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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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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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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民警手记》连载

第五章 神秘的小偷

刚入警的时候,我曾问过师傅老李,咱们社区民警主要干什么?他呵呵一笑说,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接着说,意思就是什么都得管,公安工作,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咱们社区民警就是那根针,所有的工作落实到最后,就是咱们这些人在穿针引线。

随着自己在社区民警岗位上工作的不断深入,我彻底体会到了老李话中的含义了。不管上级安排什么工作,层层抓落实,级级压责任,到了末端,就是社区民警的活儿。有时候一项工作还没有结束,另一项工作又来了。件件要数据,事事要回声。忙不过来,怎么办?那就加班呗。

在警一方,保一方平安,是我们对人民的承诺。因此,不管我们日常的琐碎事情有多忙,值班的巡逻是绝对不能耽误的,毕竟,保平安是民生大事。

又是一个值班的日子,我和同事一大早就行进在巡逻的路上。目标,三岔路口,它是我们最近巡逻防范的重点,因为这里最近连续发生了两起车上财物被盗案,虽说涉案价值都不高,只有几百元钱,但是这关系到民心稳定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三岔路口,地处沙井驿村与南坡坪村的中间,是我的片区。在自己的片区内发生了盗窃案件,虽说所领导没有一句批评的话语,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巡逻的途中,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个盗贼。

三岔路口,可以算是我辖区内一个小小的交通要塞。三岔路分别连着三个方向,一端连着高速路兰州西出口,高速路向西可以去往新疆、西藏,向东可以去往内地,由此说起来,兰州才是真正的要塞;一端连着兰州市西固区,兰炼、兰化等大型企业都在这个区;一端连着兰州市安宁区,这个区主要聚集着各大院校,诸如西北师大、甘肃农大、兰州交大、甘肃政法等大学都坐落在这个地方,故有文化区或大学区的称谓。

三岔路口,要说繁华,其实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繁华,甚至有些偏僻,但是,这里却是大货车司机的天堂。

这里的路面开阔,还有几家像样的手抓羊肉餐馆,司机们在高速路上开车乏了,下高速后,将车停放在路边,美美的吃上一顿羊肉,再躺在驾驶室里呼呼的睡上一觉,或者到旁边那家简易的宾馆住上一宿,一路上的疲乏自然就不翼而飞了。

当然,这里不只是司机们休息的地方,还是进入兰州市货物的集散点。一部分送往兰州安宁区和西固区的货物,由于大货车没法进城,司机们就在这里和货主进行交接。

初秋的午后,“秋老虎”的劲儿头儿十足,烈日炙烤着三岔路口的大地。货车司机们吃饱了、喝足了,有的人聚在一起,坐在树下的阴凉处,低声地聊着天、打着牌;有的人拿着毛巾,走向前方一百多米处的黄河边擦澡去了;更多的人则是爬上大车的驾驶室,脱掉衣裤,仰面躺着,张着大嘴,进入了梦乡。

此时,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窥视着这里的一切。他鬼鬼祟祟地东瞅瞅西看看,在确认司机睡熟后,就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就在那个午后,值班的我坐在派出所值班室的电话机旁昏昏欲睡,突然响起的铃声,使我一激灵,一把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市局指挥中心指令:三岔路发生偷窃案,请立即前往处置。

我叫上一起值班的同事,立即驱车赶到现场。

报警人从高高的驾驶室内跳了下来。他说,昨晚跑了一夜的高速,旅途困乏,浑身劳累,吃完饭就在驾驶室里睡着了,天气太热,睡的时候我脱掉裤子,而且把驾驶室玻璃摇了下去。在梦中,我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在眼前一晃,接着归于平静。睡了一会儿,我心中感觉不对劲,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裤子找不到了。下车寻找,在车辆不远处的路边草丛里找到了,但是口袋里两百元现金不见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现场,虽说驾驶室的玻璃是摇下来的,但是要从驾驶室内拿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人必须站到大货车高高的踏板上去,不像小车那样顺手,可是,一旦有人爬上去,势必会引起司机的注意。我问司机,你在车上睡得很熟吗?司机点头说,累了一夜,睡得跟死猪一样。

呵呵,我笑了一下。这就对了,偷窃者肯定摸透了司机一路劳累的情况,进而伺机下手的。我问,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过来套近乎?司机想了一下,说,其实来到这里的我们,大家相互都是陌生人,彼此间基本上是一面之缘,卸完货,彼此有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回到派出所后,我调取案发现场周边的视频,查来查去,恰好那一段路上没有视频监控,也就是说三岔路口是个视频的死角。

破案,当然不能拘泥于一种方法,我在三岔路口的餐馆、小商店和路边的装卸工中进行深入的走访调查,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大家只是听说货车司机的钱被偷。调查陷入了僵局。

在那个中午后的几天,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在一个地方连续发案,如果不及时破案时,势必会引起人们心理上的恐慌,甚至会有各类谣言产生。

这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我的耳边已经听到有人传言,三岔路口之所以连续发案,背后肯定是警察暗中纵容的结果。这真是百口莫辩啊!要想堵住谣言,只有破案,用铁一般的事实来说话。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便把三岔路口当作了巡逻防范的重点部位,保持严防死守。果然,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发案。

社区民警的工作是千头万绪的,户籍管理,矛盾纠纷处理,还有许多上级临时性下派的工作,因为我们要忙于那些的工作,对三岔路口防范也就放松了一些。巧合的是,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它又发案了。

这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啊,真是欺人太甚!所里的民警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捉住盗贼,将其绳之以法。大家心中暗暗憋了一口气,一定要抓住你,看看这个偷窃者到底是个什么高人。

经过所领导商量,决定将三岔路口巡逻防范,由明岗转为暗哨。每天中午,在案发的高峰期,实行便衣侦查。所里专门借来一辆地方牌照的破旧面包车,让大家开着。

酷热的午后,旧面包车上的空调是坏的,坐在车上的我们汗流浃背,每天巡逻完,衣服都和刚洗过一样,湿漉漉的。

令人大跌眼镜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的便衣巡逻,三岔路口竟然没有再发案件,偷盗者神秘消失了。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个偷盗者真的手眼通天,买通我们内部人员,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所里开会的时候,有老民警提出了疑问。所长摇摇头说,不可能,我们的行动都是绝对保密的,再说咱们所里同志的政治素质都是过硬的,相信不会有这样的人。教导员也点点头说,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谣言越传越邪,它如一种无形的阴霾笼罩在大家的心头,破不了案,大家的压力越来越大,有脾气暴躁的民警甚至骂娘了。所长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说,同志们,我们要沉住气,越是艰苦的时候,越要咬紧牙关坚持住,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明的猎人,相信盗贼的破绽就快要露出来了,我们全所要发扬老一辈革命家那种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优良作风,只要我们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情。

又坚持了一个星期,没有破案,也没有发案,那种种谣言没有退去。或许这是一个流窜作案者。我换了一个思路,自我安慰道。

这一天,又轮到我带队去三岔路口便衣执勤。中午时分,我和几个同事开车那辆旧面包车在三岔路口转了一大圈,除了几个货车司机坐在阴凉处悄声打着牌、聊着天,其余的大货车司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午后的三岔路口,一排大货车如长龙一般停靠在路边,早已过了饭点儿,餐馆就餐的人很少,坐在门口的迎宾打起了瞌睡。几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傲立在阳光的暴晒下,墨绿色叶片一动不动。公共卫生间旁边的阴凉处,几只流浪狗儿眯着眼睛,吐着长长的舌头趴在那里打瞌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连车辆也比平时少了许多,整个三岔路口似乎都睡着了,宁静祥和的氛围萦绕在这美丽的黄河岸畔。

车内太热,我和同事走到路边的树荫下。我递给同事一支烟,悄声说,诶,看来今天又不会有什么情况了!同事点点头说,是啊,这么热的中午,哪个小偷会出来呢?

我们像三岔路口的那些装卸工一样,侧卧在路边一棵视线开阔的树荫下,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汗水湿透了衣背。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燥热的空气和宁静的氛围,弄得我们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骑电动车的黑瘦中年男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只见他骑着电动车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西沙大桥一路飘来,轻车熟路地靠近了三岔路口最南头的那辆大货车。

我一下子惊醒了,急促地说,有情况!同事笑了一下,低声说,你都草木皆兵了。我朝着男子方向努了努嘴,说,你看,他的目标性多强啊,径直地奔着大货车的驾驶室而去,我感觉这个人有问题。同事定睛一看,脱口说,有情况。

我们几双目光同时盯着那个中年男子。

视线中的他,不慌不忙地靠近那辆大货车,悠闲地把电动车停稳,摘下墨镜,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可疑情况后,遂慢慢靠近驾驶室,接着,动作迅速而又敏捷地站到大货车副驾驶位置的踏板上,趴在驾驶室边上,确认司机睡熟后,轻轻伸手抓出工作台上的一件衣服,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下踏板。在衣兜里快速翻找着,找到钱后,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而后,迅速将衣服扔在了踏板上,伪装成衣服不小心从车里掉出来的样子。

盗贼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没有一丝犹豫不决,整个盗窃过程前后不到一分钟。看的我们所有人目瞪口呆,真是个老贼啊,动作准确而又熟练,没有多余一个动作。

同事刚想站起来,被我一把拉住了。我低声说,不要盲目行动,他离我们太远了,如果我们这会儿上去抓捕,一旦我们的目的被对方发现,那他会骑上电动车一下子就逃之夭夭了,你看他已经得手,从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判断,他还会继续作案的,等他靠近我们的时候再实施抓捕。

果然不出我所料,电动车男子得手后,往前骑行了二十余米,又靠近了另一台货车,用同样的手法再次作案,一分钟内结束。

当他再次靠近下一台车的时候,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当他站到副驾驶位置踏板上时,我和同事佯装起身上厕所,慢慢靠近了他。他非常警觉地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我们,得手的他将衣服扔下后,迅速走到电动车旁。

我和同事边走,边装作在讨论问题,并低声争论着什么。在我们靠近他的时候,他已经骑上电动车,缓缓地驶向我们。

相遇的那一刹那,对方感觉出了潜在的危险,电动车猛然加速。你还想逃跑!等了你几个星期,都望眼欲穿了,还能让你跑掉,你想的美!我一个箭步跨上前,抓住电动车后座,猛地发力,一把提起了电动车后部,车轮悬空,电动车瞬间失去了动力。

同事跨上前,攥住电动车把,一把拔下了车钥匙。狡猾的偷窃者见状不妙,果断弃车,撒腿想跑。他的这点儿小心思一下子被我们识破了,就在他弃车的同时,我们也松开了手,一起朝他扑去。

可恶的偷窃者终于被被我们抓住了!全所沸腾了起来。

案件进入审讯程序,讯问,调查取证,一切按规定进行,一个吸毒盗窃的案件浮出了水面。

讯问程序结束后,我和中年男子聊起来天。我希望他能回答我几个案情外的疑问。对方说,都这样了,还有啥可隐瞒的,你问吧,如果我能回答的,一定如实相告。

我问,你是否有同伙?他一愣,说,这些刚才不是都问过了吗?没有。我问,你得手的钱财作何用?他说,都拿去吸毒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要钱还能干啥呢?我问,对于我们派出所的行动你是否知道,是否有人向你通风报信?他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就一个吸毒人员,是个谁都瞧不上的烂人,哪有人会给我通风报信?你们想多了吧?

我说,在你前两次作案后,我们立即行动起来,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见你?他想了一下,淡淡地说,大概你们认为我偷东西之前都是有预谋的,预先踩点,呵呵,错了,我每次偷东西都是随机性的,有时候连续偷,得手后,只要手里有了钱吸毒,我就不偷了,躲起来,如果一次偷的太少,钱没了,我就会再来偷。

疑问一个个解开了。我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他想了一下,说,前一段时间,我的朋友从外地托大车司机帮我带了一件货物,当我到三岔路口去取货物的时候,那个大车司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我叫了很长时间才叫醒,醒来后他连连向我道歉,说一路太累,不小心睡着了。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后,第一次过来小试牛刀,竟然轻易就得手了。

破案后,我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再次来到三岔路口,首先向大家通报了我们破案的情况,接着提醒路边那些大货车司机,在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贵重的物品放好,虽然前面的案子已经破了,但为了不给那些不法分子再有可乘之机,务必要做好防盗工作。货车司机们对我的提醒报之一笑,说,哪有那么多小偷啊?有你这么负责的社区民警在这里,相信他们就是想来也不敢来呀!我说,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儿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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