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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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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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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何方——我的家族故事》连载

第一章 历史重演

尧倡勇是个从小就有大志向的人,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爷爷讲述自己家族曾经辉煌的历史,每次听到爷爷讲起当年尧家在成都的商号有多少家,钱庄的流水有多少,平时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开始心潮澎湃起来,十分向往过上爷爷年轻时候风风光光的日子。他早已看不上父亲尧福申和叔父尧禄申背着背篓赶集勉强养家糊口的日子,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光耀门庭,重振尧家往日的辉煌。

然而,令他无奈的是,历史真的是重演了,自己的命运和爷爷的命运何其相似,历史巨浪再一次狠狠地拍打到了尧家人的身上。自己多年来在羊木、广坪和青木川等地到处收购木耳,运到广元,统一打包后,发给天津做外贸的客商。这几年,生意刚刚步入正轨,挣的钱也开始多了起来,本指望着生意就这样维持上十来年,自己就能发家了,有望重振家族昔日的雄风,让爷爷也高兴一下。没想到,爷爷没能等到自己光宗耀祖的日子到来,甚至没能等到自己成家立业,就在1948年匆匆地离开了人间。

这一年,解放军包围了北平和天津,尧倡勇发往天津的木耳生意就中断了,最后一批货早就发出了,可是钱迟迟收不回来,做外贸的老张打电话电报都不回,他打听到的消息是,老张坐国民党的军舰跑到台湾去了。尧倡勇多年的心血一下子打了水漂,他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他一边四处向朋友打听消息,一边在惶惶不安中观望时局,就这样,在广元城继续待了两个多月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退了自己在广元荣祥旅店长期包租的房间,打算先回到自己出生的羊模场镇老街的家中呆着,古人说的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羊模坝位于朝天以西,距朝天城区十六公里,距广元城三十九公里。广坪河由北向南流经羊模坝,在此折转向东,形成一个巨大的“乙”字,当地人把广坪河羊模段称羊模河。千百年的水涨水落和洪水冲刷,将坝中央冲积出一块数千余亩,总面积达七平方公里的小平原,这个小平原就是羊模坝。羊模坝四山环绕,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饶富足,特产有木耳、油桐、核桃、柿子、天麻、杜仲等。地处川西北的羊模坝,北通陕南、甘南,南接广元、昭化,西连青川,直达川西高原,东北至朝天、阳平关、宁羌,交通位置优越。早在唐宋时代,广元就已形成川、陕、甘边境商品集散市场,商贾云集。由于地处交通要道,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历来也是兵家必争的重要集镇。

1927年冬月,尧倡勇出生在羊模场镇老街上一个小商贩家庭,父亲是个做小买卖生意人。尧家是商人世家,本是四川蓬溪尧家湾人,靠做生意发了家,清朝末年最辉煌的时候,尧倡勇祖父在成都开有商号和钱庄。没想到的是辛亥革命一起,清王朝就垮了,自己家开的钱庄遭到挤兑也迅速垮了,家里的商号被祖父抵了债,尧家从此败落。祖父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回老家,就带着一家人,来到了做生意时经常路过的羊木场镇老街,并在当地定居下来,做起了烟酒零售之类的小生意来养家糊口。尧倡勇的父亲和叔父继承了祖父的小生意,经常是背着背篓赶集,收入仅够养家糊口。尽管手头不宽裕,父亲尧福申还是供尧倡勇读了几年私塾,让他学会了识字、记账等这些做生意必须具备的本事。

尧倡勇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羊模场镇周围响起了枪炮声,呐喊声,哭嚎声,还有号角声,枪炮声持续了一天一夜,全家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后来,大家才知道是红军和国民党军在羊模坝打了一场大仗,红军还曾经一度包围了广元城,之后,红军在广元建立起了县苏维埃政权,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红军从自己的家乡撤走了。

广元位于四川北部嘉陵江畔,地处川陕甘三省结合部,自战国时期,就已经成为中国西北地区由秦入蜀的交通咽喉。著名的金牛道就是陕南宁羌到川北广元的古道,该道十分险峻,诗人李白感叹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是指的是从宁羌到广元的这段金牛道。

传说周显王在位时,蜀王把地盘扩张到了褒国汉水边。有一天,蜀王在褒谷中打猎,偶遇同样在山谷中打猎的秦惠王。秦惠王非常友好地赠送给蜀王一箱金子为礼,蜀王则回赠给秦惠王一箱珍宝。等到秦惠王回去后,让人打开箱子,想知道蜀王到底送给自己啥宝物时,却发现所谓的珍宝箱里装的居然是泥土。秦惠王大怒,这时,讨好秦王的大臣机智地贺喜道:“我王息怒,这是上天眷顾我王呀!这意味着我王一定会得到蜀国的土地。”秦惠王听了后,立刻转怒为喜,于是,心生一计,准备也捉弄一下蜀王。他命人造了五头石牛,让人每天晚上偷偷地在石牛屁股后面的地上抛撒些金子,早上再让人捡起来,并四处宣扬说“石牛便金”,且煞有介事地安排了一百个士兵专门照看石牛。蜀王听说后,热切希望能得到便金的石牛,就派使臣请求秦国赠送一头石牛给蜀国。秦惠王自然是勉强答应了。蜀王便派遣了身体魁梧,力能开山的五丁迎回石牛,为了顺利拖回石牛,五丁凿山填谷,就开出了从褒谷经宁羌五丁关、广元、剑阁至梓潼的金牛道(又名石牛道、五丁道、南栈道)。后来,秦大夫张仪、司马错、都尉墨等从石牛道伐蜀,灭了蜀国和巴国,蜀王则成为了天下笑柄。

蜀王更是不会想到,他手里修的这段金牛道,泽被后世,两千多年后,依然被后人使用着,不但继续被使用,而且成了川陕公路的重要组成部分,继续发挥着交通要道的作用。

民国23年,蒋介石下令川、黔、湘、鄂、陕五省,限半年内完成五省联络公路。民国24年9月,蒋介石下令要求川陕路务必于民国25年4月前全部完工,此时,川陕公路才正式开工修筑。川陕公路始于四川成都,终于陕西宝鸡,途经绵阳、剑阁、昭化、广元、宁羌、汉中、留坝、凤县。这段公路承袭了古老的陈仓道、褒斜道和金牛道。川陕交界的七盘关是川陕公路四川段的终点。为了修筑川陕公路,国民党四川政府无偿征召昭化、广元、苍溪三县民工各二万、五万和一万人,设昭化、广南、广北三个工程段施工,次年 6 月基本竣工。广元段从七盘关入广元境,经中子、朝天、广元城、宝轮院,在剑溪口入剑阁境。

川陕公路本来是国民党为了围剿红军而修筑的,然而,抗日战争期间,川陕公路成为连接我国西南、西北两个抗战大后方的交通大动脉,也是连接国民党“陪都”重庆和共产党“红都”延安的陆路交通要道。

尧倡勇万万没想有到的是,衣衫褴褛的红军从自己家乡撤走后,十几年后的1949年12月,红军又变成解放军打了回来,而且是沿着国民党自己修筑的川陕公路和古蜀道打回来的。这次,解放军不光把广元城彻底解放了,而且把国民党政权推翻了。早在10月份,尧倡勇就听说,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这辈子也会遇到改朝换代,就像自己祖父所经历过的一样,而且,发生在祖父身上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又重演了一遍。祖父遇到改朝换代时,家里的钱庄破产了,自己遇到改朝换代,结果是生意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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