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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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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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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民警手记》连载

第三章 抓毒贩

刚干社区民警的时候,我对吸毒人员这个群体有着种种不解和一系列的疑惑。

不解的是:

吸毒,这个人人诟病的行为,为什么总是屡禁不止?

疑惑的是:

说起来,人人都知道吸毒有害,为什么还是有人会去吸呢?

我把这些问题一股脑抛给老民警孙斌,他说,这个,很难说,吸毒人员的心里不是咱们正常人能理解的,也不能用咱们正常人的思维去解释他们的活动。俗话说,一朝吸毒终生戒毒。有的人,因为好奇去吸毒;有的人,或许是被人拉下水。我认为,更多的是那些人自甘堕落,主动去吸毒的,那些都是精神空虚,无聊寂寞的人。

我问,为什么?孙斌呵呵一笑,说,这个我解释不了。

带着这些不解和疑惑,我踏上了吸毒人员管理的路。

你认为的吸毒人员是什么样的?鬼鬼祟祟?贼头贼脑?呵呵,错!他们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和你我一样的人。有憨厚老实的,有聪明过人,也有奸诈狡猾的,人有多少种,他们就有多少样。在人群中,你是无法准确地把他们分辨出来的。

初次和他们打交道,我心中存有一定的戒备。当然,这是正常的反应,每个人在接触新事物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心理。时间久了,我发现,他们除了曾经吸过毒,或今后有可能吸毒,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工作的时候,我像朋友一样和他们聊天,劝他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把握住自己,不要再走上吸毒之路。聊到开心的时候,我会递给他们一支我的烟,有时候也会接上他们递过来的烟。

曾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名吸毒人员,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并主动让给我一支烟,我们俩边抽边聊。这个过程,恰好被正在买菜的吴大妈看见了,她急急走过来,说,小宋,我想问个事儿。说着,拉我到旁边一棵大树后面,看看周边无人。吴大妈一把把我手里的烟夺过去,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气哄哄地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地看着吴大妈说,知道啊。

吴大妈气愤地说,知道,你还抽他的烟,那个人是我的邻居,是个有名的“大烟鬼”,你竟然敢抽他的烟。

明白了吴大妈的好心后,我心中一阵感动,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掉下来,急忙仰起头看天,说,大妈,谢谢您,放心吧,他们那些人不会害我的,再说,毒品那玩意儿很贵的,他们要是有,肯定自己留着享用。

吴大妈一脸严肃地说,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对那样的人,你还是防着点儿的好。

原本以为,抓吸毒人员的时候需要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或是狂奔,或是搏斗,谁知,我经历的第一次,竟然是平淡无奇。

那个早上,我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的时候,同事孙斌走进来,说,你片区的一个吸毒人员复吸了。我问,消息准确?孙斌说,应该没问题!

在弄清楚那个人的住处后,我和孙斌立即前往,赶到他家的时候,那个人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抽着烟,对我们的到来,他显得平淡无奇。细心的我,还是发现,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转瞬而逝。

显然,他也明白我的来意,我在他耳边低声说,在你家,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不用戴手铐了吧?他点点头说,不用了,我乖乖地跟你走就是了。我说,这样最好,免得弄得大家都难看。他起身跟家人说了一声,就跟着我们走了。

回到派出所,对他进行尿检,阳性。我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说的,我吸毒了,我承认。四十多岁的他,憨厚老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说的是关键话语。他平静地讲述了自己整个吸毒的过程,并诚实的在笔录上签了字。

我问,为什么复吸?他叹了口气,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就吸了,但是吸了以后,我就猜着你们很快会来找我的,没想到,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点儿。

对于我的观点,师父李胜听后,微微一笑,说,只能说你的运气好,大多数吸毒人员都不会好好配合警察的,这警察和吸毒人员的关系,就好比猫和耗子,天生一对儿冤家,他怎么会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呢?

李胜向我讲起了他第一次抓捕吸毒人员的情形。

初秋的夜,一轮圆月从白塔山顶升起,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照得黄河如一条银色的带子。

李胜和师父马奇踏着月光,快步走在村中的道路上,纳凉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街头,摇着蒲扇,听着秦腔,谈论着天南海北的事情。

就在刚刚,马奇无意中得到了刘君吸毒的消息,他回到单位,叫上刚分来一天的徒弟李胜,说,走,去抓一名吸毒人员。李胜一脸懵地问,师父,就咱俩去?马奇说,又不是去打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李胜心中打起了鼓,两个人咋够呢,要是遇到个特殊情况,应付不过来啊!马奇看透了李胜的心思,遂笑着说,小李,别担心,那些人的脾性我基本都熟悉,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切有我,别怕!

走到刘君家门口,马奇抬起手刚要拍门,忽然停住了。李胜以为有什么特殊情况,急忙四处观望。马奇尴尬地一笑,低声说,只顾着走,怎么一下子走到他家口了,这个家伙吸毒后肯定不在家。说完,拔腿就走。李胜问,师父,去哪里?马奇大步流星地走着,说,狡兔三窟,他还有一个藏身的地方,我知道。

李胜跟着马奇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田垄,来到桃园地里的一间土房子前。马奇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仔细一看,门上没有的“铁匠” 把门儿,便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人,说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刘君就藏在这里了。

马奇把手轻轻地贴在门上,暗中用力一推,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里面闩住了。李胜刚要张开说话,马奇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中间,示意他不要出声。

马奇倒退了几步,准备冲上去,一脚把门踏开。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马奇一把拉起李胜,躲到墙角另一侧。

来人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三下,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就在来人踏进门的瞬间,马奇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抓住来人的手,说,刘君,认识我吧。

房间内没亮灯,刘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知道是马奇,立刻大喊起来,我犯什么事儿了,凭什么抓我?说着,剧烈地挣扎起来。李胜迅速上前帮忙。

马奇说,这个家伙我能应付,你去抓那个,他们肯定是同伙。刘君还在激烈地挣扎着,但他被马奇死死摁在地上,想逃脱,是绝对不能的。李胜急忙去找寻另一个人,他扫视了一下房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就走到门边开灯。“吧嗒”一下,灯没亮。

不能依赖灯光了。李胜借着窗外的月光,观察着室内的一切,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外,别无他物。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床下了。打定主意后,李胜一个箭步跨到床前,蹲下一看,竟然空无一物。他会去哪里呢?李胜左右看了一下,墙角的一堆杂乱的衣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定睛一看,杂物似乎在微微颤抖。

李胜上前一把抓起上面的旧衣服,一个人影忽地一下子站起来。此时,马奇那边已经制服刘君,他看见人影,遂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李胜一着急,竟然忘记了警校里面所学的抓捕动作,而是本能地从后面一把抱住那个人影。

但是,在一刹那间,李胜又放手了,那个黑影夺门而出。马奇怒吼道,李胜,为什么不抱住他?李胜说,她是个女的。马奇说,女的怎么了,吸毒照样抓!李胜说,师父,她裸着上身。马奇恨铁不成钢地说,诶,女的咋了,给她披上个衣服,还是要抓。

哦!李胜答应了一声,遂追了出去。

那一晚,李胜找遍了整个桃园,除了月亮,什么也没有找到。

听完李胜的讲述,我说,师父,这么说,我遇到了个“软茬儿”。师父笑着点点头。

在这件事后不久,我就经历了一次和吸毒人员真正的交锋。

酷热的午后,空气中没有一丝凉风。

长长的黄河,进入兰州后,弓起了脊背,懒洋洋地向东流去。岸边那高大的白杨树上,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暴晒中,耷拉下了脑袋,露出了白色的底面。几只看家的狗儿,趴在树荫下,吐着长长的舌头。

烈日炙烤着大地,马路上的沥青都晒软了。我们的两辆车疾驰在北滨河路上,正在跟踪着一辆车。据可靠信息反映,这辆车很快就要进行一场毒品交易。

前方的车好像没有发现后面的我们,车上的司机悠闲地驾驶着车辆,不疾不徐地行驶着。为了防止引起嫌疑人的怀疑,我们的车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

看似漫不经心的车,走着走着,突然在北滨河路沙井驿路口处,停了下来,一个黑瘦的男子跑上去。

我紧张地拿起对讲机,说,孙斌,看来他们要交易了,是不是立即抓捕?

孙斌说,估计来不及了,咱们还是见机行事吧。

他们的交易就发生在一瞬间,要想抓捕,我们的车必须像离弦的箭一般,一下子冲过去才可以。然而事实上,我们的车离他们一百多米,中间隔着十几台车,冲过去,根本上不可能的。

孙斌果断决定,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能抓住贩毒的司机,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黑瘦男子得了毒品后,急匆匆地顺着乡间小道走去。孙斌在对讲机里急促地呼叫我,我急忙应答。孙斌说,到沙井驿路口的时候,你们下去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过去把刚才购买毒品的那个家伙抓住。

我说,没问题,那么,那个贩毒的司机怎么抓捕?

孙斌说,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夹在的我们两辆车中间,一会儿我的车超到他的前面,你们的车迅速跟上,瞅准机会实施抓捕。

我们的车很快就到了沙井驿路口,两个同事跳下车,悄无声息地朝着黑瘦男子追去。

那司机在交易完毕后,似乎嗅到了危险,他警惕地看着倒车镜,接着突然加速,驾驶着车辆朝三岔路方向行去。

不好,他要逃跑!我紧张地说。

对讲机里传来孙斌的笑声,他说,到手的鸭子,岂能让他飞了?你就看好吧。说着,他脚踩油门,车子在车流中,左突右冲,几下就冲到了嫌疑人车辆前面去了。

我笑着说,孙斌的车技真好啊。司机小王一语双关地说,他是老司机了,对付这些人,很有经验。

小王悄无声息地加速,我们的车子慢慢地靠近了嫌疑车辆,对方好像感觉到的异常,他加大油门,在车流中左拐右转,企图甩掉我们。司机小王娴熟地驾驶着车辆,紧紧地咬住嫌疑车辆,一刻也不放松。

前面的孙斌发觉得到了我们的追逐,在对讲机了说,想办法把他逼到西沙大桥上,那里有机会抓捕。

收到!司机小王大声应答道。

临近三岔路的时候,小王故意把嫌疑车辆逼到最左侧车道,防止他右转逃跑。而此时,孙斌的车辆已经左转,上了西沙大桥。

行至岔路口时,嫌疑车辆在小王紧追不舍地逼迫下,毫无选择地驶上了西沙大桥。

桥面上的车流中,我们两台车已经将嫌疑人的车辆夹在了中间。

炎热的午后,路上行人不多,但是,路上的车并没有减少。

西沙大桥是一座多年的老桥,桥面上只有两车道,对向各有一车道。这时候,车流量很大,想超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大家只有跟着前面的车辆缓慢前行。

行至桥中央,一看抓捕时机成熟。前面的孙斌果断停车,嫌疑车辆不明就里地跟着刹住了车,司机小王没有丝毫犹豫,一脚油门就靠了上去,不给留他一丝逃跑的空间。

身高一米八几的孙斌下车后,径直往嫌疑车辆走去,我和小王迅速下车,从后面包抄上来。

嫌疑人感觉自己无处可逃,干脆锁住车门不下车。

孙斌站在驾驶员位置,对车上的嫌疑人说,我限你三秒钟之内,熄火下车,否则,我们将强行破玻璃。

孙斌冲我使了个眼色,站在副驾驶位置的我,一把甩出警棍,摆出了一副立刻要砸玻璃的架势。

别别别,我愿意配合,我愿意配合。嫌疑人说着,熄火走下了车。我和孙斌迅速将嫌疑人摁倒在车辆引擎盖上。在给嫌疑人上铐的时候,我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名残疾人。铐住嫌疑人的右手后,我又去铐他的左手腕时,发现他没有左手,左小臂三分之一以下都没有了。

我惊异地问,你一只手怎么开车?哪里来的驾驶证?

嫌疑人淡定地说,我是先考上了驾驶证后,出了一次事故,左手没有了,其实开车影响不大。我气愤地说,胡闹,你这是在拿着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也是在拿着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啊。嫌疑人低头不语。

没有左手腕可铐,我让他弓下腰,铐在了他的左小腿上。

孙斌在车上搜到了一小包毒品。

经过大半夜的突击审讯,嫌疑人在各种证据面前,见抵赖不过去,老实的承认了自己吸毒贩毒的事实。

凌晨三点半,凉风习习,我们行驶在前往戒毒所的路上。看见嫌疑人在后排座上打起了瞌睡。坐在副驾驶的我和驾驶位置的孙斌低声聊起了天。

我说,好险啊,他一个残疾人开车,如果当时他不上西沙大桥,而是逃往兰州西出口,路上他要是和我们飙起了车,那得有多危险啊,后果简直不可想象的。

孙斌说,呵呵,也是,也不是,是的原因,他一个残疾人开车的确是危险;不是的原因,我早就预判到他会上西沙大桥,因为他家就在桥南,再说,小王一直用车别他,让他无法右拐。话说,西沙大桥上真是个天然抓捕的好地方,只有两车道,一旦上桥,任他是谁,都插翅难逃。

嫌疑人似乎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诶,这一口毒品害了我大半生啊!

我回头问,你的左手怎么弄没的?

嫌疑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吸毒后,产生幻觉,开着车就追到了前面大货车的尾,命保住了,左手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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