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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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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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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别传》连载

第三章 岁月动荡风雪天 世事沧桑黄泉路

话说是日天亮,陈子良辞了夏紫雁。溜出门,下一道土坡,出一道沟, 过一座小石桥,沿土城城墙遗址,经城南,一路朝焦土村家里走去。

且不说陈子良回家怎地,却说民国二十三年,深冬腊月。是日清早,天 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向大地直压下来。土城街上,一些百姓望着这鬼天气,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儿。其间,有人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也有人道:“一切听天由命吧!”

见那黑云挤压着、翻滚着,早把个天挤了个严实。那云层,犹如一只巨大的魔掌,正伸向各个角落。

大街上,小巷里,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其间,有戴火车头帽的,戴毡帽的,拢手巾的,也有赤着头的,有拄着拐棍的,提箩筐的,也有挑着担儿的,有急匆匆走过的,也有呆头呆脑站立的云云。

难道,上天真的不让这一方土地上的百姓存活了吗?

也许是人们在造孽,又也许是天命难违吧?天,是不会塌下来的,然而世事难料,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事,依然还是发生了。

只说晌午,城北猛地传来一种骇人的声音。其间,掺杂着脚步声、吵闹声和号令声。听得这一种声音,街上的百姓又是一阵不安、慌乱和惊恐。有人道:“怕是又要过兵、打仗了吧?”也有人道: “这年月,过个兵、打个仗也不稀罕。只是苦了咱们这些百姓。”

有人想到了战事,如此一说,街上立时乱作一团。只见,百姓慌不择路,各自逃命去了。其间,又有拖家带口的,搀老扶幼,也有背铺盖的,拉牲口的。或东张西望,或低头急走,听得那呐喊声,哭爹叫娘声和牲口的叫声,混杂在一起。

也有胆儿大不要命的,没想逃命,反倒想看个究竟,就立在街旁,抬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左右望着。

天空没有一丝儿亮光,街上人影儿稀少。声音,先前儿那骇人的声音渐近,仿佛踏在人们的心脏上一般。开进街道的果真像是一支队伍,排头骑马那位更像是一个大官。其间,有挎长枪的,背大刀的,背铺盖卷儿的,也有头上绑着绷带的,拉着瘸腿的。队伍散乱松垮,显然是在哪里才吃了败仗。

再说这支队伍,进入县城后,直接就闯进了县政府。有观望的人低声儿道:“世事儿,真的要乱了。”也有人道:“陈县长怕是命在旦夕啊!”

看官听说,原来,这支队伍正是冲着那县长陈国玉来的。

霎时,县政府里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县政府,早已人去楼空,逃命的逃了,逃不了的又尽数降了。可身为县长,陈国玉不会逃,更不会降。他,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决不辜负这一方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看官听说,之前,有人曾给过陈国玉机会,双方也通过一种比较可行的方式谈判过。对方如是讲道,只要陈县长肯提供枪炮、物资,跟他们干,就给他大官当。但陈国玉拒绝了。他不想当个叛徒,更不想把枪炮、物资提供给这帮人性泯灭的家伙,一帮土匪。

却说一伙人闯进县长办公窑。那大官,见陈国玉是条汉子,而且是一个难得的人物,便耐着性子,讲道:“陈县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缴械投降,跟着我们干的话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动粗?”

那陈国玉,三十岁出头,怎生模样,正是:

个头儿高大结实,穿一身蓝色制服。

四方脸冷若冰霜,眉宇间正气凛然。

他临危不乱。对那几个家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暗自寻思道:就算眼下断了退路又怎地,不就是一死吗?死有何惧?就算死,也不能如他们所愿!好在,自从我担任这个县长以来,从没亏待过这一方土地上老百姓。我没想要流芳千古,也不奢望永垂不朽,只求有人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此生足矣!

想到此,他抬眼望着这帮土匪,笑道:“三十年后,我陈国玉又是一条汉子!”

话犹未了,那大官一声令下,叫道:“绑了!”

五花大绑,身后顶着两支步枪,陈国玉被迫押出办公窑。大门外,早围了黑压压一片百姓。混乱间,听得有人低声叫道:“陈县长是好人,你们可不能绑啊!”也有人叫道:“陈县长是好县长,是好官,他不能死!”

闻听此话,陈国玉站稳脚跟。抬眼望着涌动的人群,热泪盈眶,频频点头,叫道:“谢谢!我陈国玉谢谢父老乡亲们!”

长枪屁股在他身后戳了一下,他一趔趄,那人群就紧跟着动一下。如此,陈国玉在这帮家伙的押解下,穿过街道,向县城南的河道里走去。

陈国玉,心里清楚那里是刑场,也清楚他的一生就此结束。但看到身后紧跟的百姓,他又笑了。

(1)看官听说,早年间,土城大桥竣工时,正逢五黄六月。陈县长站在新建的大桥上,亲自给工人发工钱。他如是讲道: “这是你们的晒脑费,是你们劳动所得,我要一分不少的亲自发放到你们手里。”

他平日与人为善,与人方便。只要百姓有事找上门来,他总是尽力帮助、解决,从没为难过谁。而眼前儿是,天地茫然世事动荡,兵荒马乱土匪横行。

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还能管得了这一方老百姓吗?

天,依然阴沉沉的。沿河道的枯草、老树枝干,已经明显地开始摇摆了。

陈国玉被押到刑场,背对封冻的土城河,面朝光秃秃的大山,跪在河滩里。身旁早站了一个后生,双手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黑压压跪倒一片百姓,求饶道:“留他一条性命吧!”

在一帮土匪面前,求饶有用吗?听得那当官的一声令下,道: “杀!”话落,一颗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四处。可怜的人,一命呜呼!正是:

正气一生为子民,百姓请命亦徒然。

手起刀落赴黄泉,苍茫大地世事变。

云层在翻滚着,挤压着,尘土、柴草刮过后,那雪片儿紧跟着满天飞舞,眨眼间,山山峁峁,沟沟洼洼,村庄房屋全白了。

且不说那一帮土匪怎地离去,也不说那百姓怎地离去,却说次日清早,陈县长的尸体旁又来了两个老汉。头戴毡帽,身穿粗布棉衣,脚上一双粗布棉鞋,他们是国玉本家的两位长辈。

看官听说,原来两个老汉在陈家山听得噩耗,连夜赶着马车动身,才赶到这河滩里来。

见陈县长尸体旁,有两个城南村里的老汉,赤脑上拢着羊肚子手巾,身披羊皮袄,蹲在那里,正打着一堆柴火烤着。一问,才晓得,原来这两个老汉在这河滩里守了一夜。

四个老汉言语不多。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用石头在冰滩上砸开一个洞来,以双手合拢当瓢舀水,把那亡人脸上、脖项上的血迹洗净,然后拿一块半新的草席裹了,抬上马车。

国玉本家的两个老汉,看着那两个赤脑老汉,道: “老哥哥,你们好在,我们这就带着他回家。”

那两个道:“老哥哥,事已如此你们别太伤心,一路好走。”

话罢,河滩里,一把鬼火飞扬,四个就此匆匆别过。本家的两个老汉,赶着马车离了河滩,过街道,沿城墙遗址,一路向北往回走去。

雪下得不怎么大了,风也刮得不怎么猛了,只是出奇地冻。一路上,马蹄声,车轮声,花红公鸡的哀叫声和两个老汉的叹气声,声声孤寂,声声凄凉。

出北城门,过一座独拱石桥,经寡妇垣,朝右一拐便是一条大路。沿路所经过的地方,总能见到有人在硷畔上,用柴草点一把鬼火,为亡人送行。

毕竟两个老汉赶着马车,回家又怎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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