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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地，年轻人的出路有两条：一是读书，一是参军。
文老太也希望文征明参军，像文二哥一样，不是说报效国家，而是为家里减轻负担。读书要交学费，每月还需要有生活费，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参军入伍，四季衣服不用买，吃饭不用花销，虽然津贴不多，但是足够自己零花。能考军校更好，考不上退伍回家，最起码也方便找个媳妇。
“三儿，我给你在村上报了个名，你去当兵吧，找个地方，远走高飞，你看这巴掌大的地方，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行，娘，你帮我报上名吧。”
周日下午，文征明骑着自行车到蔡同学家里一同去学校。
“过来了孩子，来找你同学的吧！”
“嗯，蔡伯伯好。”
蔡同学看天色还早，不急着回学校，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闲聊天：“我今年想参军，母亲已经给我报上名了。”文征明说。
“当兵好啊，像你们高中生参军后还有机会考军校。”蔡伯伯接过话来。“乡人武部部长是我的老战友，我给他打个招呼。”
“真的啊！”文征明喜出望外，有人武部的领导做背书，这次征兵是走定了。
乡里通知参加初选，文征明很顺利的通过。人武部部长站在队伍前面，英姿飒爽，看着他，文征明仿佛看到以后的自己，身着制式军装，漫步在绿色的军营里，以后的生活充满了美好和期望。
县医院里，面试和身体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都是和文征明一样的年轻人，活力四射，钢筋铁骨，这也许都是以后的战友，大家朝夕相处，共同训练，共同作息，文征明见了他们非常亲切，不停得和大家打招呼。
前段时间刚从学校体检过，文征明全是合格。返回家时，他走路都不由自主地要踢正步。
躺在床上，文征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期待早日接到入伍通知书，希望早日佩戴大红花，村里面敲锣打鼓把他送进军营。
一周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音讯。
“你去县武装部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询问一下首长。”文母说。
文征明骑上自行车朝着县城而去。
十一月的鲁西南，天空灰蒙蒙的显得非常清冷，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天空不紧不慢的下着雨，一会又夹杂着冰粒儿。去县城的方向是逆风，文征明刚骑上大道，已累得气喘吁吁，衣服里面开始有汗水渗出。
通往县城的路宽阔而齐整，好多车辆飞驰而过，溅起团团泥水。一辆拖拉机正好从文征明身边驶过，文征明赶忙伸手，抓住拖拉机的后斗，另一只手扶着车把，让拖拉机一路拖行着进了县城。
冰粒子落下，他的头发上已然结冰，抓拖拉机的手也冻得僵硬，钻心的疼，文征明知道，不能松手，一定要坚持，如果失去了拖拉机的力量，自己不知道要骑多久才能到达县城。
县武装部门口张贴着十几张鲜红的“新兵榜”。好多人围在榜前观看，有看到自己名字的，高兴得跳起来，将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文征明一张一张的搜寻，试图找到自己的名字，这种心情，比中考后搜寻自己的名字更急切，更专注。榜上有名，就预示着他可以远走高飞，到更广阔的天地锤炼自己，实现自己的梦想。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的名字，然后再看一遍，看了无数遍后，始终没有自己的名字。文征明心里有些慌张。蔡伯伯不是说和人武部的战友打好招呼了吗？
他决定进去问一下结果。
武装部的同志带他进了办公室，询问了所在乡镇和姓名，然后在一摞表格里找到了文征明的资料。
“你体检不合格。”
“不合格？”文征明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合格，你看看，你的谷丙转氨酶高，不符合征兵的条件。”文征明一下愣住了，今年六月刚刚体检过，都正常啊！
“小伙子，也别太难过，条条大路通北京，参军不是唯一的出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你完全可以走其他道路，你也别有什么压力，这不是什么大病，回去吧。”县武装部的同志安慰他。
从武装部出来，文征明像丢了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转。家，他不想回，他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
雨越下越大，文征明已全身湿透。远处有一座小山，当地人称“青龙山”，因山上建有电视塔，附近人又称“信号山”。
文征明不由自主地走到山下。坐在石头上，一种压抑，一种委屈，一种无助，让他的眼泪哗哗流出来…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从军的美梦在这场冬雨里彻底破灭了，这不是一个梦，而是一条路，一条充满绿色和光明的大路。
“这位小兄弟，不介意的话，过来聊聊吧，我不收你的钱。”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文征明仔细一看，不远处，原来有一个算命的老人坐在树旁的棚子下正朝自己招手。由于自己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不曾发现山下还有其他人。
“小兄弟，今天下雨，没有客人，我给你免费算上一卦，也算是咱俩的缘分。”算命老人说。
文征明看了看卦摊，一面旗帜写“心想事成，有求必应”，旁边有小字云：测字，算命，周易，八卦。老人皮肤黝黑，衣着褴褛，一副江湖人士的模样。
文征明没理会算命老人。
他不相信命运，即便千条路都断了，他也要寻找新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