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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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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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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声里忆平生》连载

第一十二章 吃席

所谓席,不是床上铺的凉席,而是“宴”。这里的“吃席”,包括吃喜酒(婚宴、孩子出生宴、升学宴等)、吃丧饭(办丧事时摆的饭桌)和聚餐(因为比较明确的目的或原因,三个或三个以上的人聚在一起吃的大餐)。

印象最深的一次吃喜酒,是去我爸的酿酒老师家里吃的出生宴,因为他家小孙子出生喜酒的日期,恰巧定在了澳门回归的那天,所以我记得特别准。

吃喜酒得早去,那是个冬天,早晨四五点钟,天还没亮,我和爸妈就起床了,把礼物拿上车,大概是一些鸡蛋,挂面,还有小孩的新衣服,那个时候不能送礼金,否则会被认为是没有诚意,只送这几样礼物。

在夜色中,我们就出发了。

到了已经人山人海了,一点都不夸张,他们的大院子里满是人,除了本镇子的人、客人之外,还有张罗做喜宴的、迎宾的、收礼物的“忙活人”等等,那时候喜酒不去饭店,而是安排在家里。在院子里支几口大锅,有用来烧开水的,有用来熬汤的,有用来炒菜的,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做“喜面”。

喜面其实就是煮挂面,不过,又和平时吃的挂面不太一样,请来的厨师做出来的喜面,其貌不扬,并没有豪华的配菜,而且看上去清汤寡水,无甚味道。但是吃上去咸淡正好,就连炝锅的葱花,都烹出了不一样的香味,而且数量不多,每个人只有多半碗,所以大家吃起来感觉格外的好吃,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所以很多地方,吃出生喜酒,一般也说成“吃喜面”。

每个地方基本上都有一个擅长做这种喜宴的厨师,我们那边称为“炬长”。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是在大饭店里吃不到的,就是那种看起来平淡无奇,吃起来特别惊艳的技术,比如一盘特别家常的洋葱炒鸡蛋,都能做出平时家里根本做不出来的香味,可能和火候有关,毕竟在农村大院子里支起的柴火大锅的野气和火力,是任何饭店都比不了的。

是否有整鸡整鱼,一般是判断喜酒档次的关键指标。农村大锅整出来的整鸡整鱼,可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种不入味又很柴的样子,而且形状完整,但总筷子一碰就酥下来,肉质软烂无比,诱人的味道已经入到了骨头里,这道菜不仅考验技术,而且对原材料要求也很高,所以一直处在喜酒所有菜品的顶端,赢得万千喜爱。

我童年的那个年代,一般人家的生活水平都已经挺不错了,所以,基本上每次吃喜酒,都会有整鸡整鱼。

梅菜扣肉,当时并不知道那种排列整齐的大肉片子,是叫这个名字。对这道菜印象很深,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吃肥肉,而我爸恰巧只爱吃肥肉,所以每次吃那种肥瘦相间的肉的时候,我都是把瘦肉用筷子夹下来吃掉,肥肉夹给爸爸。

吃席的时候,因为是男女分开桌,所以我和爸爸不会坐在一起。遇到这道菜,我自然还是只把每个肉片底部的瘦肉夹下来吃掉,肥肉都留在了自己的餐盘里,白白地浪费掉,却也无可奈何。

长大后,有一次没办法的情况下,不好意思浪费,就把上面的肥肉也勉强吃下去了,谁知竟然惊艳了,没想到那看起来腻腻歪歪的大肥肉,居然吃进去一点都不腻,而且还入口即化,口感和味道,甚至甩出瘦肉好几条街!回想小时候吃席时被我扔掉的梅菜扣肉的肥肉们,真是扼腕叹息!

在抖音上看到很多地方农村吃席的时候,就会有人不顾脸面地那些大塑料袋,在别人还没动筷子的情况下,就把自己喜欢的菜装起来,带回家自己吃。我小时候吃席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会有类似的情况,就是“霸菜”,那时候的桌子不是转桌,菜品换位置只能手动端来端去,很多人就霸道地把自己喜欢的菜,或者造价比较高的菜,弄到自己面前,并且一只手护着,不给别人夹到的机会。这样的人一般是老年人,不过他们也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给坐在旁边的孙子孙女吃。

丧饭,一般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只是为了给忙活的人,以及亲朋好友管顿饱饭,所以没啥好写的。

第一次因为比较重要的原因聚餐,就是在高考完的那天晚上,“刑满释放”的我们,兴奋地变卖了所有的书本和草稿纸,就跑去县城的饭店里大撮了一顿。六个女生,八十块钱的包桌,就吃得特别满足特别饱,那个年代的消费水平,可以说是非常的低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高枕无忧的我,跑去烟台我姑姑家玩,他们带着我,参加了一些他们朋友间比较正式的聚餐。

只记得第一次带我出去聚餐的时候,席间,他们突然让我讲两句,我直接懵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也不认识他们每一个人,不是没介绍,而是没记住。慌不择言的我,冒出了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真无地自容,还是我姑姑和姑父给我找理由打了圆场。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吃席并不都是轻松愉悦的,也明白了,在席间,嘴巴也并不是只用来吃东西的。于是就变得不那么期待吃席了。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后来又带我去吃了好几次,分别是和不同的人。

有一次,他们带我参加他们学院(他们在高校任教)老师们的一个聚餐,其中一个老师带着他的儿子去了,当时才上高一,比我还小两岁,敬酒词说得那叫一个溜,我听了真不相信那是从一个刚读高中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特别的世故和老道,现在只记得其中一句是:“我这是饮料,我就干了,各位叔叔阿姨们随意,而且喝酒对身体不好,少喝点比较好,别像我爸一样。”关键是那语气,完全听不出来是在责备各位叔叔阿姨,而是真诚地劝告,让我叹服不止,却也没有生出哪怕一丝丝的想学他的念头,因为我知道,我学不会,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果然,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学会。

上大学之后,类似的场合就数不胜数了,我一直保持着让人讨厌的“真我”,该吃吃,该喝喝,啥话都不懒得往外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只不辜负盛宴就够了。

当然,成年以后,酒也成了吃席时绕不开的话题,甚至一顿饭吃下来,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各种的劝酒、拒酒和喝酒中度过的,吵吵闹闹、人声鼎沸,毫无意义。虽然喜欢酒,但我一直认为,酒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喝,那是对酒的糟蹋和侮辱,你推我拒之间,酒仿佛成了没人愿意接受的东西,我讨厌看那样的情形,讨厌他们那样对待酒。所以我从不拒酒,也不轻易敬酒,但只要跟别人喝,我都是一干到底。

是不是所有小时候很简单愉悦的事情,长大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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