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了济州站,姐弟俩依依不舍地告了别。
薛娇从读书到工作,在这里也生活了五年有余,所以对济州还是很熟悉的。
穿过了出站口的人山人海,她打算到对面的公交站台。可刚一下台阶,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小伙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薛娇一脸惊讶且嫌弃的表情,问道:“范健?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是专门来接你的。”范健嬉笑着说。
“我最不想看到你这个嬉皮笑脸的样子。”薛娇皱着眉头,不屑地说:“谁稀罕你接呀,不是告诉你了吗?没事儿少来烦我。”
范健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昨天发短信问你坐哪趟车,你也不回。我可是早上就来了,一直在出站口等着,等了你好几个小时呢。”
“活该,谁让你等的。”
“这么大的火药味,说话都能呛死人,难怪大家都叫你小辣椒……”
薛娇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瞪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范健赶忙改口说:“人家好心好意来接你的,这样不好吧?”
“你不要老是纠缠我了。”薛娇直截了当地说:“咱们不合适,你从小就锦衣玉食,我是山村长大的,习惯了做一个灰姑娘。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
范健又笑着说:“正巧,咱们顺路,我也回学校呀。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咱们上警校是一个区队,毕业又都分在一个分局,现在又一起骑摩托车……”
“什么?别说你也来机动大队了啊?公示的名单上没有你啊?”薛娇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有人退出了吗,又补录两个,所以我就来了,以后咱们可就是朝夕相对的同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我想躲,也躲不开你了,是不是很惊喜呀?”
“谁要跟你朝夕相对?什么惊喜?简直就是惊吓,是噩梦!”薛娇无奈地用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我的天呀——,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呢?”
“走吧,走吧。咱们还是同事,何必弄得这么生呢?”范健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抢过行李箱就往停车场方向走。
薛娇有心再把行李箱抢回来,可是,站前广场人很多。薛娇虽然不愿意理他,但也不想在这里和他争执,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
这个亏她是吃过的,上学的时候,当着同学们的面,范健没少让自己尴尬。他倒是脸皮厚,可自己还要面子呢。
想着这些,薛娇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来到停车场,范健指着身边一辆蓝色的保时捷跑车问:“这车怎么样?漂亮吧。钥匙给你,遛一圈!”
“穷人家的孩子,开不起,也坐不起。我可不是拜金女!”薛娇转身就要走。
范健看着情形不对,就立刻打开了旁边一辆黑色大众轿车的后备箱,把行李放了进去,改口说:“开玩笑的,那是别人的车,我一直都很低调的。”
薛娇上车的功夫,范健偷偷把保时捷的钥匙扔给了旁边的司机。
上了车,薛娇认真地说:“重申一遍,咱们是同学、同事关系,知道你父亲是东江省有名的地产商人,可是我不稀罕。奉劝你,最好还是低调一点,踏实一点,不要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要不然、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范健讨了个没趣,也只好收敛了。二人上车就往警察学院方向去了。
从车站到警察学院不过四公里多的路,正常车速应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可这里是省会,是一个有着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又赶上周日,到处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车子走走停停,十几分钟了竟才走了不到一公里。
薛娇看看车窗外,正巧一辆开往学院的公交车从公交专用车道开了过去。
“好上当啊,还不如坐公交车呢。”
“那怎么成?像你这样的大美女怎么能坐公交车呢?”
“就你贫!”薛娇白了他一眼。
“着急也没用,你看——”范健指着前面的警车,说道:“这车好像是你原来派出所的吧?不一样堵在这儿了吗?”
“上学那会儿好像没这多人,也没这么多车呀?”薛娇不禁感叹道:“看来济州这几年发展得是真快。”
车子又向前挪动了几十米,拐弯上了高架桥,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两侧漂亮的高楼大厦。
车子刚上高架桥,就遇见了一个由大约二十辆警用摩托车组成的车队。这些摩托车都是大排量的重型机车,警灯闪烁,队形整齐划一,向一条巨龙,风驰电掣般驶向前方。
“哇——”薛娇眼前一亮,不禁发出一声惊叹:“这车好帅气呀!”
“嗯——”范健清清嗓子说:“这才650,我可是骑过1300的,公升级的摩托车,那可比这大多了。”
“你就吹吧。”薛娇打趣说:“我记得上学时候,有个同学吹牛自己是二级运动员,结果在跑第一个障碍的时候就摔了个满脸泥。”
“我那是大意了,再说那天我也感冒了。”范健敢紧辩解说。
“那请问到底是大意了?还是感冒了?‘挂科大王’同学。”薛娇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四年才挂了一次科,而且还是英语,怎么就成‘挂科大王’了?合着我一倒霉,你就高兴啊?”范健先是满脸无奈,但又立刻转笑起来:“看来还是咱俩有缘分,要不你怎么只对我笑啊?”
“我那是笑你笨!”薛娇立刻止住笑,冷冷地说了一句,扭头看向窗外。
“诶,我最近听到一首歌,周深唱的,名字叫做《起风了》,很好听,我觉得特别适合咱们未来的骑士。”
“你还是安静一会吧。”
“你就试着听一下吧,要是不好听,我是小狗……”范健嬉皮笑脸地边说,边打开了车载音响。
伴随着音乐声,车子一路驶向西三环方向。
***
从高架桥转入西三环,很快就到了学院门口附近,范健去找车位停车,薛娇下车也没等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径直往门口走去。
再一次回到东江省警察学院的大门前,薛娇驻足观望了好一会儿。回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渡过的青葱岁月,她不禁柳眉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门口一位站岗的学警走来,问:“请问您找谁?有什么事?”
这一下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拿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来参加集训的。”
“是铁骑队的吧?”学警向她敬礼说:“师姐好,请进。”
“谢谢。”薛娇微笑着回礼,拉起行李箱走进大院。
她走得很慢,边走边看校园里的花草树木、楼宇亭台,一面回忆自己上学时候的点点滴滴。
路过行政楼前面的小广场,小广场上停满了警用摩托车,跟他们在路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摩托车旁边围了很多人,有来参加集训的民警和辅警,也有警校的学员,他们边看边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薛娇——”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薛娇定睛一看,前面站着的是同学赵晓娜和王楠,说话的正是赵晓娜。小姐妹们再次重逢母校,手挽着手开心地聊了起来。
范健气喘嘘嘘的追上来,说:“你走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
薛娇也没有理睬他,走到一辆摩托车旁边,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赵晓娜看到范健,打趣说:“这不是范大少爷吗?怎么你也来了?这风吹日晒的苦差事,你也受得了?”
“什么车我没开过呀?我骑过的可都是公升级的车。川崎800,本田1300,铃木隼。你见都没见过呢。”范健笑着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就你那个孱弱的小身板,先把车扶起来再说吧。”
范健又走到薛娇身边,一脸得意地问:“诶,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薛娇没理他,继续看车。
这时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走了过来,这个人正是范健上学时的死对头许飞。
许飞长得一米八的个头,身型修长匀称,明眉大眼,举手投足有着一种绅士的风度。许飞出身军人家庭,而范健却是知名地产商人家的公子哥,两个人性格爱好、生活习惯、处事作风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互相看着不顺眼,警校这几年,没少闹矛盾。
薛娇问许飞:“许飞,你对这车了解吗?”
许飞站到摩托车跟前,说:“来之前我也看过一些关于摩托车的资料。这台车是春风650J—2A警用版,民用版是650TR-G,作为国宾护卫队的座驾,在接待外宾、阅兵等重大场合经常亮相,所以大家习惯叫它‘国宾650’,这车自重达到了260公斤,也就是500多斤。但是,别看车子又大又重,操控却是轻盈流畅……”
范健内心深处的醋坛子顿时就翻了,瞟了许飞一眼,自言自语道:“切,纸上谈兵,谁不会呀?有本事训练场上见!”
“范公子,遇到不买你账的主儿了吧?”王楠瞄了范健一眼,过来拍了一下他肩膀,小声说:“诶,你不是人家的菜。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这颗‘QQ糖’的。”
“大姐,不是说好了帮我的嘛,你这又捣什么乱呀?”范健凑近王楠的耳朵,轻声说:“加油啊,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范健自打小时候记事儿起,人前人后都是被捧着,从来没有人呛着他说话。没上警校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这钱也有不好使的时候。自从上警校开始,除了各种各样的纪律和规矩约束也就罢了,还有一个许飞,一个薛娇,这俩人经常跟自己对着干,着实让他丢了不少面子,不过范健也是一头倔驴,屡败屡战,几年下来,倒也历练了不少,硬是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阔少爷变成了不屈不挠的“阿Q”。
眼看许飞他们几个聊得正欢,王楠便移步过去,打断他们,问道:“时间不早了,车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不如大家伙一起出去吃个饭,聚一聚啊。”
范健也赶紧帮腔说:“是啊,出去玩玩,明天可就是封闭管理啦,想出这个大门都难啦。”
许飞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帮陈队整理档案,安排后勤工作。”
范健赶紧冲着许飞说:“原来你还有这么多事儿啊,那赶紧去忙吧,时间宝贵啊。”
“那好,我先走了,你们接着聊会儿。”许飞虽然意犹未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许飞一走,范健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薛娇,咱们几个出去吃饭啊。”
薛娇说道:“我也不去了,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再说行李和床铺也都还没收拾,一会儿去食堂吃一口就行了。”
王楠说:“没关系,一会儿回来,我们帮你一起收拾。”
“不了,可能坐车时间长了,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啊。”薛娇拉起行李箱,朝着培训楼方向走去。
“娇娇,等等我,我帮你收拾吧。”赵晓娜小跑两步,追上薛娇,一起走了。
王楠回过头,看了范健一眼,做了一个无奈地手势也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甄剑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把揽住范健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二哥,咱就别斗了吧。原来上学时候,咱们‘警院四剑客’都在,也就勉强占了那么一丝丝上风,现在郝建、尹剑没来,就咱哥俩,恐怕更讨不着啥便宜了。”
范健看着薛娇离去的方向,说:“不行,必须得斗一斗,总不能便宜了那个‘伪君子’。”
“你说你小伙儿长得也还可以,亿万的家产,咋就非要死磕那个‘小辣椒’呀?”甄剑接着说:“你看看我,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现在儿子都抱上了。全家都围着我转,在家里绝对是说一不二啊。”
“总有一天,她也会对我言听计从的。”
“拉倒吧,我看以后啊,你能给人家端洗脚水就不错了。”
“滚一边去,打你的游戏去吧。”
“这大包小包的,还挺重,我先放行李去了。”甄剑说着话,往宿舍走去。
说话的工夫,全都走了,只留下范健自己。
他抬头看看天空,吟出一句诗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