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屋漏偏遭连阴雨,破船偏遇顶头风。”俗话自有俗话的道理。
高考结束后,文征明依旧没等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这让他陷入了深深地绝望:参军,考学,农家子弟改变命运的两条路,在他面前逐一破灭,这让争强好胜的文征明好难受。母亲整日唉声叹气,邻居投来嘲笑的目光,就连大街上的狗见到文征明也要上前狂吠几声。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唯恐别人问及考试的事情。
“考不上学,当不了兵,这就是命,老老实实在家务农吧,三亩薄田在,饿不死瞎眼雀。”文母宽慰他。
隔壁村子有一家印刷厂,文征明打算去谋一份职业。
冬日的阳光虽然明朗,但不刺眼,足可以迎着光线看天空,看天空的云。文征明早早地起床,去春花家代销点买了包烟,径直往印刷厂走去。
“宏利印刷厂”,白底黑字庄严肃穆,显得格外精神。一排排瓦房整整齐齐,里面依稀能听到机器声响。
“小伙子,你找谁?”看门大爷问。
“我找一下厂长。”文征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递给大爷。
“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工厂缺人不?”文征明如实回答。
“你在外等一下,我去问问。”看门大爷径直往厂里面走。
“你跟我进来吧,”大爷说:“咱厂领导姓刘,你称呼他刘厂长就可以。”
刘厂长的办公室收拾得很整洁,办公桌上两部桔红色的电话摆放有余,墙上挂满了各种记录表。
“你介绍一下自己吧。”刘厂长说。
“我叫文征明,十八周岁,高中毕业,家是文河岔村的,我喜欢下棋,看书,其他没了。”文征明立正站好,好像参加验兵那样,向刘厂长汇报。
“高中生,还可以,你先去打字车间熟悉熟悉字库,然后听厂子里的安排吧。”刘厂长吩咐门卫大爷带文征明去了打字车间。
说是车间,其实就是一处三间的房屋,里面两列六台机器,六个年轻人正埋头铸造字模。
一个阴文的模具平铺在下,类似于机床钻头一样的工具,夹住空白的铅字模,技工脚一踩,字模落下来,一个字模就制作完成。新字模是反字,刘厂长的意思是先让他熟悉反字。
打字车间,确切地说,应该叫“铸字车间”,不过刘厂长叫“打字车间”,在厂里约定俗成的大家便都叫“打字车间”。
靠着车间四面墙壁,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木格,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字模,一个格就是一个字库,按照字母的顺序依次排列,还有标点符号和生僻字专架,方便排版工人检索。
没来印刷厂前,文征明听说,打字工薪水最高,当一个打字工,目前是他最大的愿望。他学习得格外用心,不到一天的时间,文征明就熟悉了字模的位置,还能简单地铸造铅字了。
隔壁是排版车间。
一粒粒字模,整齐地排列在木框里,排版工人头也不抬,像中医抓药方一样不停穿梭在字库和排版平台之间,借助镊子,将小小的字模排列地齐齐整整。
一块字版排好,用刷子轻轻刷点墨,然后将八开白纸覆盖其上,一张带字的小样就印了出来。
文征明负责校对小样。他对照着原件,用铅笔将错白字,顺序颠倒等错误标注在小样上,小样再送给排版工人,排版工人依照小样修改,修改好再打印给他检验,直到没有错误为止,一块字版连通由文征明签名的小样,一同打包起来,包装外面用笔标注编号即可。
下班时,刘厂长走了进来。“打字、校对都熟悉了吧?”
“熟悉了,厂长。”
“没什么问题吧?”刘厂长接着问。
“没问题。”文征明信心十足得回答。
“好,明天送你去菏泽印刷厂,咱们有一本书在菏泽排版,你过去负责校对,明天五点到厂里来。”
理想在生存面前,不堪一击。这份工作对于文征明而言,简直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有了工作,才能生活,才能有更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安排,文征明的心里又开始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