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进公堂,就对楚衡道:“楚大人,我坐哪里?”
“来人啊!看座!”于是一把椅子摆在了楚衡的右边。
“楚大人,他无官无职,居然能坐在公堂之上,这成何体统?”姜海明道。
我牵着叶霜的手,走上了公堂,坐在了楚衡右边,才道:“我是奉皇上之命协助楚大人办理盗牛案的,姜大人如有疑问,可以去问皇上。”
姜海明噤了口。
叶霜以为把我送到了这儿,就安全了,于是就准备下去。我立刻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力气用得有些大,加之叶霜没有防备,所以就坐在了我的大腿上。
叶霜嗔怒道:“你干嘛?”
我附在叶霜耳边,轻声说:“还没结束,你若是离开我了,要是我再审案中途被人暗害了,那这案子就玩完了。”
叶霜只能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安全。
姜海明道:“既然人员都到位了,楚大人,那就开始审案吧!”
“等一等!”我说道:“人员还没到齐,还有一个人没来。”
“还有谁来?”楚衡和姜海明异口同声地问。
“还有一个收伞人要来,收伞人未到,这案子不能开审。”
“这大晴天的,虽然有太阳,可是并不毒,谁会撑伞?”叶霜道。
“怎么会没人撑伞?这把伞现在就撑在这里,而且还在庇护着一个违法乱纪之徒。”我说着看了一眼姜海明,看到姜海明如临大敌般地看着我。
众人都明白我话中所指,便都不再询问。而姜海明过一会儿就会说几句话催促快速审案,楚衡就会看我,我则闭上眼睛不理会,楚衡便也不理会……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一声尖锐的女声“襄|城|公|主|驾到”传来,我立刻站起身来,看着姜海明笑了笑,道:“收伞人来了。”
襄|城|公|主|在一个与之身高差不多的绿衣丫鬟的陪同下,走进了京兆尹府衙。楚衡和姜海明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公主殿下。”
襄|城|公|主点了点头,道:“楚大人,襄城此来所为两件事,一为传达父皇口谕,二为听楚大人审案。”
众人听说襄|城|公|主|要传达皇上口谕,便纷纷准备跪下。襄|城|公|主|连忙说:“父皇口谕,大家不用跪,站着听即可。”
“是。”于是我们都站着了。
襄|城|公|主|对着姜海明道:“父皇要我问姜大人,请问姜大人在朝廷身居何职?”
“兵部侍郎。”姜海明颤巍巍地回答道。
“父皇再让我问姜大人,兵部侍郎在朝廷管着什么事情?”
“协助兵部尚书,掌全国武官选用和兵籍、军械、军令之政。”
“父皇三让我问姜大人,眼下是什么情景?颉利可汗的二十万大军退却了吗?”
姜海明摇了摇头。
“父皇四让我问姜大人,既然外敌未退,那么此刻应该是兵部最忙的时候,你不在兵部司职,跑到京兆府来干什么?如果你这么想听审案,不想干兵部侍郎了,父皇立刻委任你京兆县尉之职,让你一辈子听楚衡审案。你可愿意?”
“臣知罪。”姜海明跪下,道:“臣这就回兵部去司职。”说完便起身,灰溜溜地往府衙外走。
“爹!”姜锦阳在姜海明走过自己身边时叫了一声。
姜海明停下脚步,看了看姜锦阳,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离开京兆尹府衙。
看着姜海明离开了,我们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襄|城|公|主|道:“行了,这伞我已经收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说完她看了看楚衡,又看了看我,然后坐在了姜海明原来的位子上。
我对楚衡道:“楚大人,接下来的事是你来,还是我来?”
“你跟我还客气啥,自然是你来。”
这是立功的机会,楚衡居然让给我。我由此知道这件案子不容易审,可是不容易审又能怎么样?这是块骨头,不能用“庖丁解牛”的方式躲过去,只能用刀砍碎它。我对楚衡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衡没说话,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便开始审案,先问庖丁:“庖丁,你把昨天在山洞里说的再说一遍。”
“是,”庖丁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姜锦阳公子听我说的厨艺好,于是就来请我到府上做厨师,是我想到自己是庖丁的传人,是我不想让自己祖宗的手艺失传而去盗牛的,是我把盗来的牛进行解体后把牛肉做成酱牛肉来吃的……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面对这突发情况,我并不吃惊,因为我早就料到了。我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文书道:“记录!”
“这……”那文书看着楚衡。
我说:“现在是我审案,不是他,你应该如实记录我问的所有问题以及嫌犯的所有回答。”
楚衡冲着那文书点了点头,那文书便把这一条记录在案。
我问:“这与你昨天说的不一样啊!”
庖丁回答:“我昨天……被那位姑娘打得有些头晕眼花,所以有些胡说八道!”
叶霜道:“你胡说!我昨天打在你身上的伤口都在胸口和背上,又没打你的头,你怎么可能头晕眼花?”
我对叶霜道:“你闭嘴!现在是我问案,不是你;你要是觉得自己有问案的能耐,就你来问。”
叶霜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继续问:“是啊!就像她说的,她没打你的头啊!你怎么会头晕眼花?”
庖丁回答:“这……这个医学问题我也搞不懂,反正当时就是被她打以后,头晕眼花,所以胡说八道。”
“大人,此事已经十分清楚了,庖丁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请您按照我大唐律法审判吧!”姜锦阳道。
我对姜锦阳说:“你闭嘴!我还没问到你呢!等我问到你时,你再回话。”
“罪犯已经供认不讳了,还有什么好审的,赶快宣判!”人群中有一人喊道,但是却无人附和。那人喊了一阵,觉得没趣,便停止了呼喊。
我笑着对那人道:“你知道为什么没人附和你吗?”
那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因为这里很多人都进过兵部侍郎府的后花园,都听过庖丁先前的供诉,现在他前后供述不一致,这里面肯定有鬼。如果不把这鬼搞清楚,就胡乱的宣判,那很容易成为冤假错案。各位,请你们说一说,作为审案的我和楚大人要不要把这鬼搞清楚?”
“搞清楚!搞清楚!当然要搞清楚!”围观的百姓们喊了起来。
“姜锦阳,你听到百姓的呼声了吗?不管你搞了什么鬼,让庖丁改了供词,我都会弄清楚。”我说道。
姜锦阳十分不屑地笑了笑,似乎是在说我这么做是徒劳无功。
我继续问案:“庖丁,既然你说那酱牛肉是你做的,也是你吃的,那你一定知道那酱牛肉的味道喽?”
庖丁答:“这……自然清楚。”
我问:“根据我们的调查,盗牛案半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天很热,牛肉不容易保存,没吃完的你怎么处理?直接扔掉吗?”
“直接扔掉那多浪费啊!当然是加热一下保存,等到下次再吃了。”庖丁答。
我点点头,说:“柳勇,你过来一下!”
柳勇来到我跟前,我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柳勇点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说完柳勇就叫上了史密一同去了。
过了一会儿,柳勇、史密和徐素娥端着六盘(每人端两盘)酱牛肉来到了公堂之上。
我说:“襄|城|公|主|可以作证,这其中有盘酱牛肉是从姜锦阳的家中取来的。”
襄|城|公|主|站起身来,道:“没错,本公主确实可以作证。”
我说:“另外五盘牛肉是我从五个不同的酒店拿来的,诸位有所不知,长安仅有一家名叫‘迎客来’的酒店可以杀牛,因为他是自己养牛。几家酒店为了做酱牛肉,就去‘迎客来’买牛肉做酱牛肉,这样就不是杀农民耕种的牛了,也就合规合法了。我从他们那各要了一盘酱牛肉,现在请你品尝,找出哪一盘是你吃的酱牛肉。你找吧!”
庖丁有些迟疑,毕竟牛肉不是自己吃的,他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六盘酱牛肉都是他吃的。”姜锦阳大喊道。
“你怎么知道六盘酱牛肉都是他吃的?”我问。
“因为……因为我曾看过他吃这六盘酱牛肉。”姜锦阳道。
“这六盘牛肉他都吃下去了吗?”我问道。
“是的。”姜锦阳道。
我点头,问道:“庖丁,姜锦阳说的是真的吗?”
庖丁答:“这……自然是真的。”
我走到徐素娥跟前,徐素娥的目光盯着自己右手端着的酱牛肉,我的手放在一块酱牛肉上,她微微点头,我便取下了那块酱牛肉,道:“庖丁,竟然这六盘酱牛肉都是你吃的,那你把这块酱牛肉吃下去。”
庖丁张开嘴,我把那块酱牛肉放入他口中,他嚼了一会儿,一脸为难;吞下肚中,可没过多久就开始反胃呕吐。
我笑着对姜锦阳道:“你也看到了,庖丁根本吃不下这盘酱牛肉,说明这根本不是他吃的。”
“这或许是他不喜欢吃的一盘酱牛肉呢?或许是在做的时候,不小心做出来的呢?”姜锦阳道。
“不小心做出来的,那也能吃得下去。就像你亲眼所见,他吃了这六盘牛肉。所以就算十分难吃,他也一定能吃完,现在他吃一块就受不了,说明这牛肉不是他吃的。出现在姜府的牛肉既然不是他吃的,那就是你们姜家父子吃的。”我说。
“你胡说!”姜锦阳道:“牛肉不是我们吃的!”
“这样争也没办法证明,我们就来想个办法证明吧!你把他吃的牛肉吃一遍,如果你能吃下去,那就证明这牛肉是你吃的;如果吃不下去,那就对庖丁依法审判。”
“好,来吧!”姜锦阳张开了嘴。
“你双眼看着怎么成呢?得把眼睛蒙起来。我会把那几盘牛肉轮流让你吃,你要能吃出庖丁吃不下的那盘,那才算你过关。”
“这……”
“有公主殿下在这里,你怕什么,公主殿下正直无私,我肯定不敢耍花样。”
“来吧!”于是姜锦阳的双眼被厚厚的黑布蒙起来了。
“所有围观百姓一律转过身去,以防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我说完,有些百姓不肯转身。我又补充道:“不肯转身者,即视为杀牛同党,立刻押入大牢饿三天。”
百姓们听此,纷纷转身;有几个人虽不情愿,但见众人都转身了,便也转身。
“我有言在先,公堂之上的所有人暂时保持安静,若是发出奇异声响,则杖刑伺候!”我看着楚衡。
楚衡点头,道:“他说得对!”
于是,整个公堂静极了,只能听到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我一盘接一盘地将酱牛肉夹进姜锦阳嘴里,第三盘是庖丁吃的那一盘,所有人也盯着姜锦阳的表现,然而姜锦阳嚼了几下就那样吞下去了。待到第六盘时,姜锦阳似乎才响起有食不下咽一回事,然后装作呕吐起来。
“去掉他的黑布!”我说道。
叶霜走过去,摘去了蒙住姜锦阳双眼的黑布。百姓们也知道实验结束了,纷纷转身来看。
“请公主告诉他,庖丁食不下咽的事哪一盘。”我看着襄|城|公|主。
襄|城|公|主站起身来,笑道:“姜锦阳,你完了,庖丁食不下咽的是第三盘,而你却吃得津津有味。”
我说:“姜锦阳,你太爱吃牛肉了,所以庖丁食不下咽的那盘牛肉也能吃得下,而你最后表现出来的,不过是演戏而已。这也就恰恰证明,你才是吃牛肉的人,庖丁只是为你解牛而已。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姜锦阳愣愣地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吃牛的就是我一个人,与我爹和我哥无关。”
我点了点头,在这种情况下,也确实只能证明姜锦阳吃牛,而姜锦阳也主动站出来承担罪名,那其他二人就无法定罪了。我对楚衡道:“楚大人,现在是证据确凿,你宣判吧!”
楚衡一拍惊堂木,道:“庖丁解耕种之牛,姜锦阳吃耕种之牛,按武德律,二人均判充军之刑,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