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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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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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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民警手记》连载

第一十三章 被投诉

春风从南面吹来,带着丝丝暖意,翻过兰山,掠过五泉,一头扎进了奔腾的黄河,泛起一朵朵春的浪花。

春风扭着妩媚的身姿,吹软了僵硬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吹出嫩绿的小草,吹的柳絮漫天飞舞,吹来了一片盎然的春意。

在这春风吹拂的夜晚,我们巡逻在辖区的小道上。

时间已近零时,大多数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我们的警车唯恐惊动了人们的好梦,“蹑手蹑脚”地行驶在安宁堡街道的小巷里,狭窄的路边放着一排车,使原本就不好走的路,更加难走了,我们的警车正行进的时候,指挥中心传来指令:在桃林村有人报警说被骚扰,请立即前往处置。

警情就是命令!司机王天胜立刻掉转车头,警车急促地朝着桃林村奔去。

现场位于桃林村的一户出租屋内,几平方米的房间里,靠墙里侧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靠进门边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简易的煤气灶和一张很旧很旧的木桌,桌子上放着几摞碗、盘子和一些简易的灶具。

在桌子腿的边上,蹲在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房间中央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大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走进屋内,我问,谁报的警?五十多岁的妇女转身对我说,是我报的警。说着,她指着蹲在地上的男子,他叫柴小明,我叫刘芳,我和他多年前就离婚了,今晚,他喝了点酒,又跑到我这里耍赖皮,我和女儿要睡觉了,他却赖在我屋里不走,麻烦你们把他弄走。

我看向男子,他眼皮抬了一下,冷冷地说,我是来要钱的,给了钱我就走人,绝不多留一分钟。

刘芳一听就火了,大骂道,你要不要脸啊,女儿小时候,一天都没照顾过,这会儿你跑来要钱了?柴小明说,我不管,反正不给钱,我是绝对不会走的。刘芳气愤地说,警察同志, 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样的死狗,我不报警,咋办?

说着,刘芳回忆起了往事,禁不住泪水涟涟。

二十多年前,刘芳经人介绍,嫁给了柴小明。刚开始,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很是顺遂,随着大女儿的出生,家庭矛盾开始凸显。重男轻女的婆婆,认为是刘芳的肚子不争气,对刘芳心生不满,常常指桑骂槐,不明事理的公公也跟着婆婆嘟嘟囔囔。刘芳自然受不了公婆的白眼和唠叨,在丈夫面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柴小明耐心地安慰道,别和老人一般见识,他们就是个老脑筋,封建思想,心里就想生个男孩。

刘芳只好过起了忍气吞声的日子。

但是,等到二女儿出生后,刘芳相对平静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公公整天唉声叹气,叹息着是刘芳断了他们柴家的根。婆婆变化更是明显,非但不伺候刘芳的月子,还逼着她进厨房做饭,不再是指桑骂槐,而是处处找茬,不是说面条煮硬了,就是说菜炒咸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稍有不顺她的意,就是一顿谩骂,弄得刘芳整日灰头土脸。

忍气吞声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刘芳看透公公婆婆的心思,加之自己实在受不了婆婆的处处责难,还没有等到二女儿满月,她就带着两个女儿搬到了外面,自己租房子住。柴小明也觉得婆媳关系没法调和,默默地跟了出来。

刘芳本以为,只要脱离了婆婆的责骂,日子会好起来的。可是她错了。

柴小明虽然口头上对刘芳说不要和老人计较,但他对父母的话语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头脑中那根深蒂固地重男轻女思想,在父母的唠唠叨叨中,从大脑的底部激发了出来。他也认为自己的根断了,生活无望。对未来的日子失去了信心,觉得女儿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自己省吃俭用地攒钱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一改往日节俭的习惯,不再为生活前景打算,好吃懒做,顿顿要喝酒,抽烟也要抽好的,最恶劣的是,他竟然染上了赌博的习惯。

刘芳不仅一个人要拉扯两个孩子,还要时不时地替丈夫还那些追上门讨要的赌债,在多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身心俱疲的她,对这段婚姻失望透顶,毅然提出了离婚。

柴小明和父母商量后,觉得自己离了婚再找一个,说不上能生个儿子,于是,他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然而,天不遂人愿,柴小明离婚后,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生儿子的梦想也没有达到。

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刘芳怕再找个像柴小明一样的男人,会对两个女儿不好,放弃了再嫁的想法,一个人靠打工,艰难地撑起了整个家。

时光飞逝,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女儿到了该嫁的年龄,刘芳欣喜地看着大女儿找到心仪的女婿,禁不住心里乐开了花,就在她忙前忙后地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突然一天,多年没有往来的柴小明找上门来,追着刘芳要女儿的彩礼钱。刘芳淡淡地说,要什么彩礼啊,只要女儿将来的日子过得幸福,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柴小明怒骂道,屁话,你说的谁信啊?这年头,谁家嫁姑娘不要彩礼?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刘芳没好气地说,我疯了。柴小明恶狠狠地说,我可听说了,人家男方给了你八万八的彩礼,你要分我一半。刘芳听后,火爆的脾气瞬间迸发了,她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柴小明的鼻子骂道,别说人家没给钱,就是给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要?女儿从小到大,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你给过一分钱的抚养费吗?你们一家那么冷血的,真是世上少见啊。这次,是不是又是你爹妈怂恿着你来要钱的?柴小明默不作声,坐在那里不走。刘芳明白柴小明心中打得小算盘,一顿破口大骂,柴小明感觉颜面扫地,灰溜溜地走了。

今夜,柴小明酒后又来要钱。

听完刘芳的述说,我对柴小明说,孩子小的时候,需要你付出,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躲了,如今到了收获的季节,你跑来要分享,你自己说说,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柴小明眼睛乜斜了一下,露出了一脸无赖相,说,我不管,反正不给钱,我不走。

我刚要说话,躺在床上的女孩怒气冲冲地骂了起来,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姐出嫁,你给准备过什么嫁妆?就知道要钱、要钱,你的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被小女儿一通抢白,柴小明脸上挂不住,“呼”地一下子窜到床边,伸手就要打女儿。眼疾手快的王天胜,一个箭步冲上去,牢牢地抱住柴小明。而柴小明不依不饶地剧烈挣扎着、谩骂着。

作为处警民警,我必须稳住场面。我走到柴小明面前,严厉地警告他说,柴小明,你眼里还有法律吗?当着警察的面敢打人,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办法了?你以为耍无赖谁都没治吗?深更半夜,如此扰民,如果你听劝,就老老实实自己回家去睡觉,如果你执意要寻衅滋事,我们现在就将你带回派出所。

柴小明看见我强硬的态度,自知再闹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悻悻地走出了刘芳的房间,从院门边推起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嘴里骂骂咧咧地骑上车子,离去了。或许是天黑的缘故,亦或是柴小明醉酒的缘故,他骑出了大约一百多米,突然一头扎进了路边干涸的水沟里。

我和王天胜急忙朝柴小明跟前跑去,就在我们快要跑到他身边的时候,只见他从水沟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骑上自行车走了。

我们回头对刘芳母女安慰了几句后,就继续巡逻去了。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上午。巡逻了一夜的我还在梦中的时候,被一阵擂门声惊醒,同事站在门口低声说,宋哥,不好了,有人把你告了,督察已经到派出所了。

什么?我忽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房门。谁告我的?同事摇着头说,我也不认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还跟着一对儿七八十岁老两口。柴小明!我脑海“呼”地闪过这个名字。他有什么理由告我呢?我昨晚是正常处警,没有什么不当之处。

同事说,他说你打了他,我真的看见他的左小臂用一根纱布吊在胸前,看样子就像是骨折的样子。我说,柴小明就是个无赖,半夜里待在前妻家里不走,我训斥了几句,他就走了。同事一脸不放心地问,宋哥,你真的没有动他吧?我笑了一下说,废话嘛,我们警察是去处理事情的,不是去耍威风的,我当然不会打了,如果对方不配合,我们可以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处理他呀,实在是没有打他的必要。同事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哦,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快洗把脸,督察在会议室等你。

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市局的两位督察正在低头讨论着什么,看见我进门,他们停止了讨论,目光盯着我。我做了个自我介绍后,说,请问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对方礼貌性地一笑,说,昨晚你在出警的过程中,是否与人发生争执?我把前一晚接处警的整个过程向督察叙述了一遍,说,当时现场有我们单位的司机王天胜,还有报警人刘芳母女二人,他们都可以证明,我和柴小明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督察听后说,我们了解事情真相的目的是,既要监督,又要帮助民警维权,既不让处警民警有侵犯他人合法权益的情况发生,也不让他人随意诬告民警的情况发生。我说,你稍等。说完迅速返回办公室,拿着接处警登记本回到了会议室,把登记的报警人情况向督察提供,以便他们再去与相关当事人核实相关情况,查明事实真相。

就在我配合督察工作的时候,二楼楼道内有人大声吵了起来。原来是柴小明的父母亲在喧哗,说什么派出所要是不给他们的儿子赔偿医药费,他们就从派出所的楼上跳下去。

听到那些吵闹,市局的督察也无奈地摇摇头,说,现在这个社会咋了?谁都敢在派出所闹一闹,谁都敢当着警察的面骂上几句,以各种手段要挟公安机关要赔偿。我说,作为处警民警,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真的堪称是戏精啊,从那些现场的视频中可以看出来,戏精们在百姓面前一副面孔,在警察面前又是另一幅面孔,你要是当场揭穿了他,他立马跳的比谁都高,到处打电话投诉、诬告。说句心里话,有的人法律真的不应该惯着他们,应该严格执法,该罚款就罚款,该拘留就拘留,退缩,忍让,一味地讲求和谐,最终的结果就警察从中和稀泥,但是,这样的结局,容易造成好人一肚子委屈,恶人心里得意洋洋,事后,当事人双方都骂警察,都对警察不满意。

市局督察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警察的工作真的很难做啊。我说,是啊,上面的要求太多,我们基层的同志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工作该怎么做。比如说,群众满意度的问题吧,公安机关履行着惩治违法、打击犯罪的使命,要想做好工作,必然会得罪人,这样的情况下,满意度肯定不高。如果一个警察时时处处不得罪人,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工作是如何干好的?你们去问问那些被警察拘留的人、被警察送去戒毒的人、被警察送到看守所的人,有几个会说满意的?作为执法者和被执法者,他们天生的一对儿矛盾体,你把人家送去拘留了,还要人家满意?还让人家说你好,怎么可能呢?

这时候,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我大脑“嗡”一下响了起来,坏了,是不是真的跳楼了?想到这里,我“呼”地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楼道里,我飞速跑着,路过所长办公室的时候,有人一把把我拉进办公室内。我定睛一看,是所长,他问,你不是在配合督察调查吗,怎么跑出来了?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听见没声音了,还以为出事了,跑着出来看看。所长摆摆手说,你回去配合督察工作吧,是我把柴小明的父母亲劝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所长,不解的问,他们存心来闹事的,怎么会被你轻易就劝走了呢?

所长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胡搅蛮缠的,我给柴小明的父母亲分析了事情的经过,并告诉他们警察不会无故打人的,柴小明的胳膊骨折极有可能是深夜骑自行车摔倒的结果,他们要是有疑问,我们公安机关可以调取沿途的视频监控,老两口听后,当场问柴小明,柴小明开始还是百般抵赖,后来我说,当晚出警的民警亲眼看着柴小明骑着自行车离开的,还有刘芳和她小女儿也能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在所有证据面前,柴小明默不作声,老两口瞬间感觉脸上挂不住了,骂了儿子几句就走了,柴小明也觉得无趣,灰溜溜地走了。

听完所长的话,我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他们自己都认了,我没有必要再配合调查了吧?恰好在这时候,市局的督察走了过来,他们认真地说,虽然事实摆在这里,虽然暂时他们不再闹了,但是,我们还是要调取相关证据,还是要去刘芳母女那里制作一份笔录,我们要把所有的证据收集齐,最后形成一份投诉案的结论,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柴小明过一段时间又告。

所长点点头说,是啊,如果咱们不及时收集证据,等有些证据灭失了,人家再告,那就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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