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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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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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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别传》连载

第八章 石敞沟小镇逢集 高家庄山村探父

话说是日晚上,听子良提及在城里开装潢部一事,陈铁山并没有拒绝,也没把话说死。他沉思一番,也觉得这或许还真是一条出路。究竟这装潢部能否开,又怎地开,都不在话下。

且说次日,早饭罢,陈铁山在土城汽车站乘坐一辆班车,去了南塬地区洛塬县城。那班车一路颠簸,过南塬城,穿深沟,翻大山,后晌便停稳在洛塬城。

那班车又缓缓地开去后,他仔细一打听,然后急匆匆朝洛塬县公安局走去。上得三楼,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他轻轻敲门,笑道:“请问,高局长在吗?”

听得里面道:“请进!”陈铁山进门,把一些红枣、粉条小心地放在房子一角,连忙给他递上一支烟,笑道: “你是高局长吧?我是土城县陈家山人,叫陈铁山。”

高桂森五十岁开外,中等个头,四方脸,梳着大背头,一听他是土城人,忙放下手里的材料,抬起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望着他道:“我是高桂森。你是土城人?陈家山的?是国玉的二小子吧?你寻我有甚事?坐下慢慢说。”

铁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到他的面前,笑道:“高局长,我来之前去过高家庄,这是你父亲托我给你的信。”

高局长接过信,一面打开,一面又道: “你父亲陈国玉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时运不佳啊!”

不提还好,当高局长提到他父亲时,陈铁山情不自禁,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记得我的父亲,谢谢!”

看完信,再听铁山细说一番,高桂森略一沉思,答应道:“孩子的事,我一定尽力办好。”

当晚,高桂森把铁山留在洛塬县招待所住了一夜,畅谈一回,不在话下。却说高家庄,高志清老人的病情愈发加重,远在土城县唯一的女子高桂珍又如何能心安呢?

时值中秋,等子辉放假回来,高桂珍带着子良、子辉回了一趟娘家。

是日晌午,母子三个乘车来到石敞沟镇,巧遇逢集。四面八方赶集的人源源不断,骑自行车的,赶毛驴的,挑担子的,拉架子车的,吆猪的,拉羊的,五花八门好不热闹。镇子最热闹的去处,还数横跨在南北主河上的石敞沟大桥,和两边的桥头。那简易房里,或木棍撑着的帐篷下,总能听到不断头儿的吆喝道:“扁食——热油旋儿!”

高桂珍招呼着子良、子辉,走过石桥就开始四处张望,寻思道:往常,这时总能在这些小摊上看到父亲的身影。可眼下却不能了。多年来,每缝赶集,父亲都会坐在这些小摊前,花点小钱吃些油旋,或者扁食什么的。

且不说高桂珍母子三个怎地回高家庄,却说高志清总习惯穿一身洗得泛白的军装,还在兜兜里别一支钢笔。这是他闹了一回革命的纪念品。

那高志清所在的部队属于西北野战军。他放过哨、站过岗、拿过盒子枪、当过警卫员。当年部队驻军兰州后,他提干主管后勤部事务。其时,在兰州电影院,邂逅了冯彩云。

高志清风华正茂,一身戎装,站在售票窗口前,笑道: “你好,买一张票!”

窗口里传出兰州女子特有的嗓音,柔美动听,答道:“请稍等一下。”

这兰州女子不光声音好听而且长得好看,眉清目秀,十分标致。她剪着齐肩短发,身着一件白色旗袍,面带微笑,用一双清秀的大花眼望着他。高志清被她的美貌震惊了,一时半会儿竟然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心里道:如此漂亮的女子,要是能当我的妻子那该多好!

后面排队买票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叫道:“长官,你能快一点吗?”

她原本清秀的脸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润,一双眼睛闪着动人的亮光,她有些慌乱地把裁好的一张电影票递到他的面前,笑道:“长官,祝你愉快!”

他从那一双白净且细腻的手里接过电影票,样子犹如吃糖一样。笑道:“我叫高志清,老家在陕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电影院墙壁上挂着的铁铃响了,电影就要开演了。后面排队买票的人,是又急又气,但还是不敢发作,不住地叹气道:“这卖票的也太慢了吧!”

等铁铃响过,她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道: “冯彩云”。尽管她的声音很低很细,但他还是听得十分清楚。鬼使神差,他竟然把心爱的钢笔递到她的手里,说道:“谢谢你,冯彩云同志,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

等她明白过来时,他已经走远了。透过卖票窗口和人群的缝隙,她只看到他留给自己的一个英俊的背影。

多么美丽的一个夏日黄昏。自此,冯彩云这个名字,就像刻在高志清的脑子里一般。

几次见面后,冯彩云给他回赠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早些年的照片,扎着两根细长的辫子,穿着一身蓝底白花的连衣裙,正蹲在自家院子的炉子前,手里拿着一把纸扇对着炉火专心地扇着,一把铜制的烧水壶正冒着热气。

另一张是他们相识后不多时照的,她静静地坐在草坪上,眼睛注视着远方,蓝天上,正有几朵白云飘过。也许,对于一个漂亮的女子来说,当她把自己的照片交给青年同时,也把自己的命运也交给了他。那青年,也许就是她的未来和希望,幸福与全部。

久而久之,两个的关系一步步走明确了。只要条件和环境的允许,冯彩云总是跟在高志清的身旁,她做了他生活的影子。用高志清的话说,冯彩云既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女子,又是一个懂得体验生活的女子。

是年,兰州城解放,冯彩云跟着高志清乘坐火车、汽车,走州过县,翻山绕沟,几经周折回到了土城县高家庄村。

却说在石敞沟集上,高桂珍没寻到父亲、母亲的身影。她又招呼两个孩子,到肉铺前割了几斤猪肉,到镇医院给父亲买了些药,就匆忙拐进左面的一条小路,朝高家庄走去。

高家庄,距离镇子十里路,翻过一座山就到了。高家庄,对于子良、子辉他们并不陌生。子良听母亲讲道,当年母亲生下他时,家里断顿了,是外婆在月子里把他抱回家的。

在子良的记忆里,外爷时常大病不犯,小病不断,家里家外全靠外婆操劳。外婆是个要强的人,在她的艰辛操持下,家里光景还行,家里也总能吃到烧红薯、炒南瓜子。

说话间,娘儿三个上了那山沿沿,绕过两个大弯,绕过梯田畔的羊肠小道,走下一道更陡峭的土坡,经过小学操场,外婆家就到了。只见,两眼土窑的院子左下方安置了一盘石磨,石磨旁载有两颗枣树,那枣儿正泛着诱人的红色。视线绕过土墙左面,那土台上就有一颗能结大杏儿的杏树。

子良、子辉一气儿跑下去,叫道:“外爷、外婆,我们来啦!”

见门里进来的两个小伙子,身后跟着桂珍,高志清满脸笑容,道: “噢,你两个是来哭外爷的吧?”

听父亲这么一说,桂珍眼里荡起了泪花儿,叫道: “爸爸,你怎么净胡说?”

高志清又笑出声来,道:“桂珍,爸爸暂时还死不了。我这不是逗孩子们高兴嘛,你怎能当真啊!”

桂珍不语换了笑颜。晚饭罢,高志清就在锅巷里寻旱烟抽。只见,旱烟锅子上掉着一个旱烟布袋儿,那是妻子一针一线缝制的。只见他装满一锅儿自制的旱烟,靠在铺盖上丝儿丝儿地抽着,样子有几分悠闲自得。

听他干咳几声,就见脸上有几颗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煤油灯吹灭,睡在土炕上,高桂珍怎么也睡不着,往事儿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儿一般。

六十年代后期,是年三月十八日早上。高桂珍,妆扮一新,正盘腿坐在土炕下面的陪嫁铺盖一旁。正是:

大红衣裤新崭崭,绣花布鞋红艳艳。

黑亮双辫红头绳,粉面含笑待嫁人。

她妆扮一新,望着坐在身边的母亲不住地抹着眼泪,念道:“妈,我真不想走!”

冯彩云心疼自己的女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导她道:“憨女子,你早晚还不得嫁人吗?再说铁山他是个多好青年。嫁到陈家可不比在家,凡事儿你万不可太任性。”

两眼土窑的院子里,人声吵闹,好不热闹。院子下面是两根木棍临时搭成的彩门,挂着一块红布,两面是大红对子,门上、窗上也分别贴着大红对子和吉祥剪纸。门前,一张八仙桌上的陪嫁物堆得如小山一般。看时见是些,大红铺盖、穿衣镜、梳头盒、花布包包云云,边边沿沿,满满当当。一旁又摆放着一对红色木箱,和一支暗红色柜子。

院子里、窑里,洗碗的、打杂的、端盘儿的、炸油糕的、压饸饹的正在忙乱着。这当儿,陈家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走上了高家的院子。硷畔上,围观的人们马上让开一条道儿,孩子们欢呼道:“哦迎新的来了,能坐大花轿喽!”

赶在陈家迎亲的到来前,高家的人们基本吃了早饭,接下来,主要是招待陈家的人。等陈家的人饭罢,两家迎送的主事人都来到八仙桌前,交接有关嫁娶迎送的礼数和习俗。

等一切礼数、习俗交接完毕,主事人喊一嗓子道 “新娘上轿!”话落,只见抬轿的抬轿,拉驴的拉驴,背箱子的背箱子,抱被褥的抱被褥忙乱着就动身。门口儿,几个迎送妇人就催道:“桂珍,你快下炕来我们该走了。三十多里路程,还远着呢。”

在迎送人的催促下,高桂珍哭哭啼啼从土炕上下来了,泪眼汪汪地望着土窑里的一切,拉着母亲的手,哭诉道:“妈,你和我爸爸一定要保重呀!”

高桂珍头上顶着一块儿红盖头,被几个迎送的妇人扶上轿。出院子,走下土坡时,她不住地回头望着站在硷畔上的母亲、父亲,眼泪又来了。新娘子坐轿,迎送人紧跟在后,离了高家庄一路翻两座大山,朝那陈家山走去。都不在话下。

且说后晌,当高桂珍被一顶花轿迎进陈家大门时,脑畔上、硷畔上、院子里,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那迎送的妇人,把高桂珍从轿里扶下来,穿过拥挤的人群,直接朝洞房窑里走去。举行上头仪式时,两个妇人如是念唱道: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行好运遇贵人。”

上头仪式结束。少时,端盘子的后生亮着声儿唱道:“哎嗨看着,油哩!”话落开席了。看时,见那席面儿上早摆了烧肉、炖肉、丸子、粉汤烩菜和馒头云云。众亲朋,十人一桌吃了个喜滋滋,乐呵呵。

铁柱言语不多,一面给众亲朋倒酒,一面只说道:“喝好,吃好啊!”

此时的那周晓凤,穿着齐整,端坐在院子上方的椅子里,正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她疯病看上去好多了,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不时又念唱道:“花儿开,鸟儿叫,村里正办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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