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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后院有一个小菜园。
在文河岔,几乎家家如此,房前屋后,种植榆树,槐树,杨树,唯独枣树,香椿树会栽种在小菜园内。
文家的菜园有篱笆,玉米秸秆编织而成。里面有枣树,香椿,枸杞树,还有吃瓜果后留下的种子,文家老太就用铲子挖个坑,种了起来。这里便多了橘子树苗,杏树苗,向日葵;还有从各地挖来的菊花,薄荷,艾蒿;芹菜掐下来的菜根,野地里找来的荠菜种子,大堤边捡来的竹根,凡此种种。里面包含了果树,蔬菜,花卉,野菜等等。春来荠菜,薄荷,艾蒿,竹子青葱,椿芽鲜嫩;夏季枣树开花,向日葵也托出金色圆盘;秋天枣子满树,葵花籽饱满,也算是满满登登一个园子。
文母经常端水过来浇,口中还念念有词:“我给你们土地,给你们光线,给你们浇水,谁能活成啥样,就靠你们了。”
十四岁的文征明经常帮着母亲浇灌小花园。
在文河岔,乃至周边几十公里的人家,用水都是来自于“压水井”,当地人称之为:“压井。”
打井车在地上钻鸡蛋大小的一个洞,等看到水涌出来,就下塑料管,上面按一个井头,一口井就打成了。井头由水斗,压杆,提水阀几部分组成,压水时,先用瓢往井里倒上水,再快速地压几下,地下的清水便汩汩地流出来……
这样的井,几乎每家都有,极少数没有井的,就去“近门子”家去压水,借此两家人也聊聊家长里短,增进友情。起初,文家也是去对面的李家压水吃,刚开始,李家还欢迎,后来李家傍晚早早关上大门,清晨又迟迟不开门,文母也觉察着这是人家不大欢迎去压水,特意关上的大门,于是就请了打井车,在自家院子里也打了一口井。
文征明喜欢压水,除了能显示自己有力气外,文母还会夸赞几句:“三儿啊,你压水又快又多,不惜力气,俗话说,庄稼人只有不惜力气,才能受人待见。”
对门李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老大叫李文,老二叫李武。李文经常跟在文征明的屁股后面玩,李武也想一起跟着,文征明嫌弃他太小,便撵走。
“三哥,咱玩打耳的游戏吧。”
“行啊,你去拿耳吧。”
打耳,是当地孩子们玩的一种游戏。耳是一段木棍,两头削尖,一头用木棍或者残砖垫高,然后再用木棍砸抬高的一端,耳就飞出去很远。
先画一个圆圈,耳就放在圈外,一个孩子负责打,一个孩子负责捡起耳往圆圈里投,称为“喝耳”,投进圆圈就算赢,然后变成打耳者,如果投不进,就继续捡耳。好多人往往觉得“喝耳”的孩子吃亏。
和文征明玩“打耳”,没有几个孩子能赢。他不像其他孩子,初段猛砸耳尖,这样耳腾空太高,掌握不住耳落下来的时机,往往在空中击打不到耳身,从而耳跌落尘埃而失败。文征明善于用巧劲,适度将耳敲起来,然后猛力击打耳身,这样耳能飞出去很远。喝耳的孩子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未必能投回来,更别说投进圈子里了。
李文不停的捡耳,往圆圈的方向投。
文征明东打一棍,再往西打一棍,李文像狗一样,随着耳的方向来回奔跑。
大门轰然打开,李文的爹光着膀子:“狗日的,滚回家来,真他娘的没好心眼子。”李文像狗一样赶忙跑回家里。李文的娘从院墙上顺着梯子爬下来,一把拉着李文,叮嘱道:“咱不跟他玩,他坏心眼子忒多。”
文征明悻悻地回去浇着园子。
这小小的园子,高的树,矮的菜,中间还有密密的向日葵,枸杞子,大家拥挤在巴掌大的园子里,头顶巴掌大的阳光。枣树太矮,椿树用途太单一,野菜太不起眼,蔬菜时光太短。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树,他心里也不清楚。
远处又传来李家指桑骂槐,教育孩子的声音,文征明的心里觉得比较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