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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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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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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胡天烂漫红》连载

第二章 屠刀脱险 勇将归来

(1)

一场秋雨过后,天刚放晴。九江的父老由徐昌带领,支援太平军,加紧修复被炮火摧毁的城墙。

东、南、西三面城墙,南面城墙毁坏尤为严重。这一天,修城墙的军民不下三千多人。林启容处理好军务,也来到南城墙,加入了修城墙的行列。他和牛壮合抬一块大长石条,一步一步沿扶梯拾级而上,融进了抬石运料的人流。

城上城下,来来往往的人们,在阮荣指挥下紧张地搬运石料。由于林启容的到来,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显得紧张而有秩序。

林启容和牛壮将石条放在徐昌面前,抹把脸上的汗水,“徐大叔,可要砌牢啊。”

“放心吧,贞天侯,他曾老妖的炮碰到这,开不了花。”徐昌风趣地说。他近五十岁,宽脸膛,粗眉毛,给人一种豪放大度,不拘小节之感。

突然,林启容脸色发白,心中发闷,一下昏倒在城墙上,吓坏了徐昌和牛壮等人。牛壮手忙脚乱地扶他坐起,徐昌忙掐住人中,立时围上一群关切看的人,个个不安地注视着军帅。不多时,林启容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见围了一堆人,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一问,大家更心酸了。徐昌动情地说:“军帅,为了九江父老,你不该……”他哽咽地说不下去。

牛壮埋怨、赌气参半地说:“粮不够,大家省。你不该为了省粮不吃午饭!”

“牛壮,你已是卒长了,怎能随便乱讲。”

林启容捡起抬杠,“牛壮,走!”

牛壮不满地看他一眼,转了个方向,蹲在原地不动。

“牛壮,走啊!”林启容不由提高了声音。

牛壮霍然起身,从他手夺过抬杠,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时,耿卫天满头是汗地跑到林启容面前,气喘吁吁地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地向他报告情况。

他叫住前面的牛壮,一同离去。

城下指挥搬动东西的阮荣,见林启、牛壮,耿卫天三人行色匆匆,当林、牛两人过去,拉住后面的耿卫天问:“出什么事了?”

卫天神秘地小声讲,“李师帅逃回来了。”

阮荣不禁大惊失色,怔怔的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连有人唤他,都未听到。

林启容大步流星地进来的时候,李兴隆已躺在了东厢房他的床上。早有人给他换下了身上带血的脏衣。老医官已包扎好伤口,正聚精会神地给他号脉。

李兴隆听到脚步声,睁开无神的眼,费力地扬起了另一只手。林启容忙近前,握住他颤抖的手。

“军帅!”

“我都知道了。好生养伤。”林启容心疼地安慰他。

李兴隆听后,心中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眼角滚出了泪花。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心中想要说的话,在惭愧、悲痛、委屈中又咽回肚里。

牛壮伏在床沿,悲切地叫声“师帅!”

李兴隆无言地抓住他的手,摇了两下,好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诉说。

林启容把老医官拉到一边,小声询问:“他伤势如何?”

老医官:“幸好刀砍偏了,没伤到动脉。能活着回来,真乃神灵保佑。万幸,万幸呀!”

“李师帅,你回来了?”阮荣人没进屋,声音已到。他跨进房内,立于床边。牛壮起身让到一边……

李兴隆欠一下身子,脖子上一阵巨痛,痛昏过去。

阮荣见此景,潸然泪下。“好兄弟,我一定宰了曾老妖,替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

李兴隆慢慢醒过来,望一下眼前的阮荣,突然感到他的目光有些异样。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同自己枪林弹雨中冲杀过来的人,怎么看都不顺眼。他干脆又闭上眼。

阮荣见李兴隆睁开眼,随后又闭上了,心中有些不快,他毫不在意,接又问:“你是咋回来的?”

“咋回来的?”李兴隆见问,慢慢睁开,忍住了悲痛说:“一下一下爬回来。白天躲在庄稼地里,饿了见啥吃啥。只要有一口气我也要爬回来。”

“好样的!李师帅不愧为钢筋铁骨!”阮荣赞扬道。

李兴隆转向牛壮,“牛壮,你要带好弟兄们,把操炮技术传给他们。狠狠打曾老妖……”

“放心吧,师帅,我一定带好他们。绝不让敌人进九江一步。”

林启容见他伤情严重,关照了几声老医官,便带着阮、牛二人又去了南城墙。

(2)

不觉到了八月中秋。被炮火摧毁的城墙,如期修复,林启容的一块心病除去了大半,据探马报,曾国藩目前还没有再度进攻九江的军事行动。心中渐觉稍安。

中秋节,是民间的一大节气。人们把“八月中秋月正圆”看作吉祥——合家团圆。

林启容安排好过节事宜,带着阮荣、耿卫天出了帅府。

八月十五,明月当空。长江如带,波涛拍岸。江面上渔火点点,船影朦胧。

林启容一行三人来到江边,听到悠扬的琴声不由加快脚步,登上江堤,踏着月辉,寻声而去。

只见江面上一条鸟篷船,船头并排坐着夫妻二人。一曲“江南好”的二胡,给中秋佳节增添了些欢乐。

林启容放慢脚步,侧耳细听。望着并排坐着的年轻夫妻,不免勾起了对家乡父母和妻子的思念之情。他随石达开和天王起事时,父母多病,爱妻身孕八月有余,不知生儿生女,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平时军务繁忙,来不及多想,眼下触景生情,上不能对父母尽孝,下不能对妻子尽责,倍感不安。

为了普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忠孝不能两全。你看这对夫妻,恩爱甜蜜。如若铲除清妖,天下大同,该多么好!

乌篷船上,丈夫叫徐山,二十四、五岁年纪,方方正正的脸,棱角分明,嘴唇有些厚,给人一种朴实、憨厚之感。他娴熟地拉着二胡。妻子刘桂珍,年方二十一,身段苗条,细眉大眼的瓜子脸,显得聪明、好强。她依偎在丈夫身边,凝神望月,琴声月光,伊人如醉。

船头放着一坛酒,两只细白带花的茶碗,早已斟满。碗中映出一轮明月,随着江波,船在轻微晃动,酒中的明月夜在荡漾。

曲调正悠扬而奔放。弦到急处,突地戛然而断。

岸上偷听的林启容,惋惜地长叹一声。

刘桂珍无意间发现江上有人偷听,推了一下正在发呆的丈夫。“阿山,有人来。”

徐山不无遗憾地放下二胡,见江堤上有三个人影,慢慢走下江堤。他端起一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抹一下嘴角说:“清妖不灭,天下不会太平。”

(3)

碧天清夜,银辉遍地。

南城墙上的城楼在月光下,斜出一个阴影。忠于职守的哨兵,游弋不定。

林启容一行三人蹬上城墙,来到城楼西侧,立在女墙边(指建在城墙顶部内外沿上的薄型挡墙),鸟瞰城内万家灯火。甘棠湖中的烟雨亭,纯阳殿,五贤阁,镜波楼和能仁寺中的大胜塔依稀可辨。这些都给古老的九江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阮荣打破了沉默。“曾几何时,天国从金田到金陵何等的气魄。攻桂林、战长沙、夺武昌、占金陵,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正在东征、北伐之时,不料天京发生了杨、韦内讧,而后又逼走翼王。唉,眼下真是一言难尽。”

林启容眼望城内闪烁的灯火,耳听着阮师帅的话,不免怀念天国的过去。他想到一些将领,拿着天国的俸禄,吃着百姓的血汗,一旦功成名就,就不思进取,争名夺利,发财升官。到时争得天国灭亡,看他们还升什么!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沉重,国事堪忧,独立孤城,往事盈心:

一八五六年九月,东王杨秀清居功自傲,独揽大权,挟制天王,并逼天王封他万岁,天王洪秀全密诏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进京图杨,韦昌辉从江西带兵三千,先进入天京,乘机扩大事态,杀杨及其部属二万余人。石达开进京后,对韦昌辉如此残忍表示不满,韦昌辉又欲害石达开。石达开得知逃出天京。到了安庆,起兵讨伐韦昌辉。十一月间,洪秀全见满朝文武,京城内外对韦昌辉恨之入骨,便下诏处死韦昌辉,同时令石达开进京辅政。进京后,洪秀全因发生了杨、韦事件对石达开并不十分信任,加上洪仁安、洪仁发两人的谗言,加重了对石达开的猜忌。

一八五七年六月间,林启容有事进京,一天,办完事,披挂整齐地来到翼王府,一是辞行,二是看翼王还有何吩咐。

林启容刚迈进翼王府大厅,早有随从报告翼王,翼王石达开满面春风地迎上前:“你受天王重托,驻守长江门户九江,担子不轻啊。”

“所以卑职行前特来请翼王赐教。”

“哦!几日不见,你也学会了客气。来来,快坐下。”石达开把他让到座上。“赐教不敢,但有一点你要切记:九江为数省交通要道,千百年来,兵家必争。顺流东去,可取天京。直抵海上,与海外沟通,逆流而上,可逼进武昌,经三峡,进驻巴蜀。曾国藩驻南昌,视九江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刻都在想法得到它。同时,他和江北大营的都兴阿南北照应,使其腹背受敌,望你要坚守谨战。九江的得失,直系天京的安危。”

林启容一揖。“启容铭记。”

这时,侍卫慌慌张张跑进大厅:“禀翼王,四周已被洪仁发、洪仁安包围!”

石达开大惊失色,痛心呆立。

林启容惊诧。“翼王,你要及早打算。”

一句话提醒他,忙进内召来诸将,商讨对策。争论中,石达开决定率军出走,到外线作战。只有出走,才能免遭杀身之祸。

石达开冲破包围,星夜率领精兵十万出了天京城。

乌云遮月,四野茫茫,不辨东西。

林启容与出走的石达开握手离别。四目相视,情切意重,万言难吐。为了天国,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到头来,自家弟兄互相残杀。昔日金田起事,就是为了今日这个下场吗?难道能共患难,就不能共享天下太平吗?

大队人马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石达开拍拍林启容的肩,说了声“多保重”,跨上战马,两腿一夹,催马前去。

林启容望着翼王浙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调转马头,和耿卫天一起向九江疾驶而去……

一想起这不愉快的事,心就隐隐作痛。一个主将,一言一行都会给部属带来不可估量的作用。他见阮荣守九江的信心不足,忙开导道:“古人云,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虽说天国人马少了点,只要和各地起义队伍联络起来,抱成一团,灭清除妖,天国就有重振的机会。咱们都是从风雨中闯过来的人,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没受过!只要大家一条心,何愁九江不固?怕就怕人未垮,信念先垮,外强不可惧,内乱惊心。”

阮荣不觉眉头一动,脸上有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林启容移身于另一边的女墙,看着远方寂静、神秘的旷野、村庄、山峰。自语道:“掠我财物,杀我父老。这国仇家恨,定要曾老妖偿还!”

阮荣跟过来,试探性地问:“最近谣传很多,说是吴坤修要攻打铜陵?”

林启容移目于他身上。“吴坤修带几多人马?”

“据说是五千人马。”

林启容稍思片刻,说:“忠王(李秀成)五万人马驻铜陵,五千对五万,以少击多,以弱攻强,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同时又由湖北而来,舍近求远,傻瓜才这样做呢!”

阮荣忙改口:“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望着远方,又一次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阮荣又讲:“听人说,李师帅变了节,是曾老妖用的苦肉计,放回来当内应的。”

林启容听后一惊,两眼盯住他。

阮荣又补充道:“那么多弟兄都死了,怎么单单就活了他一个?这不值得深思吗?”

林启容听后,脑子里不由也转开了圈。是呀,就这么巧,偏他一人活着回来?心是这么样想,可嘴里却讲:“此事关系重大,不得随意乱讲。要不然会伤害一个人的。”

(4)

这时,西面传来一阵喝彩声。

林启容把手一挥。“走!去看看。”

原来牛壮在教士兵用炮,来到炮位,只见四门大炮一字排开。炮的一边站了几十名兵勇。炮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

牛壮在认真的讲解大炮的操作要领,并不时地做着示范动作。

林启容顿感宽慰,守城有炮,又有这样的炮手教头,就可御强攻之敌。

突然,一阵急促声,伴随着人喊声被风送到城墙上。牛壮大叫一声,“不好!草料场火啦!”

林启容回头,只见城内火光冲天。忙疾步到城墙里面的女墙,注视甘棠湖方向的草料场。

甘棠湖位于九江市中心,由庐山泉水流入而成湖,湖中有长堤,堤上建有思贤桥,平时为百姓游玩之场所。太平军夺取九江之后,这里临时成了屯粮之所。

林启容赶到湖西侧的草粮场时,大火已被众多的军民扑灭。大部分草料已化为灰烬,还有九处冒着余烟。他面对灰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身后的阮荣、牛壮、徐昌等众人望着这不忍目睹的场面,心情十分沉重。

突然,紧一声慢一声的叫喊由远到近,黄四带着几个兵押着一个小兵,推推搡搡来到林启容面前。

黄四指着被押的小兵,大声嚷道:“军帅,火是他放的!”

小兵带着哭腔大声辩解:“军帅,不!不是我,我没放火!”

黄四从一边的兵勇手中要过燃后的火把,“这就是他放火的证据。”没等黄四递给林启容,阮荣却先抢了过来。

小兵道:“我是出来小解,看到有人放火。我喊着追了过去,结果不见了人,看到地上丢着的火把,就捡起来喊人救火,又向前追那个放火人。”

“胡说!”阮荣怒不可忍,上去给他一记耳光,打得小兵眼冒金星,满嘴流血。

林启容也感到这火着的奇怪,吩咐道:“先押下去”。

林启容转向徐昌:“徐大叔,谢谢众乡亲,天色已晚,请乡亲们回去吧。”

“军帅,我看有人使坏。”徐昌把林启容拉到一边,小声讲:“说不定咱们内部出了坏人,军帅您……”他见阮荣走来,咽回要说的话,“您也要早点休息吧!”

林启容见众乡亲议论着离去后,对阮荣吩咐道:“天亮把现场清理好。告诉将士,一定要严加防范!”

黄四跑过来。“报告军帅,纵火犯跳湖自杀了!”

“废物!”阮荣不满地大声训斥,“连个人也看不好!”

林启容问,“人捞上来没有?”

阮荣察看林启容脸色,略带商量的口气,说:“会不会是曾老妖派人干的?唉,人死线断。”

林启容欲言未发,阮荣又讲:“会不会与李师帅有关?”

林启容心中不禁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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