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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空气有些浮躁,几只早出的蚊子不弃不离,浮游在空间。文征明正酣睡,刘厂长打着手电筒来敲门,走,咱们张迅家。
一辆车,三个人,趁着浓浓夜色,直奔拳铺镇而去。
凌晨一点,四周一片寂静。刘厂长像警察抓小偷一样成功地把张迅堵在家里。张迅对所欠书款供认不讳,只是说手里没钱,得等天亮去亲戚家借。为了防止他溜掉,刘厂长便留下文征明在张迅家里,并当着张迅的面交代说:“他吃饭你就跟着吃饭,他睡觉你就跟着睡觉,他去厕所你也跟着去厕所,直到拿到钱为止。”
文征明像人质一样留在了张家。
张迅说,我有一批化妆品在嘉祥县城,卖了货就能拿到钱。
嘉祥电影院的一个小饭摊前,三个年轻人流里流气,纹着身,满嘴脏话。张迅和他们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一顿饭下来他们也没谈出个所以然,光听着嘉祥人说没钱。
春困秋乏夏打盹,几瓶啤酒下肚,热风一吹,文征明开始不停地打哈欠,眼睛也变得迷离。嘉祥人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睡觉,等我们办完事再来叫你。一个小胡子让文征明上了摩托车,径直出城,在一个偏僻的院落前停下。“你先睡,等会儿我来接你。”说完,小胡子在外面锁上门,一溜烟的跑了。
文征明心里有点恐慌。说实话,从和他们接触到现在,虽知他们是社会人,文征明一点也没害怕,直到小胡子在外面落锁,他心里才有点忐忑不安。
文征明困意全无,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院子里一棵桃树,密密匝匝地挂满了桃子,一个纤小的蜘蛛从树枝上垂下来,落在他面前,文征明下意识地去捏它,蜘蛛簌得向上逃去,自己要是能像蜘蛛一样灵巧跳出院子,该多好啊。
太阳慢慢掉到院子西边,满天星星升了起来,小院大门依旧是紧锁。约莫到了夜里十二点左右,院子外终于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小胡子打开门,又把文征明拉到电影院门口。
“张迅让你在这里等他。”小胡子说完,一溜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深夜的嘉祥县城里,人已经非常稀少,昏黄的路灯照耀着文征明的身影,瘦瘦长长,活像一根电线杆,他一个人茫然的站在大街上,期望着张迅的出现。
天快亮时,张迅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文征明一骨碌爬起来。张迅竖起了大拇指说:“兄弟你够可以的啊,老刘派你来真是派对人了。”
文征明笑了笑,受人之托忠君之事。张说,嘉祥的钱要不到了,咱俩去济南吧。
在济南转了三天,也没借到一分钱,他俩又返回了嘉祥,依旧是没有借到钱。文征明觉得,再跟下去也没有实际意义了,便给刘厂长打电话,如实的把情况汇报了一下。
厂长说,你先回来吧,我们另想办法。
春节刚过,刘厂长打来电话:“今天张讯去茶庄吃大席,他岳母今天过寿,你马上去寿宴上讨账,张迅如果不给钱,你就当众告诉他的亲朋好友,张迅是个骗子,欠钱不还。”
春节刚过,茶庄满大街依旧能看到悬挂的大红灯笼和鲜艳艳的红春联。文征明向村子里的人打听,村子里有谁家在办寿宴?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文征明心里有点凉凉,难道刘厂长给错了情报?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到一户人家贴的春联,歪歪扭扭的字体特别熟悉,去年他去张迅家讨账时,张家大门上贴的也是这种字体的春联。文征明赶忙敲开大门说:“我来找一个朋友,我看你家门口的春联就是他写的,他家住在哪里啊?”
“你问的是张秀宝啊!他是我侄女女婿,我带你去。”
文征明心里一乐,原来张迅真实名字叫张秀宝,因为其爱好文学,崇拜鲁迅,故自己取名叫张迅,怪不得他问了好多人,都说不认识呢。
村子最南端,那人指着一户人家说,这就是张秀宝的岳母家,你自己去吧。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迅看到文征明进来,很是愕然,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厂长让我来找你。”
张迅闻听,面色大变。里面有老人问:“哪里来的客人啊,进来喝茶吧!”
张迅赶忙把文征明拉出院子,一边回头对岳母说,我同学找我有事,我一会就回来。
“兄弟,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今天家里事多,亲戚也多,我没办法照顾你,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张哥,我也不隐瞒你,这次来时厂长特意交代,拿不到钱,就让我在寿宴上告诉你的亲友,你欠钱不还,要不到钱,我也不能回去。”
张迅看文征明没有返回的意思,只好安慰他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想办法。
“我等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你不回来,我就去寿宴上说你欠钱不还。”文征明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说。半个小时左右,张迅悻悻地过来。“就这么多,今天我也没带钱,这是我向几个亲戚借的。”
文征明数了数,有整有零,一千三百五十元,看来再逼下去,张迅也未必能拿的出来,不如借坡下驴,下次再找机会要。虽然要回来很少,不过文征明从心里佩服刘厂长的神机妙算,在那个通讯工具极其不发达的年代,能准确的判断到张迅去亲戚家赴宴,这也是一种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