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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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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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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何方——我的家族故事》连载

第二章 新的生活

1949年春节前夕,尧倡勇带着做生意多年硕果仅存的六百多银元,回到了羊模场镇的老家。老家的一切对尧倡勇来说亲切而又陌生,在广元城生活习惯了,他愈发觉得羊模老街显得破败而冷清。父亲知道儿子心情不好,安慰尧倡勇道:“这就是命,我娃就认了吧,娶一房媳妇,然后就安安分分地在家过日子吧!” 尧倡勇红着眼睛点头答应了。

春节后不久,媒人给尧倡勇介绍了一个对象,介绍的对象是羊模老街上晃家的闺女,晃家闺女的父亲和尧倡勇的父亲尧福申一样,都是在老街上做小生意的,祖上是从四川西充过来的,然后定居到了羊模场镇老街,两家人算是互相知根知底。

尧倡勇十四五岁时开始走南闯北学做生意,那时候,比他小五岁的晃家闺女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十六岁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间,尧倡勇自己也快二十二岁了,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晃家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为人老实忠厚,也在镇上做小生意,闺女是家中老小,漂亮能干而又泼辣。尧倡勇一家早就听说镇子周边向晃家提亲的人很多,晃家闺女眼高,都看不上眼。没想到两人见面后,互相都中意对方,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1949年秋天,在亲朋好友的捧场下,尧倡勇和妻子晃秀英举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传统婚礼,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让镇上的年轻人羡慕。

就在尧倡勇结婚后的这年 12 月 ,解放军在广元建立了新的县政府,开展接管政府管理工作。新政府按照“迅速控制,暂维现状,逐步接管”的方针和“原封不动,系统接管”的原则全面展开接管原国民党广元县政府及所属企事业单位。1950 年 3 月底,城区接管工作刚结束不久后,区乡接管就开始了,自己生活的羊模场镇也被新政府接管了。

没有过多久,生活又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工厂开始了复工、学校开始了复课、工农业生产开始恢复,街上做生意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这时,尧倡勇心中慢慢地开始憧憬起更加美好的生活来。

结婚以后,尧倡勇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着将来该怎样养活这个家了,毕竟,这应该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考虑的事情,自己再也不能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坐吃山空了。

尧倡勇新婚燕尔的妻子晃秀英也是个要强的人,尽管她对自己的新婚丈夫非常依恋,可还是鼓励丈夫重新做起自己熟悉的生意,她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个能为家庭遮风挡雨的人,是一个能让一家人包括自己娘家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幸福的人。

在妻子晃秀英的鼓励下,尧倡勇往广坪和青木川走了一趟,联系上了以前给自己供木耳的山民,并且尝试着做火柴、烟、酒等父亲一直做着的工业品零售生意来。

婚后的日子是幸福的,也是平淡无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谁家都无法免俗。1951年,尧倡勇大儿子出生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尧倡勇他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尧永杰,他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杰出人物,光宗耀祖。

滚滚的羊模河水不仅造就了羊模坝,也养育了羊模坝人。然而,就是这哺育了羊模坝人的静静流淌的羊模河,桀骜不驯起来的时候,又时常给当地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

1951年的雨好像特别的多,7月中旬,连续十天的大雨,致使河水漫过河堤,淹没了沿河两岸的庄稼,造成粮食大面积减产。9月上旬,又是连续三天的瓢泼大雨,导致山洪爆发,羊模河水位暴涨,嘉陵江水位上升了9 米,沿河而建的羊模场镇老街遭遇了洪灾,滚滚的洪水无情地冲垮了房屋,冲走了财物,冲坏了路面,甚至剥夺了不幸者的生命。洪水来时,尧倡勇全家与大多数村民一样,慌忙地爬到了房顶上,总算是躲过了一劫。尽管家里遭受了不小的经济损失,好在人都平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洪水退后,各家的房子里都灌满了泥浆,满目狼藉。好多天,尧倡勇都忙着和家人清理家里家外的狼藉。

此时,一直敏感地关注着时局的尧倡勇得知,广元的土地改革运动结束了,大地主的房产和田地被分给了广大穷人,贫雇农分得土地,同时分得耕牛、农具、粮食等生产、生活资料。这年年底,一些小道消息让他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听说大城市里开始了“三反”“五反”运动,“三反”运动中,政府在天津枪毙了两个贪污的高官,他还听说,有的地方“五反”运动中,政府下了死任务和指标,像暴风骤雨一般地开展起来的运动中,出现了擅自传讯,肉刑逼供商人的情况,导致一些商人忍受不了折磨就自杀了。这些消息让他心中非常惶恐。他猜想,这样的运动肯定是自上而下的,就像政府先接收县城再接收乡镇一样,运动迟早会传到自己家的这个小镇上来。虽然自己生意败了回了家,可是,街上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以前在广元是做大生意的,万一有人举报自己,自己有没有可能也遭到刑讯逼供呢,这谁都不好说。这样想着,他就更加惶惶不安起来。于是,他开始四处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可能躲过这一劫难。

有一天,尧倡勇听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说,陕西的运动没有四川开展的那么严,还是去陕西比较安全些。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和妻子认真地商量了一番,商量的结果是自己到广坪去做生意,先避避风头,等到一切安顿好了之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把全家搬过去。

广坪镇是离自己家乡羊模场老街最近的陕西小镇了,属于陕西省宁羌县。

根据史料记载,明洪武二十七年八月,陕西阶文千户张者发动阶、文驻军叛乱,朝廷命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宁正为平羌将军,会都督佥事徐凯率陕西、四川军队1.8万余人前往镇压,至次年正月阶、文乱军平。平乱后,在徽州设置宁羌卫,宁羌两字有欲使羌氐永远安宁的意思。明洪武三十年羌民田九成据马面山起事,九月败死,朝廷命指挥姜观在羊鹿坪筑城建署,迁宁羌卫于羊鹿坪。成化二十一年建立宁羌州,州卫并存。后来,清代废卫存州,辛亥革命后,降州为县。

宁羌县治的下的广坪镇紧邻广元县,气候环境、生活习惯和广元几乎一样,离羊模场镇大约八十公里的路程。广坪镇街周围山场林木茂密,盛产木耳,解放前是点种鸦片的绝佳地域。广坪河、安乐河、金溪河由北而南,从甘肃康县境内发源,流过广坪,分别注入嘉陵江、白龙江。

1952年初,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尧倡勇在广坪镇上租了一个临街的房屋,暂时安顿了下来。

夜晚的广坪静谧而安详,镇边的清溪河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从山谷吹出的风带着花的甜香,使尧倡勇紧张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离开家前,除了随身携带的去广坪的安家费,以及留给妻儿和父亲的生活费外,他把自己婚后还剩余的四百多银元用油纸包了装在一个陶瓷罐子封好,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将银元罐子悄悄地埋了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以防运动中自己辛苦的得来的银元被政府充了公,埋银元的地方就只有他和妻子知道。

尧倡勇到达广坪的时候,宁羌县镇反运动的活动已经结束了,广坪河的大土匪头子李叔敏已经被公开处决,而土改运动还没有结束,这边的运动显然要比广元的慢半拍。此时,机关干部已经开始以“工资分”为计算工资的标准来计算劳动价值了,每分可以换植物油4钱,换雁塔白布1寸3分,换小麦1.65斤。这里的“五反”运动3月份才结束的,划出的严重违法和完全违法户主要集中在县城,尧倡勇没有被波及,他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到广坪后,尧倡勇除了做木耳生意外,还批发些火柴、洋线、毛线和香烟之类的工业品,用背篓背着到乡下的村子里叫卖,对于没有钱买东西的山民,他接受村民以物易物,这样灵活的交易方式使他有机会便宜收购到市场上比较紧俏的农产品,获得比金钱交易更高的利润。有时,他也有意到羊模坝附近的村庄做生意,这样他就可以顺便回家看望一下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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