴。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弦叔和李婶又陪他们在家聊会天。弦明艳和陈强也累了，便早早地睡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是在喝酒聊天和逛街中度过。今天去“净居寺”游玩，弦叔特意让她们单独去。住了五天，也到了要返回深圳的日子，弦叔想今晚就在家里做饭吃。
弦叔和李婶做了很多拿手的菜，忙活了一个下午。弦明艳和陈强从“净居寺”返回，天色已晚。弦明左今晚有手术，不能参加，张茹和弦晓龙也就没有过来。
“闺女，多吃点菜。”李婶想到女儿明早就要去市里了，很是舍不得，但也只能默默地给她夹菜。
“陈强，今晚我们两个人就喝一瓶，明天你还要坐车，就不多喝了，怎么样？”弦叔一边开酒，一边问陈强。
“爸，这样好。”毕竟还是生疏，住了几天也依然如此。
“你们的工厂现在效益怎么样？”
“我也没有多高的学历，就是照搬原来打工的工厂，现在工厂的规模也不大。”
“能赚到钱就行。”
“爸，肯定能赚到钱，要不然就关掉了。”弦明艳说。
“你们买了房子吗？”
“工厂在郊区，那里的房子不算贵，已经买了，只是月供一点钱。”陈强单独和弦叔聊天，还是可以的。
“那更好！车什么的，有钱就买，没钱就不要买，还是以工厂的发展为主，钱多用在这些上面，不要和别人攀比。我和你妈希望你们有吃有喝就很好。”
“谢谢爸。”弦明艳和陈强异口同声地说。
“爸，我给你倒几杯酒吧。”弦明艳说道。
“好，闺女倒几杯我就喝几杯。”
弦叔是真得很感慨啊，女儿受了那么多苦，他百感交集。看到女儿给自己倒酒，他差一点流泪，他可是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和任何事流过眼泪。弦叔是坚强的，那个时代的父亲、母亲都是坚强的，绝不会轻易落泪。
“爸，我再敬你几杯。妈，你不喝酒，就多吃点菜吧。我祝你们永远健康，明天我和明艳就回去了，以后我们每年都会至少回来一趟看望你们。”陈强这句话说得好啊，这是弦叔和李婶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不求经常见面，一年能见到一次，那也是很好的。
弦叔又亲自给女婿倒了几杯酒。
“我祝你们在深圳的生活美满，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这些看似客套的祝词，其实是弦叔的心里话。
“你们在深圳都好好的，我就不用挂念了。”李婶说。
“好，我们记住爸、妈的话。”陈强赶紧接话。
“爸、妈，你们都要保重身体！”弦明艳站起来假装去盛饭，她是忍不住流泪啊。
第二天依依不舍地送她们上了去市里的车。
自从弦明艳带陈强回来之后，弦叔近来就很少给女儿打电话了，他看到她们很恩爱，也不想过多打扰她们。
今天闲得有点发慌，便去到学校看看，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正好办公室姚主任看到弦叔，赶紧迎过来。
“弦老师，你可来了。下午有领导来参观，我刚刚看黑板上写的字一塌糊涂，你帮忙重新写一下，这个是稿件。”
弦叔写完之后，姚主任非要请弦叔吃饭以示感谢。
“姚主任，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说是要你协助办公室的工作，我们哪里真好意思这点小事还麻烦你。”
“跟我客气了吧。大事也好，小事也罢，能用得上我干的就叫我干，我可还没正式退休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还真有一件事，要去市里出差。我走不开，办公室的他们几个也不想去，你如果帮我跑一趟市里，我可要感谢你，回来就请你喝好酒。”
“好说，到底什么事？”
“咱们学校买的投影仪有问题，要拿去维修一下。”
“就这点事，好说。”
“还有一件事，如果能同时办，最好。”
“年纪不大，磨磨唧唧，快说。”
“校长有一个书面的汇报，县教育局让我们自己交到市财政局。这样你估计要在市里住一天才行，你看？”
“干嘛住一天？就这点事，明天上午去，下午估计晚点也能赶回来了。”
“知道你是为学校省钱，那个汇报，最好第二天再去看一下，有没有书面回复，有就拿回来。”
“是不是批款的事情？”
“肯定是啊。”
“校长说估计批不了，县里推给了市里，只是试一下。”
“校长没有关系吗？”
“肯定有啊！早打过招呼了，所以才能递上去，要不然直接就被否了。但校长说了，估计就是给学校个面子，不抱任何希望。辛苦你一趟了，回来我请你喝好酒。”
“没有批款也请？”
“那是当然。”
“你真厚道。”
“又取笑我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能批款下来呢？”
“如果能批款，那你可就是我们学校的福星了，我估计校长得连请你三天，想喝什么酒都可以。”
“你说的啊？”
“我就不喜欢说骗人的话。校长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绝对不会小气。”
“一言为定！”
第二天一早，弦叔就去了市里，维修投影仪是小事，他先去财政局交了报告，办完事情才下午四点不到。他想起好久没去看进修时候的老师了，就主动打了一个电话。
“黄老师，我今天正好来市里办事，明天才回去。好多年没见你，想请你喝顿酒。有时间吗？”
“没问题，你对这里不熟悉，吃住还是由我来安排，我去弦城你再安排。对了，我记得你进修的时候和王超是一个宿舍，我就叫上他。你等我电话，十分钟。”
弦叔正好看看市里的风景，这里的高楼大厦太多了，他早已经不认识了，很多路也不认识了。
“安排好了，你直接去学校的宾馆，给你开好了房间，316房间，不用你付钱。你先去房间休息一下，晚上六点直接到中餐厅的‘弦城’包房，我们也准时到。”
“谢谢黄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当年我是你老师，你也是我老师啊，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老师的棋艺现在肯定比我高，我现在好久都不下棋了。”
“不说了，惭愧得很，还是经常地悔棋啊。”黄老师说完，哈哈大笑一番。
“黄老师，你谦虚了。”
“见面再聊，我还要开个会。先挂了啊。”
弦叔突然想不起来黄老师说的王超了，当年进修一年，和他是天天在一起吃住，分别十多年没见过，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弦叔在宾馆休息了一会，洗了一个热水澡，躺着看会电视，一看时间差不多，赶紧下楼去到餐厅。
“黄老师，你还没变，依然神采奕奕。”
“我明年要退了，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王超打电话说堵车，晚到十分钟，希望你多多谅解。现在市里经常堵车，到处挖路和盖房子，到哪里去都没个准点。”
弦叔和黄老师聊了好一会，王超才到。
“黄老师、老同学，你们好！对不起了。”
“坐，坐。菜已经上了，开吃开喝，慢慢聊。”
弦叔并没有说去财政局送汇报的事情，他想万一办不成，说出来对学校和校长没什么好处，只是说来维修投影仪的事。聊天中才知道，王超早已从学校调到市财政局工作了，现在已经是副局长了。弦叔一看这情况，怎么这么巧啊，难道自己真是福星，就赶忙又把汇报的事说了一遍。
“老同学啊，你还藏一手，下棋你就喜欢这样。”王超打趣一番，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幸亏你今天有心请黄老师，我也才能见你一面。你这个事啊，差一点就黄了。”
说完哈哈大笑，黄老师一听，也一起笑起来。王超看到弦叔一脸疑惑，毕竟多年未见，也不想让弦叔再难堪了。
“老同学，我今天就是因为要出来吃饭，那个报告我还没来得及书面批示，现在报告就在我办公桌上，我本来的批语都想好了，反正是否。”
“现在改主意了？”弦叔一听，这可是更巧了。
“那必须地改啊。你大老远来一趟，我还能让你空手回去？”王超笑眯眯地说。
“那给你添麻烦了，我可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这个批款你们学校找到另外一个人来打招呼，我跟他一点交情也没有，话说得我也不爱听。本来我就想支持一下你们学校，现在正合适。”
“那就太感谢了，我连喝三杯。”
“我看可以。”
晚上三个人聊得很晚，老朋友都是念旧情。
第二天弦叔回到弦城，把修好的投影仪和批条给了姚主任。姚主任简直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回事，他以为弦叔真的是运气好，是学校的福星。
弦叔回到家，正准备吃饭。校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要请他喝酒。弦叔说今天坐车太累了，真喝不了酒。其实是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得又少。校长觉得弦叔说得有道理，也就没有强求，但说得清清楚楚，明天再推脱就是“骄傲自满”。
弦叔想得明白，你的好酒我不喝，我傻啊。
弦叔当晚好好地睡了一觉，实在是太累了，毕竟好久没坐过长途汽车了。早上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他想着今天得去表弟的办公室一趟。
“表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现在就走。当了局长，这么牛气。”
“我就是当了县长也不会在你面前牛气，我是觉得你多少年没来我办公室了。”
“泡杯好茶，我再慢慢告诉你。”
“不会是求我批款吧？”
“批不批？”
“表哥，一般情况下，不能随便批款的，这个是原则。你都帮我多少次了，我帮你批一次，只要不过分，批！”
“表弟可以，看来还是给我面子啊。”
“先喝茶，我不单给你批，而且还请你喝酒。”
“干嘛请我喝酒，我又没帮你办事。”
“非要办事的时候才请，那我不是势利小人了吗？你是我哥，我请你一顿又该如何？”
“那不好意思，今晚我们校长要请客，请我喝‘五粮液’，而且说了，我不能不去。”
“真有这事？”
“我一会跟你说完咱们的事，我估计你至少也得拿‘五粮液’请我，而且还得感谢我至少一年。”
“找我批款，我还得感谢你，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
“你不信，那我就不说了。走了。”
“吊我胃口啊，必须说。”
“王超跟你熟吗？”弦叔立即转换了话题。表弟听到说“王超”，立即大吃一惊，一脸迷惑。
“我跟他怎么可能熟，他是我的上级领导。”
“他让我带话给你，下次去市里，可以找他喝酒。”
“这怎么可能吗？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是同学啊。”
“更不可能！他是外省人，怎么可能呢？”
“你晕了吧！我之前去市里进修一年，他跟我同宿舍。”
“喔，这倒是有可能。他来弦城了？”
“你又晕了吧，我难道不能去市里和他喝酒？”
弦叔看他实在搞不清楚，便直接说了前天的事。
“我还真以为你找我批款，上你当了。”
“你这一辈子，基本上没机会让我找你批款。”
“那我得感谢你！表哥，我工作忙，没时间请你喝几天。我送两箱‘五粮液’到你家，你自己慢慢喝。”
“还是领导考虑问题全面，这个酒我可以喝。人家王局可是说得很清楚，有些批款可以批可以不批的，以后都会批，就是为了支持弦城建设。”
“还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佩服！”
“那好，我还有事，酒送过去的时候，千万别告诉你表嫂这些事。就说是你自己良心发现，孝敬我的。”
“行，我算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你不是晚上才喝酒吗？中午我先请你一顿。”
“你看我有心情喝吗？”
“还有啥不开心的事？”
“你都说工作忙没时间，我工作不忙，我是有时间没心情跟你喝。走了。”
“表哥，真有你的。”
弦叔中午并没什么事，他知道表弟工作的确很忙，而且晚上的酒估计要喝不少，中午可不敢喝酒了。
睡完午觉，弦叔又习惯性地出去散散步。不到五点钟，姚主任打电话请弦叔到一个酒店。这里不是很高档，但菜做得比侄子那里好，稍微贵一些。
“校长，你还真请我？”
“一会你的吴老师也过来。”
“真的？”
“我怕我请不动你，所以给老校长打了电话。谁知道，姚主任说他打电话，你肯定来。”
“知我者姚主任也！校长，昨天我实在是太累了。”
“不解释了啊，一会都在好酒中。”
不一会吴老师就过来了，就他们四个人。
“首先我们祝老校长身体健康！”
吴老师其实已经不怎么喝酒了，说好今天只喝二两。
“接下来，我要给我们学校的福星敬酒六杯。这次的批款非常重要，对于我的教学改革非常关键。”
“我就是运气好。”
“运气固然是有的，但有些事情不可能靠运气。”
“校长，你不会认为我找了别的关系吧？”
“我敢肯定。我都想了好多办法，托了关系，还是不行。”
“所以我说我是运气好。”
“连我都忽悠，你是觉得我不配当校长吧？”
“我的老师都在，他都说你这个校长搞得不错。”
“那你就更应该如实招来，究竟怎么办到的？”
弦叔知道今天这酒喝到嘴，肯定得说点啥，他早想好了。
“校长，能不能先吃点喝点再说。”
“可以，可以。今天随便喝，姚主任在你面前夸下海口，说如果事办成了，我要请你三天。绝对不食言，就三天。”
吃了一会之后，弦叔想还是得说点，但也不能说透，否则以后有什么事，估计都要找他了。他可不想去求人，偶尔为之还行，况且这次他也没求王超，是他主动批款的。
“校长，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不是靠运气。”
“这还不简单吗？你把报告送过去之后，得到的口头回复就是否。我托的关系，你以为就是吃干饭的吗？”
“这样啊，这说明你早就知道了。”
“要不然我能当校长？”
“那我就说了吧。我在市里进修的老师，跟我关系还可以，当年我经常教他下棋，我们是相互的老师。他见我办事不行，当晚请了一个人陪我喝酒，这事就顺带办成了。但他这关系可得保密啊，我不能让我的老师难堪。对吧？”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的吴老师都不信。老校长，你信吗？”
“我都七十多了，搞不懂这些事，我只管吃，菜不错。”
吴老师肯定不信，只是他真得不想知道，也不想多掺和。校长一看这情况，他知道这里面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实在是搞不懂找的什么人，竟然比他找的人还管用。但今天至少是不能再问了，否则就尴尬了。
“我敬福星六杯酒，这可是好酒啊。”姚主任赶紧说。
“好！姚主任，你说到做到，可以。”
“明天的酒继续啊。”校长估计还是心有不甘。
“明天真不行，我明天要去乡下看望大哥。”
“姚主任，以后福星要下乡，都优先用我的车送。”
“好，先谢谢校长了。”弦叔觉得这个可以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