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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厂长在县城的住房，离印刷厂不远，厂长妻子和孩子也经常到工厂来玩，尤其是刘厂长家的小丫头，喜欢到“清欠办”玩耍。
小丫头长得胖乎乎的，扎着两个马尾辫，十分有喜感。刘厂长老来得女，这丫头在家宠爱有加，做事便带有颐指气使的姿态，工厂里的人都不喜欢她，见了她都远远地躲开。
由于受了刘厂长的恩惠，文征明对大小姐，也是十二分地忍让。
除了年关和刘厂长主动打电话安排要账任务外，“清欠办“很清闲，再加上文征明最近把郓城、济宁的欠款追讨回来不少，这段时间，文征明就是厂里的红人。
文征明又会偶尔想小娟，尤其是她说过的话：“不行就去复读，再考一次吧。”他不由自主地又把高中书籍从家里带过来，趁空闲时候再复习一遍，说来也奇怪，以前不会做的代数题，不愿背诵的历史题，现在读起来竟然觉得挺容易。这让文征明喜不自胜。
大小姐抱着她的布娃娃又进了办公室。“文征明，你陪着我玩一会呗。”
“我没空啊，我正在上班。”
“就一会，别人都不给我玩。”大小姐可怜巴巴的央求文征明。说实话，文征明并不讨厌这孩子，只是觉得她出身条件好，优越的生活培养出她小小的优越感而已。
“我得上班，被你爸爸发现了，他会扣我工资。”文征明如是说。
“他不会，他听我的，我去找我爸爸去。”大小姐说着一溜烟地跑了。不一会，大小姐一边跑一边高声叫：“文征明，咱俩可以出去玩喽。”她竟然拿了一张纸条给文征明：“小文，带茵茵去公园玩，刘广河。”
茵茵是大小姐的名字。公园离工厂挺远，怎么去啊。大小姐说，去我家骑三轮车吧。
刚开始，文征明觉得骑三轮车很容易，谁知刚上去一蹬，三轮车却歪歪扭扭，几乎要翻。自行车和三轮车受力点不同，骑自行车需要找平衡，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摆动以求平衡，而三轮车三个轮子同时着地，不需要找平衡点，只需坐稳，向前用力就可以。摸清规律，文征明终于征服了三轮车，他带着大小姐一路飞驰，去公园里看风景去了。
让文征明始料未及的是，这次公园之行，竟然成了大小姐最开心的事情，只要想出去玩，就来“清欠办”找文征明，文征明如果不去，她就拿着厂长御批的纸条来，两个人再骑上三轮车去商场，去公园，去爬山，去逛街。至此，文征明又多了一个差事，帮刘厂长看孩子。
起初，文征明也没觉得什么，拿人家薪资，替人家做事，理所当然，时间久了，工厂里议论纷纷，有些人竟然当面喊文征明为“家将”。
“家将”，在演义小说里，就是家丁，看家护院，端茶倒水，伺候少爷老爷的奴才，饱含着深深的贬义。这让文征明心里很不爽。大小姐再找文征明去玩，他都是想办法拒绝，甚至称病找借口。
大小姐依旧不依不饶。
在文征明眼里，家将就是一个奴才，没有尊严，没有前途。
文征明从传达室经过，传达室大爷递给文征明一封信，是好友林广义寄来的。林和文征明从一年级一直到高三都是同班同学，林考取了桂林航空航天学院。信中，林同学描绘着大学的种种美好，让文征明好生羡慕。
晚上，文征明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让他失眠，他也想考大学，看看大学的校园是什么样子。小娟的话在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他决心再试一次。
周日，文征明便去学校找班主任王老师，向他说明自己想参加今年高考的意愿。王老师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屈服，好样的，你安心复习，其余的我来想办法。”
三天高考终于落下帷幕。
文征明好像大病一场，躺在宿舍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他梦见，逝去多年的父亲披着外衣，送他到村口的大堤，他梦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锦缎，红袍乌纱，衙役开道……
这是一场鱼跃龙门的拼搏，是一场羽化成蝶的蜕变。这一战，他拼尽了毕生的精力。
这一战，文征明终于如愿以偿。
他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整个乡村一片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