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县衙的后院,躺在一张摇椅上,并让摇椅一前一后地摇着休息。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就要进入睡眠状态。
突然,我的摇椅停止了活动,我睁开眼睛来看,看到徐素娥就站在摇椅旁边,一只手放在我的摇椅上。我明白徐素娥是来干什么的,却假装不明白地道:“娥姐,找我啥事啊?”
“我是来替叶霜感谢你的,感谢你昨晚为叶霜保留下了半年的俸禄。”徐素娥道。
我笑了笑,徐素娥的话让我想起了昨晚的事,那确实是很好玩。我恍然大悟,心道:“我明白了,难怪她只让我住六个月,原来是我保住了她六个月的俸禄啊!”
徐素娥接着道:“你有断事的本领,我和楚衡已经商量好了,他会保举你做京兆尹的县尉,这样你就可以协助楚衡断案了……”
“这样就可以住在京兆尹府,而不用去叶霜家了,对吧!”我直接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
徐素娥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京兆尹府比叶霜家舒服多了……”
“舒服是相对而言的,对于楚大人和您舒服,对于我就不舒服了。这地方能让我感觉舒服的,只有叶霜家……”我笑道:“不对,是我与叶霜家。”
“我真不明白,叶霜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霜叶虎,你住在一只老虎旁,怎么会觉得舒服呢?”
“这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我直起身,看着徐素娥道:“叶霜不就是杀了十几个比自己强壮的大男人吗?居然就被贯以‘霜叶虎’的称呼,真是太冤枉了!”
徐素娥竟无语反驳,过了良久,只能转移话题道:“谈谈你的经历好吗?”
“我的经历?”我又躺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股笑意。
其实在三天前,我还是在2021年的5月21日。
我还记得是在早晨,我在一棵柳树的树荫下向追了三年的女友易美琪求婚,结果却遭到她无情的拒绝。我用三年去追的一个人,最终却是一场空。
我还记得她说的话:“‘千锤万炼出剑器,磨尽铁锈始见锋’‘雷震天地动,雨骤风云惊’‘知海无涯不须止,才学岂因声名愁’……这些都是你的诗,写得很好,我相信整个中国都没人能写出这样的诗,你是中国最有才华的人。但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一个人有才华,没有赏识他的伯乐,那么才华就会成为他的负累。就像你一样,你曾经拿着剧本《国殇??南京》,去找香港艺英有限公司,结果被它拒绝;你曾经拿着故事去与人竞聘编剧,最终败给了一个没有故事、影视学院出身的人……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在这个社会,看重的是关系,是你的出身;不是你的才华。没有关系,没有好的出身,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也是枉然。算了吧,别去争别去抢了,你出生贫寒,再怎么争抢,也就是这样。你改变不了出身,也改变不了命运。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认命吧!你去找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好好过日子吧!别去修习才华了。在这个人情社会,你越有才就会越痛苦。”
这些话犹如一记重锤,捶着我的心。而易美琪没有管我,说完就走了。
那时,我心里有个疑问:前些天还好好的,易美琪为什么要把我甩了?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易美琪来到了大街,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坐上出租车离开。
幸运的是,我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未载客的出租车开过来。我连忙对着出租车招手,出租车就停在我身边。
我开门上车,坐在后座。
司机问:“你要去哪?”
我说:“替我追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看了我一眼,仿佛知道一切一般,说:“老表啊,算了吧!心走了,你再追上去也没用。”
我说:“如果你是我,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甩了,你是不是要弄清楚?”
司机点头,汽车开动,追了上去。
我与易美琪坐的汽车始终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易美琪最终也没有发现我。
在易美琪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家位于南昌市青山湖区的名叫“冰河”的豪华酒店。这间豪华酒店有20层,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则贵。
我出生贫寒,自然是没来过这里,但是易美琪的出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不能来这里,她自然也不能来这里。
可是今天,她偏偏来了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易美琪走进了酒店,她乘坐的出租车离开了。我乘坐的出租车到了易美琪下车的位置,停下。我付了车费,跟着易美琪走进了酒店。
这个高级酒店的一楼并没有人,易美琪在电梯门口等电梯,我在酒店门口看着她。好在酒店门口有关于酒店介绍的杂志,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我随手拿了一本杂志遮住我的脸。
酒店里的一位身高一米七八,身穿西装革履,年轻帅气的男工作人员走到我面前,道:“先生,你是要办宴会,还是婚礼?”
我看了一眼男工作人员,也看了一眼易美琪,发现易美琪走进了电梯。我连忙对男工作人员说:“我想在这里参观一下,再做决定。”
“好的,您慢慢参观,有事叫我就好。”男工作人员说完就离开了。
我连忙来到电梯门口,看着易美琪乘坐的电梯缓缓上升,最后停在了第15层。
我连忙按了电梯向上的按钮,一个电梯门打开了,我走进去,按了“15”,于是电梯带着我到了15层。
我走出电梯,来到走廊。在走廊,就听到十分嘈杂的敬酒声音。
我看到一个身穿婚纱的女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聊天。由于穿婚纱的女子背对着我,所以我只能看到中年男子的样子。他脸上有几条皱纹,人长得稍微有些胖,头顶是半禿的。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可是在西装革履的衬托下却显得比较年轻。由于他们距离我并不远,所以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清楚。
中年男子道:“怎么样?把那个穷才子甩了吧?”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站在中年男子旁边的女人是谁了。我把头缩回来了,静静地听着易美琪和中年男子的谈话。
易美琪点头“嗯”了一声,说:“爸,我有些担心,万一他将来有成就了,那我就只能后悔了。”
中年男子说:“你放心吧!爸爸的眼光绝不会错,他虽然有才华,但是不擅长自我营销。又没有人知道他,所以他在五十岁之前都不会有作为。对了,你有把我的话跟他讲吧?”
易美琪说:“有啊,我是一字不差、一字不少地和他说了。”
中年男子说:“好啊!这样的话,他的内心就会十分受伤,受伤之后就不会努力奋斗。这样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成就。”
易美琪说:“我觉得,这样毁掉了一个人的前途,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你胡说什么?”中年人打断易美琪,略显生气,说:“你如果不毁掉他的前途,他将来有了成就,人家都会说你有眼无珠;现在好了,他这辈子不会有什么成就,你呢,也嫁给了一个富豪,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了。”
易美琪说:“我就怕他不死心,过几天又想起来奋斗了。”
中年男子说:“这有什么关系?你将来就是华光财团的少奶奶了。凭借着华光财团的财力,要用资本毁掉一个才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易美琪笑着说:“爸爸说得对。”
中年男子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吧!”
于是易美琪和中年男子走进了酒店。
我蹲下来,十分伤心,两行眼泪流下来。我立即擦干了眼泪,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轻声在心里骂道:“周平,你为什么要伤心?有什么值得伤心的?离开了这样一个女人,是你的幸运,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站起来,按了向下的电梯,准备离开。电梯门打开了,我走进去,按了“1”的按钮。就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一刹那,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按住“阻止关门”键。电梯门打开了,我走了出去,朝着酒席走了过来。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吧!我走进了酒席。
一个礼仪小姐看到我进来了,招呼说:“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吗?找位子坐下吧!”
我一双眼睛盯着易美琪和站在她身旁的年轻男子,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白色西裤,大约二十五六岁,西服胸前别着一朵红玫瑰的年轻男人。
易美琪看到我来了,显得十分吃惊。所有人也因为易美琪的吃惊而看着我。
我进来之前,还十分热闹,如今却是既安静得如无人一般。
站在易美琪身旁的男子笑了笑,端着酒杯,走到我的身旁。他为我倒了一杯红酒,将红酒递到我的面前,笑着说:“你一定就是美琪的备胎周平吧?”
我看着他,说:“你知道我?”
他笑了笑,说:“我还真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和美琪也不会这么快走到一起。来,我敬你一杯!”说完,他将酒杯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去接他的酒杯,而是走到易美琪的面前,对易美琪说:“恭喜你,攀上高枝,变成凤凰了。”
易美琪说:“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不要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人还是应该面对社会、面对现实,脚踏实地地向前走。”
我笑了笑,说:“连你都丢了,我怕我再把这不切实际的梦丢了,整个人就废了。所以梦还是要做,路还是要走,再见!”说完,我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出酒席。
新郎来到我面前,伸出手拦住我。
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新郎笑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梦永远都不会实现。”
我说:“为什么?”
新郎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通过编剧进入影视业吧?”
我说:“是。”
新郎笑了笑,走到我的背后,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华光财团的少公子王华光。在中国这个市场上,有十分之九的影视剧都是我们投资拍摄的。只要有我们华光财团在,不管你编出多么精彩的故事,都不可能被影视化。所以你不用再往这条路上使劲了。”
我继续朝着酒席外走去。
后面又传来了王华光的声音:“其实你应该去做老师的,美琪跟我说过,你的诗写得非常好,你如果成为老师,我和美琪生的孩子一定让你教!”
我没有理他,继续走,走了几步又听到王华光的声音:“你别在往成为编剧、成为小说家这条路上走了,你应该知道要用资本毁掉一个优秀的编剧和小说家是易如反掌。”
我没有回应,走出了酒席,走出了豪华酒店,之后就来到了鄱阳湖。
论曰:我很反感现在有些人说“如今盛世已如烈士所愿”。越是处于盛世,越容易忽略问题之所在,所以越要居安思危,借鉴往事。如果沉醉于盛世,就容易忽视问题;问题如果堆积,最终小问题就会成为毁灭盛世的大问题。就像处于开元盛世的唐玄宗,陶醉于自己所创的盛世,忽略了人才的怀才不遇,致使许多如杜甫那样的人才没有上升通道。贤才得不到任用,围绕在皇帝身边的是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之类的小人,最终开元盛世走向了终结。韩愈作《马说》,讽刺不识人才的封建君主对人才的迫害,然而现在又何尝不是在迫害人才呢?只是现在迫害人才的对象变了,不再是不识人才的封建君主,而是资本家。资本家们出现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为了逐利,少有是为了该行业的未来的;而人才出现在任何一个行业,考虑的是该行业的未来,这就产生了矛盾。矛盾调和的结果要么是人才放弃自己的坚守,助资本家为虐;要么是人才不肯接受调和,被资本家毁灭。因为资源掌握在资本家手里,不是诚心正意的资本家,人才面临的选择只能是这样。美国拍电影最好的地方是好莱坞,但是好莱坞坐落于加利福尼亚。为什么好莱坞没有坐落于发达的纽约或华盛顿?因为爱迪生就在纽约和华盛顿。作为拥有超过两千项发明专利的发明家,其发明自然也涉及到了电影行业。你要用爱迪生的发明,就要给他高昂的费用。美国的电影人为了躲避这费用,所以逃到了加利福尼亚。发明大王爱迪生的心里尚且没有电影的未来,更别说其他的活跃于影视行业的资本家了。而且如今已经四通八达,人才已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那么人才的处境就更加艰难。呜呼!这种心里装着行业未来的人,难道我们不该保护吗?如果眼睁睁地看着人才毁在资本家手里,那这行业还有未来吗?如果一个盛世连心怀未来的人才都不能保护,那不是和开元盛世一样存在着覆灭危险的盛世吗?如此一个盛世,我们还怎么能说“已如烈士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