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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子脚下初涉足
1、初入京城
柳三变与书童伴鹤水陆车舟，晓行夜宿，离开了福建崇安，往东京汴梁赶去。到钱塘江时，柳永在钱塘（杭州）呆了一阵子。
有一种说法是，柳永二十五岁时到杭州定居的这段时间，在西湖边盖了一座玩江楼。他听说杭州名妓周月仙色艺双绝，便找她来楼上唱歌，乘机调戏，月仙总是不肯顺从。柳永查出月仙与对岸的黄员外十分要好，每晚坐船过去约会，便叫船夫半途阻拦，并把月仙强暴了。事后月仙作诗自怜道：“自叹身为奴，遭淫不敢言。羞归明月渡，懒上载花船。”次日柳永又找月仙侑酒，席间调戏不断，月仙又羞又惭，只好顺从了柳永。虽然他最终抱得美人归，但大家都说他是不择手段的风流浪子。
离开钱塘，柳三变坐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而去。一路上山光水色，田园村舍，如诗如画，令三变、伴鹤目不暇接，流连忘返，真是大开眼界，三变方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这一日傍晚，终于到了东京汴梁城外。三变见天色已晚，就对伴鹤说：“眼下天色将晚，不如先找一处客栈住下，待明日一早开了城门，咱们就进城去！”伴鹤自然十分乐意。两人便来到一处叫“望京门”的客栈，在运河北岸。店小二见了二人，十分热情，将二人迎入客栈，叫二人在帐房先生那里办完登记手续，交足押金银两；便又将二人引入一间客房，一边忙着倒茶倒水，口里连声说：“二位客官请用茶！”接着又问：“二位客官可吃过晚饭了没有？”伴鹤说：“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这里，哪有工夫吃饭。快拣几样干净好吃的下酒菜来，再要一斤上好的佳酿，我们家相公早已饥肠辘辘了！”伴鹤知道主人柳三变爱喝酒，一路上过来，每到一处客栈或饭店酒家，只要是饭时，都是要喝酒的，所以不待主人吩咐，他就这样依老规矩向小二交待，当真是知主莫如仆了。小二连连应喏，说：“二位客官请稍候，酒菜马上就来！”
书童将行李箱放在床前头，说：“相公先坐下喝口茶吧，这么多天，只管赶路，可教相公受累了。这下可好了，总算到了京城，今天晚上相公该放松放松，好好喝一顿！”
三变在八仙桌旁坐下，端起盖碗茶来呷了一口，微笑着说：“伴鹤，这一路上全仗你照顾，我倒并没受什么累，倒教你吃了多少苦！今天咱们主仆二人当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去城里住好客栈后，便可以好好逛一逛京城，赏玩一下天子脚下的好景致！”主仆二人正说得高兴，酒菜已经摆好，有一盘红烧活鲤鱼，一盘干牛肉，一钵雉鸡羹，一碟花生米，外加一碟蔬菜。三变对小二挥一挥手，说：“你且别处忙去，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小二说声：“是，二位客官请慢用！”便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柳三变与伴鹤将酒喝尽，将菜吃了个底儿朝天，只剩下杯盘狼藉，二人相视一眼，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伴鹤叫小二进来将杯盘撤去，打来热水，伺候柳三变洗毕脸脚，自己也洗了。于是关门准备睡觉，这时已到掌灯时分了。
三变却睡不着觉，他想去院子里散一会儿步，这是他多年以来的积习了，就象他每逢顺心不顺心的时候，必要度词一曲一样。他出了门来到小院里，被料俏的春寒一激，酒便醒了大半。他抬头，见天下悬着一轮金黄的玉盘一样的圆月，他方知今天已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了。他不禁涌起一段忧愁来。他想起往年的元宵之夜，他都要与芜菁一道去崇安城逛夜市、观灯、猜灯谜、吃夜宵的，那是多么温馨与浪漫的事啊！可是今年却再也不能了，自己与芜菁天各一方，只能徒对明月，唏嘘哀叹了。于是三变又想起与芜菁在一起的许多美好时光，那时并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来才觉得可贵啊！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错过才知后悔，失去方晓珍惜。从今往后，这满月的良辰美景只能等闲虚度，赏心乐事也不知何日再能身经体验了。
三变不觉摇头叹了口气，便踱回屋里，见伴鹤正酣睡如泥地仰面躺在床上，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将被子踹在一旁。三变轻轻地走过去，将被子给伴鹤盖好，自言自语道：“这个伴鹤，‘春冷如马咬’，他却不怕冷。等到你冻出个伤风感冒来，我就要做你的奴才伺候你了！”便又微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变这时却来了赋词的灵感，他将灯花剪了，从行李箱中取出那盘雕龙镂凤大端砚和一只徽墨，就着茶水研了一盘墨汁，又取出一管小楷羊毫毛笔，展开一张稿纸，挥毫写下了一首叫《昼夜乐》的词：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