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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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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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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飞》连载

第十章 蝴蝶飞真的飞了

一脚跨进门,电话就响了,大脑壳劈头盖脑一通臭骂,骂草帽视频不开、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草帽刚要回答“忘了拿手机”,大脑壳一声怒吼:马上滚过来!

草帽就滚过去见大脑壳。大脑壳还在气头上,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红木茶几拍得山响,震得茶杯都跳起来:你给我听着,听我说啊,你不接电话唦,你擅自停工唦,这下好到头了,合同工期一拖再拖,滨江苑的监理报告业主,业主正式通知,我方违约,终止合同,停止施工,赔偿损失……

草帽垂头丧气,这真是事赶事,顾了这头要顾那头,到头来一头都没顾上。那头媳妇子走了,去了海角天涯?这头要赔偿损失,白贴了墙地砖。骑车回家,云里雾里,恍恍惚惚,长宁路口拐弯,一下失去平衡,连人带车倒地,所幸车速不快,但还是挂了彩,右倒拐子磨破一块皮,左手背被车架挂破了口,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色。回到架空层,往床上一倒,第一眼就看见那盆肉头,发蔫,枯萎,居然死了,只剩下那个很小巧、有花纹、显档次的陶瓷花钵。唉,人背时花草都遭殃,顿时热血上头,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取了花钵奔出门,日的扔到院子坎下,发出哗啦一声响,接着传来叫骂声。

大脑壳开着车过来了,车在架空层门外停住,挺着大肚子走进来,气可能消了些,但肚子还是大,看见草帽倒拐子和手背抹了紫药水,人也变得萎靡不振,也就起了同情心,连问几声啷个搞的嘛,一屁股塌在床边上,叼上一支中华又让一支给草帽,咣的一声打燃火机,逼着草帽抽了一口,又去摸草帽倒拐子。你听我说啊,我们不说工地上的事,赔就赔,又不是没赔过,即或要赔也是我赔,不攀扯你老先生,你老先生抠得很哩。那,我就说说你的事,你听我说啊,不要这个样子,男人要想得开,女人嘛,好比穿衣服,脏了就洗,旧了就换。又说:胡蝶她不是人么?是人总会有变化,作为男人要宽容,你草帽就没变吗?起初洗桑拿裤子都不敢脱,后来去洗脚你敢掐人家屁股。再说,胡蝶她从五掌坪老高山下来,见了城里的花花绿绿肯定会变心,如果她不变心那才不正常哩,因为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个有模有样的女人,女人漂亮不漂亮都是人,是人就必定会有心思,即或她是只真蝴蝶,真蝴蝶也会飞呀!

大脑壳的脑壳大用处也多,大脑壳可以储藏许多见识,有见识的人说话就在理,因此大脑壳说得在理。谁让她叫胡蝶这个名字呢?听起来胡蝶不就是蝴蝶吗?蝴蝶注定会飞,它从卵、幼虫、蛹、成虫,破壳而出,羽化成蝶,翅膀一旦舒展,即可翩翩起飞。由此可见,胡蝶离开五掌坪就是化茧成蝶,一进城翅膀慢慢硬实舒展,接下来就是翩翩起舞,先跳广场舞,再跳交谊舞,然后还有什么、什么舞,舞来舞去就飞走了。

滨江苑工地停摆,草帽没有停摆,大脑壳有好几处工地同时施工,贴瓷砖的活儿永远干不完,草帽像机器人一样干完一天。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贴的地砖还是墙砖,中午吃的盒饭还是外卖,泡过一杯茶还是喝的矿泉水,早起太阳是从黄牛岩升起还是……草帽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反正迷迷糊糊中一天就过去了。

下班骑车回家,屈原路口闯了红灯,一个男人高声喊道:草帽你不要命哒?好像是莽子的声音,草帽懒得理会继续走,走至信合路口左拐时,忘了“转弯让直行”,与一面的差点撞车,面的司机瞪着眼骂:想死呀?想死跳陈家冲大桥去,想死你莫赖上我呀?草帽一摸额头尽是冷汗,说不出话来也没得话说;驶进租住那栋楼的拐角时,差点撞了收衣服的花大姐,花大姐妈呀一声躲开,跺着脚骂眼睛瞎哒?开到架空层门外,没等车子停稳就走,车子轰的一声倒了,装工具的涂料桶骨碌碌滚去老远。他懒得回头扶车,也懒得捡涂料桶,打开门锁踢上门,一座山就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手机亮了灯,大脑壳视频连线,草帽摁了接受键,摄像头对着橱窗。

橱窗空空如也,曾经有一盆肉头,一盆胡蝶说顺眼的肉头,安分守己,生长蓬勃,现在却找不出与其相关的任何痕迹。曾几何时,肉头静静地待在那里,感受草帽和胡蝶的融融爱意,也见证两口子的情绪起伏,或许觉得好景不长心先衰,从枯萎到死亡只用了几天时间,与之陪伴的陶瓷花钵,并非为失去伴侣而伤心,而是借助草帽之手飞到了坎下,碎成八块,灰飞烟灭。

视频里,大脑壳红光满面,头发喷了发胶,下巴一迭一迭,不再是“双下巴”,肥硕、油腻、臃肿。手机一晃,有了背景,他坐在包间酒桌旁,旁边叽哩哇啦、稀里哗啦,似有女人说笑,还有麻将声响。

大脑壳眨巴着眼说,草帽你干嘛呢?屋里灯都不开?黑漆麻拱的,你听我说啊,望江楼的地砖要提速……

提你妈的个鬼!他差点骂出声来,双脚提起往下猛然一击,差点把整个人弹起来,钱老板儿的床和床垫质量的确好。

正陷入迷糊中,手机在台板上哼,哼起了林海的音乐:远方的寂静。他睁眼看了看,懒得去开灯,也不想拿手机,更不愿去接听。

索性闭上眼,耳边轰轰响。一个声音劝说,莫接,诈骗电话,如今电信诈骗有瘾,骚扰方式多种多样,不是电话就是短信,让你防不胜防,深更半夜也不例外,骗子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这碗饭也不容易吃,过去是趁着夜色四处喷“办证”,如今打着哈欠不停地拨电话。

手机停了片刻又在哼,另一个声音提醒,还是接吧,如果是胡蝶打来的电话呢?

胡蝶的电话?草帽顿时怒火升腾:打她离开这座城市那天起,她接过我的电话吗?她给我打过电话吗?拨她的电话她不接,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电话已关机”,现在干脆是“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就像花大姐所说:蝴蝶飞真的飞了!

飞吧,她有翅膀,想飞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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