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大学生活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年以后,柳自强和他的同学已经毕业,沈云霞考上了中文系的研究生,留在学校继续学习。那年秋天,自强他们那届同学纷纷走上工作岗位,因为面向全国分配,许多同学去了外地。不过根据个人自愿及用人单位工作所需,也有相当部分留在了锦城,自强、剑辉、艳梅、建军和娅琼等人那时就进了市级机关。凑巧的是,何艳梅与周建军竟然分到了一个单位,在政府办公室从事文秘;而柳自强和肖剑辉也分到了同一个部门,去了本市的财政机关;梁娅琼因学的外语,分到外事办从事翻译;至于邵家坤和郑惠莲嘛,则被分去了市辖的郊县。
进入财政局没有几天,自强和剑辉的工作岗位就确定了,那天人事处通知他俩,柳自强到局办公室,承担机关的文秘事宜,肖剑辉到监察处去,充实财政监察力量。这意味着从那时起,二位刚刚参加工作的青年,就要开始崭新的生活。这一年,柳自强已二十三岁。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后,自强和剑辉已经适应工作环境,对所从事的业务工作也渐渐的熟悉起来,当第一个月的见习工资发放以后,两人真是高兴极了,工资虽然不高,按照国家规定标准也不过就六十几元,然而第一次拿到工资,两人都是很兴奋的。因此,他们决定庆贺一次,于是下午下班以后,两人上街共进了晚餐。
他们进了单位附近的一家餐馆,刚一坐下,一位侍者就上前来主动招呼,自强要来菜谱看了,点了几样,就叫侍者尽快拿来。不一会儿,菜肴也就端上桌来,自强又叫取来啤酒,然后两人开始用餐。他俩边吃边聊,边又敬酒,气氛倒也和谐温馨。这样饮过几杯以后,剑辉一时高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原来剑辉到处室后,和本处的二位同事早已相处十分融洽。监察处的处长姓李,名东城,中等身高,是位四十八九的中年男子,东城处长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作风清廉,一直受到剑辉敬重;另一同事是位女孩,芳龄约莫二十二三,姓余,名海蓉,是李处长的得力助手;海蓉性情外柔内刚,身矫体健,形象端庄,亦算秀外慧中的女孩,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喜欢扎成一束,给人朴实大方的好感。只因自强亲近剑辉,每至监察处小坐,便与海蓉经常闲聊,并且感觉甚是投缘。次数一多,余海蓉就有了意思,而李处对此亦很敏感,看在眼里,便有意想做个月老,为他二人牵线搭桥。
当时剑辉对自强道:“哦!自强啊,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要对你讲,可就不知你会咋想。咱们处长对你印象非常之好,很想为你做点好事,他曾问我有关你的个人问题,知你还是单身,于是叫我转达此意。因他看出海蓉对你甚是青睐,知她有心,便想从中撮合你们。”
剑辉此言虽是善意,却让自强情绪变得躁动起来,他没想到剑辉竟会提及此事,于是久积心中的惆怅,此刻也就流露出来。他深深地凝视剑辉,就冲他道:“嗨!剑辉,你……你说啥呀?剑辉你咋要说这呢?你对我还没个了解?怎么和我开这玩笑?你们处长他想为我介绍海蓉,这事你想可能成吗?李处长他有此好意我亦心领,可我却是不能答应。唉!你也真是,怎么对我竟不理解?不向处长讲清楚呢?我曾那么深爱云霞,那份情感怎能舍弃?我不想交别的女友,接受海蓉又哪可能?是啊!我也知道海蓉不错,她人漂亮也很温柔,可她能及沈云霞吗?剑辉哪!我讲实话,我真太爱沈云霞了,我没办法把她忘掉,真没办法!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放弃她呀!所以呢,剑辉,海蓉那事就免谈了,请代我向李处致谦,此事不妥,真对不起!我是真的不能同意。”
当听自强这番话后,剑辉心中豁然开朗,他已看出好友心思,沉吟了会,终又说出他的理由。“噢!自强哪,”他笑着道:“你可千万别误会啊!其实我是为你着想,我亦完全出于好心。我琢磨吧,你和云霞早已分手,一年多了,估计和解或已无望。沈云霞她不来找你,你也没去主动找她,如此情形,你又凭啥不选择呢?你的条件那么优越,既有机缘,你就应该去考虑嘛!再说了,柳自强你对我关心,我甚感激,如此的仗义,我又岂能忘记你呢?不瞒你说,我和娅琼关系已定,我们打算明年结婚。而你呢,自强啊,你也应该抓紧些吧?你的事情我也着急,就想帮你。所以嘛,既然海蓉她有意思,她喜欢你,我也很想撮合你们。”
肖剑辉的话音刚落,就见自强脸涨红了,他已变得异常激动,却就嚷道:“好啦,剑辉,我看你就别再说了,今天怎么你总劝我?你是好心,可你咋不体谅我呢?我也知道你为我好,非常感谢,可我还要怎样说啊?我已说过我爱云霞,忘不了她,这是谁也难替代的。其实云霞对我误会,我能解释,我又岂能把她放弃?哎,你哪知道,我可并非没去找她,我去过的,只是云霞她没谅解。我也明白伤她太深,可我又有啥办法呢?当初是我心肠太软,顾及艳梅,为此弄成这个样子,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该咋办?唉!我……我是真的很难做哦!”
“嗯,难。”剑辉理解地点了点头。自强又道:“可是呢,剑辉,你的情况就不同了,我觉得你非常幸运,你和娅琼,你俩倒是很投缘呢!你们没遇什么纠葛,彼此相爱,增进感情也较顺利,为此我亦为你高兴。真的,剑辉,我是应该祝福你的,我愿你俩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彼此相爱厮守一生。而至于我嘛,哪也没啥,我想你就别再费心。咳!这么说吧,我和云霞虽已分手,我却相信情缘未尽,我仍希望她还爱我,尽管事已至此,可我对她那份感情,怕是此生也难舍弃。”
“噢!”剑辉见他情真意切,态度诚恳,内心更是百感交集,于是笑道:“好好,那好,看来我是有点多虑。自强啊,我理解你,请你千万不要介意。你是那么怀念旧情,这也难得,我亦相信会有转机。唉!不过嘛,也是,沈云霞她那么优秀,才貌俱佳,你若放弃确也可惜。那时是她误会太深,你俩分手,那也倒是一件憾事。”
“是啊!”自强便又接过话道:“云霞确是优秀女生,她不但妩媚,更有才气,我倾慕她,真心爱她,当然希望与她和解。我想她亦懂得道理,她会想通,或许终会对我谅解。所以我要向她解释,表我诚意,这事咱会看好时机。并且嘛,其实现在我也知晓,沈云霞她并无男友,她或对我也没忘情,云霞至今亦仍单身。”
“哈哈,是吗?”剑辉一听笑了起来,便就说道:“那你必然有希望啦!不过嘛,自强,既然你总舍不下她,那么你就努力追吧!我知道你也曾忧虑,你抑郁了好长时期,而你至今仍未忘情,说明你是真太爱她。噢!自强啊,我看这样,要不你就去找她吧!你主动一些,回趟学校,你去找她好好聊聊。”
“这,这个……”自强略微沉吟了会,于是就将态度表明:“嗯,这个其实我已考虑,不过现在暂没机会。我觉得吧,这事也不那么简单,我想需要等待时机,最好还是别太冒昧。我虽想去,却也多少有点胆怯,我就害怕把事弄糟,等些时日,我看可以想点法子。唉!反正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反正我也看得开了。这么说吧,剑辉,那事虽然我曾痛楚,可是随着时光流逝,我也已经渐渐平静,毕竟嘛!时间就是良药,我总不能,不能深陷痛苦中吧?噢!我讲实话,其实对此我有信心,我亦赞同你的主意,相信事情会有转机。”
“嗯,对对,我想会的,”剑辉便又接过话道:“我也同意你的见解,希望事情会有转机。不过呢,自强,既然你是这样考虑,决心已定,那你就该尽量抓紧。我看此事不宜再拖,你大胆些,否则情况倘若有变,你就努力,那也恐会对你不利。”
“对对,那是。”自强举杯呷口了酒,便微笑道:“好啊!剑辉,谢谢你能对我关心,我会记着你的好意,总之嘛,看吧!我定然要付出努力……”
当夜幕悄悄降临之时,两个朋友已经走上锦城街头,此刻已见华灯初放,霓虹闪烁,一轮满月挂在天边;夜色如此凄迷,都市繁荣,使人感觉清爽惬意。
他俩并肩走了一程,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剑辉因和娅琼有约,就站着笑道:“哦,自强啊,今日时间也已不早,我尚有事,咱俩就此别过好吗?”自强心中完全会意,知他有约,于是与他相互告辞,肖剑辉便径自离去。
剑辉走后,自强更加百无聊赖,一想人家成双成对,甜甜蜜蜜,而自己却无人为伍,内心实在感到抑郁。他没精打采地朝前走去,不觉来到锦江河畔,正自思虑,忽见前面有对男女迎面过来,几乎是在同时,他们都已认出对方,原来来者不是别人,却好正是艳梅、建军。
在这地方忽然相遇,自强真是吃惊不小,他未料到他俩竟会走到一起,这不说明,他们已经好上了吗?这个时候他想避开,可刚掉头,已听艳梅在叫他了。她仍那么青春靓丽,落落大方,面颊亦带几分羞涩。事已至此,自强只好也不回避,他转过头来看着他俩,有点尴尬,有点慌乱,但很快的,艳梅那种热情的举止就让自强平静下来。当他俩快要走近的时候,自强也就迎了上去,他已看出艳梅惊喜,而周建军也面带微笑,他俩亲密地并肩走着,气氛显得甚是和谐。
当下三人近前止步,自强便道:“呦!竟是你们?你俩这是要去哪呀?这般亲近,真是令人好羡慕呢!”他那神情虽然异样,但其言语却也显得幽默风趣。
于是艳梅也不隐讳,连忙应答,并且默认现在她已接受建军。她有一些不好意思,脸颊发热,内心却也怀有愧意。自强当然知其情由,既已相遇,便以好言问候他们。当下彼此寒暄以后,何艳梅却忽然想到有事问他。于是她就告诉建军,让他暂避,说与自强单独聊聊。周建军也完全理解,点头应允,然后就往河边等她。
那时艳梅对自强道:“哎,自强啊,咱也许久没见面啦,近些日子过得可好?该不错吧?我已听说你分到了财政部门,亦留锦城,我可真为你高兴啊!不过我倒想问一下,你的事情现咋样呢?这一年来你和云霞可有接触?你俩应该已交往吧?我想那时你们多好,如此相爱,确也真是不该断交。唉!那件事呢,我有责任,我很内疚,至今仍觉对不起你。好在呢!现在事情都已过去,自强您说,你俩关系和解了没?”
当听艳梅问及此事,自强却就叹息起来,他埋下头去沉吟半晌,然后便道:“嗯……这个事嘛,这事也就不用提了,我和云霞没有接触,和解啥呢?云霞她就那么高傲,和她说好哪容易呀!过去是我伤她太深,我好惭愧,对她不起,那也都是我的错啊!哎,艳梅哪,那事你也别自责了,其实想来并不怪你,那是纠葛,谁又能够理得清呢?男女之事本就那样,风风雨雨,阳错阴差,为此我也早已想明。至于说到我的情况,可以告知,至今我仍孑然一身。我亦常常思念云霞,也曾找她,可她对我却难谅解。”
“哦!”艳梅听后甚是惊异,内心愈加愧疚起来,她深深地凝视自强,便寻思道:“哎呀!看来是我害苦他啦!云霞误会因我而起,他俩分手,我又岂能不自责呢?嗯……‘解铃还需系铃人’啊!无论如何,我和云霞毕竟同学,咱俩也曾那么要好,难道她就不明理吗?所以这事我须出面,我找云霞,与她聊聊,主动帮助他俩和解。”艳梅决定去找云霞,帮助协调,并与云霞言归于好。
想到这里,她就轻声叹口气道:“唉!自强哪,你的事情竟然这样?我没想到,看来你也真够苦呢!不过这事你别灰心,我有考虑,我会为你想点法子。”她边说着,边用手去拂下刘海,又沉吟道:“嗯……我看这样,我回咱校去找云霞,与她和谈,撮合你俩你看如何?”她的态度非常恳切,亦有羞涩,脸颊泛起一片红晕。
“噢!这个……”自强立刻兴奋起来,他凝视艳梅,几乎不知说啥好了。他的内心无比激动,接着便问:“你,艳梅,你说这事是真的吗?你真愿意去找云霞,撮合我们?你看这事真能行吗?”当他还想再说啥时,已听艳梅接过话了。
“嗯,这事准行!”艳梅笑道:“依我之见就该找她,若是我要占了主动,或许事情是有望的。其实嘛,哎,自强啊,我对云霞太了解啦!她这人呢,确很纯情,并不小气,心地更是非常善良。那时候她和你分手,不过就是有误会吧?她尚不知你仍痴情,至今还是那么爱她。所以我想,咱就不妨试一下吧。”
听过艳梅这番话后,自强真是感慨万分,他明显察觉,这位女友至今依然对他关爱,尽管意义已经不同,但她这份纯洁友情,却是多么难能可贵。于是他就满口应承,欣慰地笑道:“好好,行呀!您这么说咱就感到有指望了,何艳梅你心肠真好!咱是真该感谢您呢!”然后他又沉吟了会,便道:“那……要不这样,改日请你喝茶好吗?咱去茶楼,到时咱再好好聊聊。”
“嗯。”艳梅温柔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因又瞧见建军等她,恐生误会,于是她就告别自强,招呼建军散步去了……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至周六晚,自强和艳梅去了市区的一家茶楼。这晚天清气爽,星汉灿烂,又是一个月朗之夜。两人选了靠窗的地方坐下以后,自强笑道:“哎,周建军他近来咋样?若有闲暇,大家也可一起聚聚。”
“这……”艳梅一听脸红起来,就忙应道:“建军他是没有空哦!他正忙着,昨日出差去了深圳。最近市里组团考察,去学人家先进经验,因为那是经济特区,发展很快,有许多的改革措施,也都值得咱借鉴呢!为此这次市长带队,前往学习,估计也要十来天吧。我看未来一个时期,咱市那些国有企业,深化改革也将继续。”
“呦!”艳梅刚一提及改革,自强也就来了兴趣,毕竟他是学经济的,对当前国家的经济体制,他是非常乐意探讨。就接口笑道:“这,这很好嘛!那可真是好机会啊!咱市组团外出考察,去深圳瞧瞧,这对咱市往后的发展必有启发,眼下改革若要深化,就该多去学习人家。哦,艳梅啊,你可知道,咱市企业将会咋搞?”
“这……这个吗?”艳梅略微沉吟会道,“这是领导决策的嘛!这个事呢,我也一时很难说啊!不过我也倒是想过,大的方向也能看到,据说要搞资产重组,通过企业兼并转型,股份经营,组建大的集团公司。”
“噢!”自强一听就对路了,只因他也有过思考,更能看清改革方向。于是便道:“要真这样那就最好,改革确应积极探索,若能有利经济发展,生产力会大大提高。不过嘛,有的问题也需想到,在我看来,政府部门宏观调控也要加强,企业改革问题很多,可能涉及许多方面,倘若要是搞得不好,亦会造成不利影响。比如忽略监督,不讲法治,或许导致国有资产大量流失,甚至滋生腐败问题。所以我想,咱政府的宏观调控应有措施,这一点是非常重要。”
“嗯,对对。”艳梅点头表示赞许,又听他道,“我就担心有个别人,利用改革大做文章,干出一些违法的事来。哎,艳梅啊,你也知道,现今社会人的观念并不相同,道德水准更有差异,倘若为官的不讲清廉,私欲太重,那就必然出问题哦!”
艳梅深深凝视着他,未及回应,已见侍者走近前来,自强要了两杯绿茶,然后两人继续闲聊。起初也只谈点工作,聊过一阵,话题也就渐渐转向,当又谈及在校时的那段纠葛,艳梅便将曾发生的那些往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