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岭村女子手工艺品厂张灯结彩,门前的两排白杨树上挂着一溜火红的小灯笼。细妹子满脸喜气地张罗着布置婚礼,给村里的六对新人试穿婚纱礼服。
村里新落成的农民文化活动室里更是热闹非凡,一群姑娘小伙子围在新安装的电脑前稀奇地欢叫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正在全神贯注地下着象棋,看着科普图书。
扬西林气喘吁吁地来给刘增义送请柬。
这很好啊,移风易俗嘛!刘增义说,老扬啊,你们这个集体婚礼和农民文化活动室落成典礼我一定参加,我不仅参加,还要做他们的证婚人。
他爹,你上街去割二斤肉吧,正义家的说,万一小叔晌午回来咱包饺子吃!正义说,我这就去。大明过来说,爸,您忙您的,我和茜茜去吧,茜茜刚好想在街上买样东西。
老头子,你也别闲着,增义娘说,你去把屋顶那蓝子红枣取下来挑挑,走的时候让增义带上,雅婕和明明都爱吃这个,说咱这红枣比城里卖的甜。
刘春霞对女婿余庆生说,咱到大哥家里去看看吧,好久没去了,兴许增义回来还能碰上。要去你去吧,余庆生说,我才不愿用热脸去贴他那冷屁股呢!
三道岭村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鲜花和彩带将这个躺在大山皱褶里的小山村装扮得花枝招展,如一位刚刚出浴的仙女盘坐在山涧梳妆。脚下那一片崭新的青砖瓦房顶上飘起一缕袅袅炊烟,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冲破清晨的宁静在山谷里久久地回荡着,翠绿的山林也似乎受了感染,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
细妹子和厂里的姐妹们已搀扶着六对新人走上搭建在文化活动室外的典礼台,村支书扬西林跑到村口的土坎上,踮起脚着急地眺望着。
快点吧,刘增义抬起手腕看看表说,别让乡亲们等咱。
哎,司机小徐答应着加大了油门。这时意外出现了,一辆拉着家具的卡车象喝醉酒的汉子一样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快打方向,说是迟那是快,坐在副驾驶位子的刘增义伸手一扳方向盘,拉开车门将小徐推了下去……
一切都在一瞬间定格。
卡车擦身而过,小车却翻进了几十米深的山沟。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夹杂着玻璃金属的碎裂声,刚才还充盈着欢笑的小轿车一瞬间从山路上消失了。路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一团朦胧的雾霭从沟底漫上来,慢慢地散开,一切都变得清晰真实起来。
刘书记——司机小徐爬起来大声哭叫着朝山下跑去。那嘶哑的哭声象刀子一样划破清晨的死寂,给这空荡荡的山谷罩上了一层揪心的悲戚。
刘增义被抬到了三道岭村,他满脸血污,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担架上。
细妹子最先哭出了声,村民们围过去跪在地上哭成一片。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昨天还答应给我们的新产品起名呢!周旭辉拉着早已哭成泪人的马燕和乔羽红急急地朝三道岭赶去。
增义出事了?这怎么可能!张昌民嘴里含混不清地絮叨着,眼角滚下一串热泪,增义啊,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你不能失言啊,咱不是说好了,你还要听我跟你说说心里话嘛,你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啊……
什么?增义他——高培德书记放下电话扭过脸去捶打着桌子潸然泪下。
老天呀,你怎么这么不公平啊!程老汉撇掉锄头,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喊着,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替他呀——
大叔,您别这样,焦秘书拉起他说,您这样刘书记会不安的。
正义一家子正在包饺子,听见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增义娘就跳下炕跑到院子里说,是不是我儿子回来了?
王启明和刘增乾把正义两口子拉到门外头嘀咕着,正义抱着头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正义家的也泣不成声。
莫不是出啥事啦?增义娘瞪大了眼睛怔怔地问,他娘——咱儿子没了——增义爹大叫一声,泪流满面。
儿啊——增义娘身子朝后一仰昏厥过去。
三道岭村集体婚礼照常举行,刘增义静静地躺在婚礼台上,象睡着了一样,六对新人手挽手站在他的身后。高培德书记操着沙哑的嗓音大声宣布,三道岭村集体婚礼现在开始,我代表证婚人刘增义宣读证婚词……
村子上空响起隆隆的礼炮声,如惊雷滚过,山川为之震颤、动容。
胡雅婕拉着儿子冲破人群扑到刘增义身上捶胸顿足失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