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一辆黑色轿车爬上坡向大庄而来,地里干活的人正想谁的车,来找谁的,车停了,下来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个子不高,微胖。
“老乡忙得好吗?”
“好,很好。”
“请问林东平家咋走?”
“顺大路过去,拐个弯就看见了,是独庄。”
“谢谢!”
那人开车上山了,车停在庄下面的一块闲地里。他下车仔细向上看着,山上一片树林,树林下来是一个土庄,庄左前方有一条小路直通碱沟,碱滩上长着碧绿而茂盛的野菜——当地人叫月牙菜,用水多洗几遍去掉碱气,煮熟,凉拌,是尚好的凉菜。
地块陡峭,大小不等,形状不一。来人边看边向上,走进麦场,场里是几个草垛,上面的颜色发黑,看样子有好些年了。再往里走,一个驴圈,槽头拴着两头驴,一黑一灰,黑的高,灰的低,黑的是草驴,灰的是骟驴,它们毛色透亮,浑身干净,精神地吃着麦草,发出很响的声音。再过去是一个羊圈,曾经养过羊,还有一丝膻味,现在放着农具。
来到门上敲门,没人回应,主人不在,应该到地里忙庄稼去了。来人点支烟,蹲在碌碡上等待。
“这是谁的车?走错路了吧?”男主人说着。
“车锁着,人呢?”走进场院,与来人相遇。
“你是林叔吗?”来人摘掉眼镜。
“你是?”
“我是林东平同学。”
“同学?”
“对,叔叔阿姨,我是岷县的……”
“哦,是贵生吗?东平常说起。快进屋吧。”
“谢谢叔叔阿姨!”后贵生提着烧鸡和水果。
“都像自家人,还拿啥东西?”后贵生被让进门。
“叔叔阿姨,早应该来看看,来迟了,不要嫌啊。”
“啊呀,怎么嫌呢?”
“对,我和东平、西平就像亲弟兄,你二老就是我的亲人。”
后贵生进门打量着院子,大门右边是厨房,厨房对面是一排三间的房子,主房就在中间,这些房子都是土木结构的。他进了主房坐定,阿姨提来电壶泡了茶。
“口渴了吧,快喝点茶。”阿姨说着到厨房里做饭。
“叔叔刚下地,先喝吧。”
“贵生不要客气,就像家里一样就好。”
叔叔递烟,后贵生接住,也给叔叔敬上一支金城烟。
“叔叔种地真辛苦。”
“庄稼人下苦是世下的。”
“叔叔,家里有多少地?”
“薄山陡屲的地很多,要二十几亩。”
“叔叔,我是来了解各个村子的土地的。”
“有新政策吗?”
“地还是自己种,准备到夏收完了组织推土机推地。”
“那是祖辈想望的,农业社修过梯田,就是太窄了,太少了。”
“叔叔,为了保持水土不流失,把四十度以下的地要推平,比原来的宽。”
“农户出钱吗?”
“这是国家的扶贫政策,免费推,地推平了种容易。”
“啊呀,这好得很。”后贵生和叔叔都欢笑。
“先从哪里推?”
“先要选地方,不受村社乡镇地域限制,连片推,从山上往山下推。”
“贵生当官了?”
“叔叔,我在水利厅办公室,是个小小的办事人员。”
“东平说你们几个在引洮工地干得长。”
“干了好几年。现在洮河水快来了,上面的领导想着把地推平了,就能变些水地。”
“有了水地,就不怕老天爷了。”
“就是的,叔叔。”
“你大你妈好吗?”
“不种地了,在兰州帮我领孩子。”
吃过饭,叔叔拿出云阳家园酒,后贵生要开车,没喝。
“叔叔阿姨,东平不在,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没问题的。”阿姨笑着说。
“叔叔阿姨,我带你们到云阳城转一圈吧。”
“嘿嘿,我们身上脏,就把车坐出怪味了。”
“啊呀呀,叔叔,看你说的,我爸我妈比你二老土气多了,我们庄里基本没人了,条件远远不如这里,那里山大沟深,地块又窄又陡还小。快上车吧。”
后贵生一路说话,一路带叔叔阿姨玩,看了云阳县城的鼓楼,看了巴巴峰、云阳塔等等,好好个转了大半天。后贵生送叔叔阿姨回去,吃了晚饭,住在林东平的房子里。
“大哥,你猜我到哪?”躺在炕上时后贵生问。
“金城吧?”
“不对。”声音拖得很长。
“岷县吧?”林东平估计老同学又在耍怪。
“不对。”声音又拐起弯儿。
“洮阳吧?”
“更不对。”
“哪里?”
“云阳!”回答简短干脆。
“县城吗?出差?”
“出差,但在山上。”
“山上多了,到底在哪?”
“一片林子下的那个独庄。”
“哎呀,啥时到的?”
“一天了。”
“吃饭了吗?”
“吃了,睡你的大炕。”
“两年不见,你在这里干啥?”
“你不回家,白灵不回家,我替你们看咱们的老人。”
“哈哈,你卖啥药?”
“别急了,我告诉你,省水利厅组织人员做调研,要搞若干个万亩梯田,发展特色农业。”
“你和谁在一起。”
“我包云阳县,没到农业局,先开车实地了解。”
“好事情。”
“当然!我水利工程人摇身一变成水利保护人。”
“你有猪八戒的本事了。”
“不敢不敢,猪悟能是三变。把地整平了,就可以留住水土,还母亲河以纯洁,还可能留住年青人,乡愁也就有了安放之处。”
“士别三日啊,这么善言。”
“胡吹而已。我以后多跑云阳,替你敬敬孝,不枉咱们认识一场。”
“谢谢兄弟。”
“就住在我家,就是水不好喝。”
“我是金刚身,不怕酒,还怕水?”
后贵生两个月时间在云阳,他开车把全县的地貌弄熟了,和水保局、土地局、农业局几家单位接洽的时候,对土地如数家珍,让下面吃惊,他们一点不敢糊弄,确定了几个万亩梯田点,做了第一个五年规划,然后由下面这些单位主持招标,开始了机器开辟水平梯田的大时代。他和同事不定期下来督察,看工程的进度与质量。
农闲时间,大规模实行推地作业,依据地貌特点,推出的水平梯田围绕山头像龙盘旋,很有动态感,左一弯右一弯,护佑着村落,美化了山乡。
推地时推开了田间路,完成的梯田里或者连片药材,或者连片洋芋,或者连片玉米,夏秋季节,风景优美,引来画家写生,省电台、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采风、做节目。
后贵生在林东平家住过多次,像一家人一样实在。林东平感慨,秦川在杭州照顾刘敏父母,他和白灵在西安照顾干爸干妈,而后贵生在云阳期间照顾他的大和妈。
生命往往是错峰,往往是巧合,正是这错峰和巧合,突显了人间大爱与真情,你能不热爱生命吗?
六十五
林东平利用空闲报考驾照,他学习一贯踏实,对他来说理论课很简单,很快过了理论课,一有时间就跟师傅练车,师傅对他很好,格外操心辅导,时间不长他能熟练开车,像让车、倒桩、上坡半步启动这些完成得很漂亮,他拿上驾照证本后请师傅吃饭,叫他的安泼烦师傅作陪,师傅敬师傅,安泼烦把自己先敬醉了,惹得教练师傅哈哈大笑,笑林东平为啥拜这样没起色的师傅,人行业不同,性格不同,思维不同,这很有道理的。
林东平借了教练的车,先把教练送到门口,再把安泼烦师傅扛到他家,安破烦老婆开门时惊奇安泼烦在徒弟的肩膀上那样乖,就像小孩熟睡在大人的怀抱里。安破烦老婆让林东平喝杯水再走,他说迟了不打搅了,就下楼来。
开车到租住的楼房下——他已经搬过三次家了,大城市租房住很泼烦的——他把车喇叭打响,惹得白灵和林水瑶咯咯咯地笑着下楼迎接他,他用绅士的动作邀请妻子女儿上车。
“能行吗?”白灵怀疑。
“教练师傅说了,我是他最优秀的学生。”
“爸爸,别吹。”
“坐上试试吧,小乖乖。”
林东平开车带家人赏西安的夜景,他稳稳地掌控方向盘,就像在球场上运球一样得心应手地把握节奏。白灵还是担心,怕分散林东平开车的注意力,她默默地看着窗外,女儿看窗外的间歇,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妈妈咋不说话,她感到很奇怪。
睡在被窝里,白灵搂住林东平亲切地说:“明天买车!”
“这么急?”
“技术要日日新。”
林东平开车的目标是送女儿上学,送白灵上班,回云阳老家看望大和妈,买了车他继续刻苦勤练,因为路况变化多端,高速路上大车多,开车时刻得操心,所以他一点不敢马虎。当然新手上高速还要时间限制,他不急不躁,认真练着车,等待着时间。
一年过后,林东平开车回老家,带着妻子和女儿,还有几塑料桶自来水。七个小时后他下了高速,走上回家的便道,他知道随时会出现三轮车和摩托车,农用车司机没有交通安全意识,想加速就加速,想急转就急转,并且常常在路口猛奔出来。
林东平开车一个多小时到了家,把车停在麦场里,推地时顺便把路推宽了,推平了,车直接能到门口了。大和妈跑出来了,大拿着一段红绸子被面绑在车头上,表示庆贺。
吃西安带来的水,白灵和女儿肚子没有不适,一家人欢欢乐乐住了几天。
“要是洮河水能到门上,咱们就可以经常团圆。”林东平妈说。
“妈,大有希望了,你不要急。”白灵安慰婆婆。
土庄被梯田拥抱着,梯田装扮了山形,山形装饰了家园。林东平领女儿和妻子到梯田里玩,到山上玩,到林子里玩。到了林子深处,白灵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想起那次疯狂的跳舞,一朵红云飞上脸,她青春依旧,风采依旧,本来还年轻嘛。
盼望吃上洮河水的是婆婆,盼望吃上洮河水的还有白灵,白灵来自山里,她血管里有爱山的基因,结婚多年,她只来过三次婆婆家就把她彻底整怕了,亲戚不知道,以为她架子大,林东平管不住她,其实给他们说了,他们绝对不相信,还会说她娇气,她心里藏着苦恼。
有了车,带了水,白灵和女儿开开心心地在家里玩了几天,享受了山风的弹琴,空气的温柔,大家的温馨。
水完了,林东平也不敢冒险,大家都不舍,林水瑶尤其对爷爷奶奶恋恋不舍,对狗呀鸡呀毛驴呀不舍。林东平开车回西安,高速走了个来回,他把西安到云阳老家的路况摸熟了,只要有功夫,他可以回来了,一家人高兴不是一般。
日子过得飞快,林东平从离开豹子岭隧洞快四年了。
“老哥,引洮主干渠将要全面试水,你来参加庆贺吧。”
“贵生,你没哄我吧?”
“这是我们多年的梦,我咋敢骗人呢?”
“这是天大的喜讯,组织个特殊的庆贺吧?”
“怎么组织?”
“到时你就知道了。”
林东平特意请了半个月假,开车到了云阳县,联系县委宣传部和县文化局商量准备搞一场浩大的通水庆贺仪式。
云阳县从各单位抽调了八百个精干的小伙子,由林东平负责教云阳板打法,每天训练六个小时,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一共训练了两周。
激动人心的日子到了,一段一段打开闸门,洮河的水按捺不住激情激荡着从九甸峡水库汹涌到豹子岭隧洞、经过老虎嘴隧洞,经过野猪坡隧洞,流过其它隧洞,所有的渡槽、所有的暗渠,一路吵吵嚷嚷、挤挤挨挨,摔着跤、唱着歌,经过重山峻岭千河万沟,二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喧嚣着终于到了大阴梁,大阴梁开闸,水库里响起了汩汩的水声。
各线路报告管道没问题,水流完全达标,洮河试水成功,引洮一期工程取得重大胜利。
礼炮鸣空,鞭炮连连,定西市和云阳县的负责领导讲完话后,林东平排练的云阳大舞闪亮上场。
东南西北各两面大鼓,八位鼓手穿白色黄边衣服,中间一面大鼓设置在两米高台,林东平同样穿白色黄边演出衣服挺立台上。
“咚!”林东平指挥。
“咚!”八鼓呼应。
“咚咚!”
“咚咚!”八鼓再次呼应。
一百六十个穿黄衣服的小伙子手拿云阳板呐喊着进来绕林东平跑一圈站定。
“咚咚咚——”林东平发指令。
“咚咚咚——”八鼓呼应。
一百六十个穿白色衣服的小伙子拿云阳板从西面呐喊着跑上来列阵,每行四十人;一百六十个穿绿色衣服的小伙子拿云阳板从东面呐喊着跑上来列阵,每行四十人;一百六十个穿黑色衣服的小伙子拿云阳板从北面呐喊着跑上来列阵,每行四十人;一百六十个穿红色衣服的小伙子拿云阳板从南面呐喊着跑上来列阵,每行四十人。四队人马同时上场,同时摆阵。
“咚咚咚——咚咚咚——”九鼓齐鸣,鼓声响彻山峦,响彻北川。
穿黄衣服的一圈开始云阳之舞,一阵朝外,一阵超内(指挥台),一阵朝苍天,一阵超大地,打出龙舞中土的气势。
其他四队每二十人一个方向,变成八卦阵型,同时开展云阳大舞,一会白色的两组、绿色的两组、红色的两组、黑色的两组,云阳板相对而打,一会云阳板相背而打,一会儿八面同时和黄色的相对而打,一会又相背而打,一会集体向大地“咔咔”献出敬意,一会集体向天宇“嚓嚓”献出敬意。
林东平在台上用鼓声和肢体动作指挥,八卦阵上打一遍按顺时针反向换一个位置,中间的一组按逆时针围绕林东平旋转。八面云阳手,时合时分,时上时下,像猛虎归山、火烧燎原;时静时动,时快时慢,如蛟龙翻江、长风追月。
还有四面大旗,西边是虎旗、东边是龙旗、南边是朱雀旗,北边是玄武旗,分别在大鼓后左右摇摆衬托造势。整个队形是菱形里套着八边形,八边形里装着一个圆,圆里有个圆台,林东平就在台上。
阵型变化如草原奔马,如蓝天飞云;色彩流动如江河滚滚,如仙女凌空。
好一场云阳大舞,舞得刚猛如山,柔细如雨。
好一场云阳大舞,把人类对水的崇拜模拟得淋漓尽致。
好一场云阳大舞,把人类对水的求索演绎得艺术传神。
正当几千人沉浸在龙腾虎跃之舞时,一辆吊车从人墙后面悄悄开来,伸出长臂,从半空掉下两个仙童模样的孩子,一男一女,手拿彩带,缓缓落在林东平的肩上。女孩在左肩,男孩在右肩。林东平放下鼓槌举手握住两个精灵的腿,在指挥台上转了三圈。
观众齐声如潮般喝彩,白灵以职业的敏锐,拍下了激动人心的一刻。女孩就是林东平和白灵的女儿林水瑶,男孩就是后贵生和陶荷花的儿子后圆梦。
“嗨嗨嗨——嗨嗨嗨——”
八百男儿大声呐喊着退场,声音响彻黄昏,响彻群山,响彻北国……
六十六
观看庆典的有十里八乡得到消息的民众,有的步行来,有的骑着摩托车来,有的开着三轮车来,有的开着小车来,凭借的工具不同,但心情一样,都是一样的笑脸,都是一样的兴奋。他们看八百人打云样板像军人练操和刺杀,很震撼;再看到两个小孩从天而下,感到万分吃惊。人们回家后一直议论,好长时间还在激动中。
林东平开车回家看望大和妈,像任何事没有发生一般陪老人安静地吃了晚饭,第二天就到云阳县城把爷爷二爷的一对云样板和二爷给他的云阳图捐给了县博物馆。云阳县后来申请云样板获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当天看庆典的有大庄里林东平的熟人,他们才发现他们庄里出了个大人物,参加引洮工程建设,参加云阳板指挥,从天飞下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儿,男孩是他同学的儿子。远近认识林东平或者认识林东平大、妈、姐、姐夫的人都把林东平说得像神一样,说林东平不但当工地技术员,而且负责了整个引洮工程的设计,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工程师,对下一步引洮进村的具体线路绝对有权确定。不论林东平大、妈、姐、姐夫怎么说林东平只是一个技术员,但村民就是不信,还说林东平家人和亲戚怕人们托他们办事情,鬼着不说实话。你看,淳朴的农村人就这样认真。
一年后,云阳县城吃上了洮河水,云阳县城的饮食如烧鸡粉、饸饹面、大肉面、擀面皮、醪糟、腊肉、牛肉、羊肉、腌驴肉比以前更香了,擀面皮、醪糟、腌肉远销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云阳县的道地中药材本来出名,有了好水,外地药厂走向云阳,几个药厂生产的红芪口服液、黄芪党参药膳、颗粒中药等等,大批量走向全国;云阳家园酒味更醇美,流行云阳全县乃至金城、西安。好水,是最大的手艺,或者说能弥补手艺的不足,云阳人真明白了这个。
又是一年,林东平所在的大庄里也吃上了洮河水,再没人上山下沟挑泉水了。有了足够的人畜用水,大庄里人集体养牛,一家三五头、五六头不等,牛一头卖一两万,比驴值钱得多,有的还务起了果园、菜园,经济明显好了,大庄人有余钱修房子、买小车,而林东平家还是两头毛驴,是云阳县没有吃上洮河水的几户人家之一。
“老哥老嫂子,你儿子干得那样大咋不往家里引水?”庄里人说,东平大和妈心里窝火,不说话。
“大领导清廉,怕人说闲话影响他的前途。”林东平大和妈咋接话呢?
“东平,咋这么长没打过电话?都好着哩吗?”
“大,我又在工地,往渭河引汉江,工程大,任务重,就没顾上打电话。我妈好着哩吗?”林东平在四十度高温、90%高湿度的洞里施工,艰苦难以想象,除了不断的涌水,还有频繁的岩爆十分危险,为防止飞石伤人,林东平他们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工作,谁知道水利工程人工作环境的危险?这个情况不能给大和妈说,也不能给白灵说,否则他们不操心死啊?
“好着哩。就是只咱们家没水吃。”
“大,给咱家引水要花几十万,划不来,有那钱还不如咱们搬到西安。”
“劳动惯了,离开地我和你妈坐不住。”
“能坐住,西安的老人打牌下棋开心得很。”
“人家领着退休金。”
“大,有的也没退休金。”
“大庄里的谁在城里去了,后人媳妇子不给花搅去捡破烂,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可怜死了。”
“大,我一个挣大工资的怎么让你和我妈受委屈呢?”
“你妈和媳妇子能住扎吗?”
“白灵高兴都来不及呢,能!绝对能住在一起!水瑶想爷爷奶奶得很。”
“万一住不扎呢?”
“肯定能住成,真的不行,我给你和我妈点房子住,能点起的。”
“说得轻松,让我们败坏媳妇后人的名声?”
林东平大没洮河水吃,心里不暖和,人前抬不起头。
“泉水吃到快七十岁了,你气短啥?”林东平妈说,但她心里很不暖和。
“你养的能干后人,清廉得很,咱们不搬家,他偏不引水。把后人养大了。”
过了几天,三个姐姐回娘家商量,轮流给林东平打电话。
“他舅舅,咱大和妈没心劲得很,不知咋了?”
“没引上水。”
“你也知道没水吃,不会走个后门?”
“大姐,我真没那本事。”
“你研究生白上了?给别人办事利索,给家里人就装大?”三姐说话不饶人。
“三姐,你要理解我。”
“谁理解大和妈?”
“再说,只给咱家引水就要三几十万,这是天文数字啊。”
“就是让你给领导说,你不是和赵厅长熟吗?”
“熟,赵厅长没管钱。”
“不说算了,我们把大和妈领到我们家去,看你在庄里怎么抬起头?”
“二姐,你不要着急,水迟早会引上的。”
“工程结束了,人早撤了,猴年马月引。”
“暂时的,还有引洮二期工程哩。”
“你念了书,就会骗我们,鬼才信!”大姐把电话挂了。
林东平难受了半天,吃晚饭没味道,给家打电话。
“水瑶,想爸爸没?”
“想,天天想。”
“听话,乖,我休假就回来了。让你妈妈接。”
“白灵,家里好吗?”
“好,就是母女孤单。”
“受苦了!”
“爸爸也受苦。”女儿插了一句。
“宝贝,写作业去,我和你爸说几句。”
“有啥心事?”
“你咋知道。”
“我嗅到了。”
“就是老家里没接上洮河水,大、妈、姐姐都不高兴,对我意见大。”
“谁让你不引呢?我也有意见,看公公婆婆都不敢去。”白灵开玩笑。
林东平默不作声。“你不会给水务局的说一声,是一句话的事。”
“不是那回事。”
“我知道你讲原则。”
挂了电话,林东平暗自想:“原来,白灵也有意见。”
林东平心里很乱,大、妈、姐姐共同供给自己上学,但自己给亲人什么还没帮上,他想给林西平打电话诉苦,拨了前面几个号,又停手,弟弟还……
六十七
一年前,林西平到北京向王云阔教授谈起西藏之梦,王教授很支持。
“青藏高原空气稀薄,没有好身体不能适应,你一定先要保证身体安全,不可冒险。”
“老师放心,一定。”
“不要强来,不适应早回来。”
“嗯,老师。”
“我向西藏大学介绍一下,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考察。”
“谢谢老师,您对学生太关心了。”
“你是秦教授的高足,也是我的学生,现在是国家的人才,论私论公我要你一定保证安全,国家的大建设等着你们挑大梁呢。”
“明白,再次感谢老师厚爱!”
林西平为了看看沿途风光,坐火车到拉萨去,经过长途跋涉,车过唐古拉山口时车里有氧气,顾客都吸氧,林西平体质强健,吸氧很少。到拉萨时他感觉情况不错,但知识告诉他要保持慢慢走路,要有个适应过程。
西藏大学校长热情地接待了林西平,林西平以支教老师的身份到了西藏大学的课堂,一边工作,一边考察,他感觉很好,很自然地适应了高海拔的生活。教书让他认识了藏族学生,这是他考察的向导和助手,他明白了王教授让他这么做的深意。
林西平双脚触摸到拉萨的土地,虽然还没看到雪山,但西藏的蓝天蓝得一尘不染,像圣者的心灵,让他崇拜。他做了规划,先到四五千米的高度看雪山,下一步到六千米高度再看,他还准备要到边防站去考察,了解边防战士的生活状况。
由藏族司机开车,走上四五千米的高度,雪山皑皑,强烈震撼着林西平的心灵,当阳光在雪峰走过时,雪峰金光闪闪更加闪亮,更加温暖,更加迷人,强烈吸引着他的眼睛。啊,日思夜想的雪山,梦魂一样的雪山。
“不来西藏,不看这么美的雪山,就白当工程人了。”林西平乐开了花,在心里给自己说。
林西平在西藏生活了三个月,完全适应了,他通过西藏大学联系到了军区的飞机送他到更高的地方,他在飞机上看到雪峰波涛般汹涌时,对他的震撼真难以用语言形容,祖国西部的水资源太丰富了,如果有技术引向大沙漠,是真正的造福子孙万代,这需要代代科学家的努力。
下飞机,再坐军车,沿途遇见不少蓝格晶晶的湖泊,美女的明目一样含情,一样吸引人,他不断下车提取湖水,回到西藏大学,他主持化验了从湖泊采样的水,发现水虽然纯清,但好多湖水重金属超标,长期直接饮用对人身体有害。
边防战士生活非常艰苦,常年驻守高海拔地区,对身体是严峻挑战,冷风呼啸,气候干燥,大山险峻,山崖嶒峻,道路曲折,大雪封山前军车进入都不容易,每年十月大雪纷飞,哨所与外断绝,战士吃不上新鲜蔬菜,自己用炊具融雪来饮用,气压低做饭耗时大,还要承受孤寂的考验,但他们以果敢和担当守候着祖国的西部边陲。为了改善战士的生活条件,林西平多次到边防站考察,了解战士的饮水情况,从内心深处敬佩这些时代最可爱的人,他用平生所学协助军队工程人员优化了部分道路和进化水的设备,给边防战士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
但是,林西平来西藏的主要目标是看雅鲁藏布江,如何把雅鲁藏布江的水实现北调注入黄河或者长江源头,这才是林西平的最大梦想。
雅鲁藏布江的五大支流之一就是拉萨河,在拉萨市到拉萨河很方便。
林西平教学很认真,就像他的老师一样,用人格、用知识赢得学生的尊敬,学生乐意陪他到野外考察,他利用周末或者其他空闲,带学生深入野外实践,他把从老师那里学来的实践方式用到了自己的学生身上,使实践精神有了传承,带动了西藏大学,他很欣慰。
林西平还学会了骑马,和藏族学生骑着马,足迹遍布拉萨河谷,他仔细考察了拉萨河到雅鲁藏布江的一线,他很自豪地对自己说:“来西藏,来对了。”三个月时间考察完拉萨河谷,向其它的支流进发,一年时间,他和学生考察完了雅鲁藏布江的五大支流。
依照时间该回去了,但林东平又选择留下。因为他才踏入雅鲁藏布江大拐弯,他着迷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这里蕴藏着丰富的水力资源,还有无尽的野生资源,如何在保证环保的情况下在这里修建巨型水力发电站,并把大坝里的水引到沙漠或者注入长江,确保南水北调西线取水后长江流域各水电站的发电水量稳定,这是南水北调最大的课题,也是最高端的课题,作为一个顶级水利工程人,他推迟结婚就是为了趁年轻身体能适应深入研究这个大课题。
当然,林西平深深懂得这个课题要实现的困难,比如要打通喜马拉雅山的技术、克服雪山崩塌的技术,研究出能承受高落差引水重量的特殊材料的管道,还有巨大的经济问题、人力问题,对高原施工人员身体的保护技术,对未来环境影响的科学预测等等,这是非常复杂的综合问题。但林西平热衷于这个课题的研究,一代人不行,还有下一代,他要为后来人准备材料,积累数据。
林西平克服严寒的侵袭,克服五六千米高度严重的高原反应,忍受晚上休息时的头疼和难以入眠,他在雅鲁藏布江一线来来去去坚持了几个月,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他的调查。
半年后,林西平带着详实的资料飞往北京,向他的研究生导师、博士生导师汇报工作。导师十分敬佩这位学生,感谢这位学生。
“祖国培养了我,我甘愿为祖国奉献青春。”这是林西平对导师的回答。
六十八
北京的师友劝林西平尽快解决个人问题,林西平说还有一件事完成后一定成家。他坐飞机来西安看望哥哥嫂子侄女。
“水瑶,让大伯抱抱。”林西平说着走向侄女。
“你不是我大伯。”上小学的林水瑶撅着嘴说。
“我是啊。”
“你是藏民。”
白灵看着满脸高原红,被紫外线弄伤眼角的林西平,她不由泪如流泉,一年半不见,林西平黑多了,这哪儿是当年“黑白双煞”中的“白”啊?林东平常年在野外工作,也比他白多了。
“水瑶,就是你大伯。”
“不是,身上有膻味,声音也不像。”
“就是你大伯,他去西藏变成这样的。”
“嫂子——”
“快进屋吧。”
林西平坐下后给侄女说:“好水瑶,我是吃七分熟的牛羊肉身上才带膻味的,我是为抵抗高原的严寒逼迫自己喝青稞酒把嗓子喝沙哑的,你明白吗?”
林水瑶眨着眼睛看林西平,还是不懂。
“乖侄女,我早抱过你几次哩,快叫你爸爸回家来吧。”
“爸爸,你赶快回家来,家里来了一个人说是我大伯。”
一会儿,林东平开车过来了。“兄弟,你受苦了!”说着和弟弟相拥。
林东平仔细看弟弟,粗糙的红脸,一双眼睛深沉而刚毅,透露出饱经风霜的成熟和高贵。弟弟外表变了,内心依然没变,只有他能感受到。
“哥哥,你看我这个样子,把水瑶吓了。”
“水瑶,过来,这就是你那个大伯。”
林水瑶跑过来说:“大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会演戏吗?”
孩子的话,让白灵更加难过,因为她是个感情丰富而内心十分善良的人。林水瑶慢慢坐在林西平的腿上,林西平搂着她给她讲西藏的蓝天白云、雪山森林、草原牦牛。
“大伯,我没认出你,你见怪我吗?”
“孩子,怎么能怪你呢?你长大就懂大伯了。”
吃完饭,林东平开车和林西平到母校去转,车停在校门外。走进校门,花枝招展的女同学、衣冠楚楚的男学生惊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谁知道他们就是有名的黑白双煞呢?
走过操场,兄弟俩寻找那坐小山,已经推掉修成楼房了,他俩转身走出校门。林东平开车到城墙边停下车,两人拾级而上,到城墙上,他们深情地看着街灯如昼,车辆如河。
“西安好美。”林西平好久没看西安的夜景了。
是啊,都市是美好的,谁知道背后有不少人为了它的繁荣默默奋斗着。兄弟两个想起那次几个小时的徒步,他们明白生命是一场远征,他们已走过许多高山大河,但前路依旧漫漫,他们还要不停地追赶……
“回家吧,兄弟!”
回到家里,白灵煮好咖啡。“谢谢嫂子!”
“别客气,西平。”
“过几天回太乐看看吗?我送你。”
“心里蛮想,但我这个样子不能去。”
“西平,再不要出去了,一定成个家。”
“快了,嫂子。”
“西平,弟妹差不多完成学业,你今年必须……”
“再等三几个月,一定结婚。”西平笑着打断哥哥的话。
西安呆了两天,林西平要坐飞机去海南。
“到海南有啥事?”白灵担心地悄悄问。
“去约会。”林西平愉快地回答。
送走林西平,一家三口人进门。“东平,你猜西平干啥去了?”
“没说,我不知道。”
“他说约会,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是有大事情,但肯定不是与女朋友约会,我了解我的弟弟。”
“不也是我的吗?”
林东平笑了,但心里为弟弟着急。林西平到哪里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继续走上追梦的道路。
清晨,一艘军舰悬挂五星红旗驶离海南港口,向苍茫的大海乘风破浪。这艘军舰上有文工团的演员,他们是去慰问南海守礁的边防战士的。和文工团演员一起去的还有十几位嘉宾,是南海舰队特邀的。
南海,地理位置特殊,中国近海中面积最大、水最深的海区,是南下进入印度洋的门户;南海渔业发达,油气和海洋矿产资源丰富;属于热带和亚热带气候,热带海洋性气候显著,春秋短,夏季长,冬无冰雪,四季温和,空气湿润,雨量充沛。特别是中部和南部海区,终年高温高湿,长夏无冬,季节变化很小。
军舰起初在雾气蒙蒙的大海上航行,能见度较低,两三个小时,潮湿的海风由东南吹散雾气,军舰飞速前进,但始终被无边的大海托举在掌心,远看画着弧线。向南,能见度越来愈高,军舰路过三沙,小憩半小时,继续向南,海水越来越深,天空越来越远,气温越来越高。昨天他们还在温带,今天他们已经在热带;昨天他们在内陆,今天已在深海。他们大多人第一次与大海相遇,特别好奇与兴奋,一路看着波涛,看着海鸟,看着相向的船只,情绪很好。
夜来了,旅客吃过晚饭入室休息,大家一时兴奋睡不着,有人悄悄来到甲板上感受夜风,热带的夜风除了潮湿没有清凉感,他们看着黑色的大海上似有鱼类的鳞光,黑色的夜空星星闪烁垂向大海。
两天的时间,到了最南边的岛屿,看到可爱的守边战士正手持钢枪站岗,演员们情绪空前激动,就在军舰上给战士们表演节目,深情慰问。就这样一个岛礁一个岛礁拜访,一个岛礁一个岛礁演出,由南往北慰问,每走近岛礁演员情绪如潮。
半月过去,演员们回到海南,酷热的天气让他们很难受,一到陆上就去泡澡放松身体。演员回来了,谁没发现那十几位嘉宾去哪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有祖国知道。嘉宾不是旅游的,也不是搞服务的,他们是为秘密任务而上的军舰,每到一个岛礁,留下两个,只不过穿着军装上岛。
南海资源丰富,近海国家疯狂抢夺,域外国家虎视眈眈,南海表面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为了给边疆战士创造适宜而安全的坚守环境,上级派出专家团队勘察南海岛礁的扩充建设线路。
这十几个特殊客人,秘密地选择地方,搜集数据,充实资料。他们都是国内顶尖的人才,在这里要生活三几个月,并且与亲友不再联系。林西平就在他们中间,因为他有在青藏雪域工作的经历,经验丰富,沉着冷静,担任最前沿岛礁上的分队队长。南海游弋外国军舰,为了防止其对岛礁的觊觎,我们的军舰在周边巡航岛礁,林西平他们悄悄地配合着军舰,进入各自的角色,默默为南海岛礁大规模建设做着前期基础工作。
林东平送走林西平后只收到一条短信:“哥嫂,我安全抵达,勿念!”弟弟没打电话,林东平感到意外,但此后与他失联,就像那次白灵参加抗洪采访,白灵只是失联一周,但林西平一个月过了,没消息;两个月过了,还没消息;三个月过了,还没消息。
林东平和白灵怀疑弟弟出了大事, 但不敢往家里说,两人天天焦虑地等待林西平主动联系……
六十九
林西平一回到海南就给长乐家里打了电话。“大,我出差几个月,没顾上问,你和我妈都好吗?”
“好几个月没音讯,把人操心死了,家里都好,你好就好。”
通完话又打给白灵。“嫂子,在家吗?”
“西平,这么长没来信,谁把你领走了?好着没?”
“好着哩,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
“是不是醉卧花乡了?祝贺!”
“我还没有那福分。”
林东平刚进门走过来接上电话。“喂,兄弟你把人吓死了,是啥任务?”
“哥,让你们牵挂了,不好意思。任务暂时保密,以后你会知道的。”
“安全比啥重要,回来就好。”
“哥,绝对安全,你和嫂子放心,水瑶乖吗?我闲了来看你们三位。”
“很听话。先好好休息几天。”
“好的,再见!”
林西平又一一问了弟弟妹妹,报了平安。
他确实想休息了,在海上五个月已经很累了。在宾馆洗了热水澡,他惬意地仰面朝上躺在席梦思床上享受着,但心情依旧激动,没有睡意,往事如昨。
当大海托出朝阳或夕阳沉入大海时,迎光的一边是无边的血色,背光的一边是无边的金色;当月亮朗照大海的时候,受光处银波荡漾,最远处有安静的暗色:光像神魔一样演绎着美丽和变幻。林西平天天兴奋地看着大海,久久难忘它的壮美和神秘,日出日落让他感受到了火样的激情和力量,潮起潮落让他顿悟生命的涌动和恒久。
林西平连续三个月在岛上工作,天气潮湿濡热,衣服渗出盐碱,身上冒出臭汗,洗澡极为不便。热带气候,三天一场雨,天气闷热,还不时遇上风暴或者雷雨,实在难受,他体会到了守岛官兵的艰辛,三个月的勘察结束,专家对修建方式很快确定,认为在高科技下人工造岛没有南水北调西线工程的难度,向高层提出施工越快越好的建议。高层回复很快,林西平十分欣喜,请求主动延长两个月,参加吹沙填岛的工作。林西平回到三沙休整了几天,和工程人员一起前往岛礁开始了艰苦而震撼世人的工程作业。
林西平在雪山上经受了严寒与缺氧的煎熬,面色变得很黑,又在南海接受烈火般的炼狱,面色变得赤红,热与冷的锤炼让他脸上身上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经历让这位秦岭山区出生的子弟获得金刚之躯,他早已成为一个能挑起祖国建设大梁的工程师。
两年后,林东平家里迎来大喜。引洮惠民工程不落下一户人家,脱贫工程不落下一户人家。云阳县水务局专门组织为住地偏远的人家引洮河水,大庄人上山把消息传给林东平家里。
“林哥,大好事,公家就要给你们家免费引水了。”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几天后水务局的工作人员上山确定引水线路,林东平大和妈赶紧把他们迎进家门泡茶递烟,留他们吃饭。
“叔叔,这是公事,我们不能打搅你们。”
“给我们私人引水,吃饭是应该的。”
“谢谢叔叔,我们喝口水就好得很。”
“家里的泉水不好喝,对不住你们。”
“阿姨,不要这么说,正因为没好水吃才给你们引水的。”
“谢谢你们,你们的大恩我们永世不忘。”
“叔叔阿姨,我们受不住。要感谢就感谢好时代吧。”
“感谢时代,感谢社会,也感谢你们。”
“也应该感谢你们的儿子,我们才知道你儿子给引洮工程出了大力。”
“东平学的是工程专业,干工地是应该的,不能谢他,应该感谢培养过他的所有老师和学校。”
送走水务局工作人员,林东平大连夜给后人打电话。
“东平,摊上好事了。”
“大,咋了?”林东平有点紧张。
“公家要给咱家引水了。”
“大,真的?”
“明后天就挖渠。”
“线路太长了,咱们家没劳力,我回来帮忙吧?”
“你在哪里?”
“在引水工地,在汉中。”
“划不来,包给别人,或叫人帮工。”
第二天,水务局的工作人员来指导给林东平家引水。“叔叔,是这,民工干一天付一天的工资,看有人干吗?”
正说着话,庄里人带着铁锹镢头等工具来了,他们是来义务帮工的。
“各位乡亲,劳动是有报酬的,给你们发工钱。”
“我们邻里邻居的,不要钱。”
“必须算工钱,不然我们交不起差的。”
“你们把我们庄里人看扁了,我们收了钱人会翻祖宗的,挣这点钱我们心里
不安稳。”
“那咋办?”
“要么我们免费挖,要么你们另雇人。”
“好好,我请示领导。”
年轻人向水务局领导汇报:“喂,王局,老百姓不要钱,要义务帮工,咋办?”
“那就满足百姓的愿望吧,我们办事就是要让百姓满意、高兴。”
就这样定了,庄里人一齐呵声干起来,林东平的姐姐姐夫赶来帮忙,两天的
时间就挖开了渠。林东平大买了烟给庄里人发,他们高兴地抽着烟、说着话、干着活,让林东平大和妈特别感动。水务局的人指导架管子,第三天刚架好管子,天黑了。
明天要试水,林东平家是云阳县最后一家通水的,他大和妈的那个高兴啊谁
也比不上。
林东平大吃完饭兴奋得睡不着,就往后人媳妇子打电话。
“东平,管子已接好了,明天试水,试完水再埋管子。”
“这么快就挖开了?”
“庄里人主动来帮忙,死活不要工钱。”
“我到西安了,明天正好休息,我上来感谢庄里人。”
“还有水务局的人也要感谢。”
“对,应该感谢所有的好心人,下苦人。”
“那更好。”
白灵一直在旁边听,挂完电话,她高兴得跳起来。
“你咋神经了?”
“我不怕到婆婆家混饭了。”
“还有吗?”
“不好说。”
“老夫老妻了,有啥不好说的。”
“真不好说嘛。”
“到底咋了?神神秘秘的。”
“睡时给你说。”
“水瑶,想过爸爸没?”
“想。”
“哪里想了?”
“这里。”林水瑶指着自己的心说。
“想看爷爷奶奶吗?”
“想,不敢去。”
“为啥?”林东平明知故问。
“我妈说我俩是过敏体质,吃不成泉水。”
“你妈现在不怕了。”
“为啥?”
“你问你妈妈。”
“妈妈,为啥?”
“你问你爸爸。”
“到底咋了?我还要写作业哩。”
“咱们家有洮河水了。”林东平和白灵一起高声说。
“耶!”三个人手拍到一起,异常兴奋。
林东平接着电话问林西平。“弟弟,你在哪?家里好吗?”
“好,大哥你在哪?”
“我在西安,明天回云阳。”
“大伯大妈都好吗?”
“都很高兴,明天通水,再不吃泉水了。”
“我也来庆贺!”
“你不要来了,以后咱们相聚。”
“我高兴,要回来看看,还要到九甸峡一带看看。”
“九甸峡已通油路,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
“对,这就更有理由来了。”
“怎么过来?”
“坐飞机到金城,让后贵生开车把我送过来。”
“那咱们在云阳老家相会。”
林西平也要来,林东平比任何时候高兴,他已经好久没见弟弟了,连夜去超
市买了烟酒糖果和其它东西。刚睡下,他想起白灵没说完的话,就问她说啥。
“给你再生个胖娃娃。”
“谁给咱带?”
“断奶了,放在云阳老家。”
“谢谢,老婆!”
“应该谢谢洮河水神。”
第二天五点半,林东平早早起来开车,往云阳而来。车上白灵和林水瑶像猫
一样兴奋,互相抱着说话、欢乐,没管专心开车的林东平。
下了高速,林东平给大和妈打电话:“大,我到云阳了,西平和后贵生也来,我等他们一起来。”
“西平,你到金城没?”
“我过定西了,后贵生和陶荷花还有后圆梦也在。”
“我在高速路口等你们。”
“好的。”
林东平顺便带女儿和妻子绕鼓楼转了一圈,绕环城路转了一圈,让两位感受
云阳县的发展变化,等他开车回到高速路口时后贵生的车到了。
“圆梦弟——”
“水瑶姐——”
“娃娃就是爱娃娃。”白灵说。
“孩童无忌,咱们随便敢拥抱吗?”陶荷花笑着说。
“咋不敢?”后贵生转身又问林东平,“我忘了,你们庄子叫啥名字?”
“云渭山庄。”
“有诗意的名字。”陶荷花说。
“云阳县内,渭水北岸,大山之巅。”林东平说。
“西平先去九甸峡兜一圈还是……”后贵生问。
“水瑶定。”
“先去九甸峡。”
两辆车一先一后在柏油马路上奔驰,快两个小时,碧玉般的水像美人的眼睛,柔柔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洮河,我们又见面了。”五个大人的声音夹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洮河,圆梦来了。”一个高八度的男孩的嗓音。
让游客为他们拍了照,两辆车掉头飞上柏油马路,飞向云渭山庄……
七十
林东平家里人很多,有帮忙的村里人,有看通水凑热闹的村里人,还有县水务局的两个工作人员。人们都聚集在林东平门前的麦场上,等待林东平到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但大家都耐心地等着,他们都知道林东平为引洮出了大力,要他亲自为家里打开水龙头的水。
“来了,来了,车上山来了。”
“哎快看,后面还有一辆。”
村民们欢呼雀跃地说着。两辆车先后停在麦场上,林东平他们下车,村民们欢笑着围上来。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大家辛苦了,我专门赶回来是感谢大家的,请进屋喝水吃烟吧!”
“场里就很好,人多屋里坐不下,不进去了。”
“辛苦你们两个了,谢谢!”林东平过去和水务局的工作人员握手。
“不辛苦,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我们十分高兴。”
“过奖了,咱们是同行,干着一样的活。”林东平谦虚地说。
林西平、后贵生给大家发林东平带来的烟,陶荷花和白灵给女的发饮料。
“你看这两个媳媳妇攒劲不?”一个老婆婆说。
“还有两个心疼娃娃,和电视上的一模一样。”
“对对个的,和咱们山上人就是不一样,咱们太土了。”一个年轻的媳妇接话。
“阿姨们,姐妹们,谢谢大家,让大家久等了。”白灵说。
“你听这声音多好听。”另一个老婆婆说。
“好听,声音像林子里的鸟一样脆。”一个中年妇人说。
“请试水吧。”一个工作人员对林东平说。
“让村里的老人试。”林东平说。
“王家爸,你来开水吧。”林东平大对那个胡须花白的老人说。
“给你们家试水,还是让东平试吧,咱们不就是专门等他的?”
“王爷爷,还是你来吧,就当是代替我爷爷的。”
“好娃娃,我不能,让你大来。”
“王爷爷,我爷爷没等住洮河水来,你就来吧。”
老人是林东平爷爷的好朋友,他猛想到去世的好朋友不觉眼睛一热。
“老哥,就当我替你开自来水,你在地下看着吧。”
老人颤抖着手去拧水龙头,当一股清凉的洮河水喷薄而出的时候,乡亲们点燃了庆贺的鞭炮,鞭炮声响彻山里山外,响彻厚地高天。
林东平大、妈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七十多岁时吃上了洮河水;白灵激动得闪烁泪花,她三十多岁时,可以在云渭山庄这个家自由住下去了。
“快埋管子,光不要吃烟了。”谁喊了一声。
乡亲们纷纷拿起铁锹干活,林东平感动极了,突然想起车里的酒,奔过去打开车后备箱,拿出酒和杯子,依据年龄辈分给乡亲们敬酒。
乡亲们一面喝着酒,一面欢笑着埋水管子。夕阳照亮山坳的时候,乡亲们干完活,用粗手擦一把汗憨笑着告别林家人。乡亲们就是这样实在,一顿饭不吃,照样愉快地帮工,林东平、后贵生开车把老人送往大庄他们的门上。
“实在太辛苦了,吃个便饭再回。”林东平回到家留水务局的工作人员吃晚饭。
“不了,感谢你为家乡父老的付出。”他们给林东平说。
“咱们是同行,真不要见外,留下陪陪我的兄弟,他们才是引洮中干得最多的。”
林西平、后贵生也一起挽留,才留住两位。吃饭时,林东平给两位介绍了林西平和后贵生,还有陶荷花和白灵。林东平已经很高了,身边还有这样的高人,让两位着实惊诧不小。
“洮河水引来改变了云阳的水质,原先管子里的水白沫子多氯气味大,难吃得很,就这六楼常停水,得下楼提水吃,现在修到三十层的楼房都不缺水。”水务局的一个工作人员给林东平他们说。天黑时,工作人员开车回去,一路还说着林东平他们几个。
林东平家是云阳县吃上洮河水的最后一家,也是定西、白银、兰州三个市里最后通水的几户人家之一。林东平家吃上洮河水,标志着引洮一期工程圆满结束,解决了陇中干旱地区三百多万人的吃水问题。
送走水务局的同行,林东平进屋时林水瑶和后圆梦两个睡着了,两个娃娃陪大人跑了一天,早累了。他和大、妈,还有林西平、后贵生、陶荷花、白灵几个东西南北地说着话。
“大、妈。我有个想法。”
“啥?”妈妈问。
“我给咱们弄个喷灌,可以变几亩水地。”
“人有水吃就好得很,浇地太浪费了。”林东平大心疼的还是水。
“大,我还要给咱家弄洗澡的和水冲厕所。”
“别糊折腾。”
“大,箍个水泥池子,把洗澡的水和冲厕所的水存起来,抽到地里,还是好肥料,一点不浪费水。”
“好办法,农村刚完成了农电改造,电线粗完全能带起机器。我以后看叔叔就可以和城里人一样洗澡了。”后贵生笑着说,也惹笑了大家。
“大伯大妈,我看行,我哥设计这点小活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大家笑声刚停下,林西平又把大家逗笑了。
林东平妈只是高兴不说话,白灵也是。
“引洮二期工程已经开工,咱们明天到现场看看。”林东平转移话题。
“到哪看?”
“华家岭。”
“华家岭是一片红色的土地,我早想去。”白灵说。
“这一带推地时,我去过几次,我给大家做向导。”
“车上油够吗?”林东平妈担心地问。
“阿姨,路是柏油路,马营有加油站。”
“大伯大妈明天也去,车上人刚合适。”
“陶荷花在华家岭好好唱几支花儿。”白灵说。
“我到金城后,再没唱过,不会唱了。”
“华家岭像九甸峡,今晚构思构思。”林西平说。
“叔叔阿姨,你侄子和媳妇就是会欺负我。”
“我看只有黑炭敢欺负你。”林东平笑着说。
“我早是良民了,洗锅抹灶是行家。”
“听听贵生胡吹的。”陶荷花笑着说。
“就这么定了,爸妈等着明天在华家岭听洮河花儿。”白灵笑着说。
“好,一言为定。”后贵生热情地答应。
七十一
第二天,林东平、后贵生开车下山,两辆车上了马云路,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一小时到马营镇,加了油,向北依山而上,二十分钟到华家岭村,再走一个小时到大墩梁。
把车停下,后贵生领着大家步行向顶走去,因为带着两个小孩,他们走走停停,走得相对慢些。到红军纪念碑前大家默默敬礼,表示对革命先烈的怀念。
在大墩梁顶俯视,四周层层梯田依着山峁一直铺下山去,一眼望不到边,梯田里有绿色的庄稼,有泛黄的庄稼,显示着盛夏的繁盛,是啊,幸福的生活来得极为不易。华家岭是一片英雄的土地,红五军为了掩护三大主力会师,负责殿后阻击装备精良而且有飞机支援的国民党的两个军,在这里血战了两天两夜,给九倍之敌以重创,同时以副军长罗南辉为代表的八百多名红军英雄长眠于此。
夏日的庄稼给山梁沟峁正披着一层盛装,不是纪念碑提示,谁能看出这里曾经经历了巨大的流血和牺牲呢?
“应该在必要的地方多修建红色纪念馆,让后辈们记住历史,懂得和平实现的艰难,也应该让年轻人重走长征路,弘扬长征精神。”白灵看着在城市里来的两个孩子在山顶欢天喜地奔来跑去玩耍时想。
后贵生看着平坦的地里长着茂盛的庄稼,心有几多感触,多年前这里还是坡地,水土流失严重,是劳动让华家岭变得如此美丽,水利工程专业也是高尚的职业。
“黄土高原山梁盘旋山峁林立,被纵横的山沟切割得支离破碎,由于地震或者雨水的不断渗入有些黄土层裂缝严重,搞工程,容易塌方容易透顶,有一定的难度。”林东平看着四周的沟梁说。
“是的,但这比遇上过度带要容易,毕竟全是黄土,地质单纯。华家岭黄土凸起,看山下有裸露的岩石被流水冲出道道红沟一直通向河底,初步确定地质结构复杂,引洮二期工程在这里要实现隧洞作业估计难度不小。”林西平看着地貌给大家说。
“贵生,二期在哪里动工?走看看去。”林东平问后贵生。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贵生官僚了,你在这里多次来就没问问?”白灵开后贵生的玩笑。
“走,下山问人。”后贵生说。
“有熟人吗?让发个位置。”
“我这几年搞推地,没留意工程。”
“你真官僚了。”林西平也欺负他。
“不要怪怨贵生,咱们下去问问人就知道了。”林东平大给后贵生解围。
车向山下而来,到华家岭村问人,方向走反了,应该向西,路很难走。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工地。
这个隧洞超过十公里,工程人员正打竖井探测情况。三人拿出工作证向工地负责人进行了自我介绍,负责人同意了,林东平、林西平和后贵生戴安全帽进入工地,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林西平仔细查看井壁四周,更加坚信了以前的判断。“华家岭的地质条件特殊,越到里面会越复杂的。”他提示工地技术员。
“谢谢林总,我们会谨慎的。”
“祝你们成功,有情况可以电话联系我。”
林西平不放心,给工地负责人留了自己的电话。时间不早了,他们上车向云阳而来。
“贵生,车不要超过七十,马云路超速会拍照的。”林西平提示后贵生不要急。来到云阳镇上,林东平请大家吃了大盘洋芋土鸡,摸着黑路回到云渭山庄。到家了,林东平妈提来两个大电壶让大家洗完脸、泡完脚,然后大家慢慢喝茶说话。
“华家岭比这里高许多,风还大,大暑天很凉快。”林东平大说。
“叔叔,华家岭风大又稳定,风力发的电一直送到了云阳县城。”
“我说那么多风转儿,老鹰的翅膀一样大得怕人。”林东平妈说着玩笑话。
“今天怎么没让陶荷花唱花儿?”
“过了这个点,再没歇脚的店。”陶荷花笑着说。
大家一起笑,笑声飞出院落,飞向山林。第二天,林西平坐后贵生的车上金城,他要坐飞机回北京。
林东平留在老家给家里修水冲厕所,姐姐姐夫过来帮工,一周就修好了,他又进城叫了安太阳能的,安了四季沐歌的太阳能热水器。厕所的墙壁贴了白色的墙砖,顶上装了浴霸,比房子漂亮。
“这怎么舍得上厕所呢?”
“妈,你放开享受吧,把身体洗得白白的。”
“这死女子。”林东平妈笑骂调皮的三女儿。
林东平还设计了喷灌,能给庄窠下面的两块地浇水了。林东平演示喷灌的时候大庄里的人来看稀奇。
“呀,还是大学生厉害。”
“是工程师厉害。”
“对,就是的。”
林东平决定给姐姐家都要设计,姐姐姐夫感到无比自豪,走起路来风一样快,说起话来山一样响。
第二年,林东平大也养起了牛,务起了果园、菜园,还有了两块水浇地,庄稼能保收了,让全庄人羡慕。
“大,种水地就够生活了,其它的地退耕长草吧。”
“看情况吧。”
“上年纪了,不能老是这样下苦了。”林东平心疼大和妈。
让林东平大和妈更长精神的是好后人还答应帮村里人设计厕所和修建喷灌哩。
林东平要回西安时正好是农历十五,他和大商量了一下,大清早给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三叔各献了一大杯洮河水,作为四代人圆梦洮河的特殊纪念,作为林家人彻底卸掉心灵枷锁的最好的纪念。
七十二
柳六宝没想到又来甘肃,他和甘肃结下不解之缘。
柳六宝和林西平在引洮一期工地分别后就回到鲁西老家,陪家人住了几天,然后去找那位姑娘商量婚事,姑娘在县医院上班。
“妹子,真让你好等,对不起啊。”
“哥,你回来是天大的喜事,不要再自责了。”
“妹子,你心真好,就像那轮月亮。”
“我就专门等着天狗来。”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月后,柳六宝风风光光地娶来了姑娘,没用婚庆,摆了二十几桌,招呼了亲朋。
柳六宝像一个征战沙场的老兵,一个转身淡退了刀光剑影和大漠风尘,过起了安稳的平凡日子,谁知道他曾望穿边关冷月?谁想到他曾听尽笛里相思?
柳六宝和爱人就像从远方来的客家人生活在一片新的土地上,远离了相思和离别,远离了纷繁和艰辛。他们安静地享受着人间的烟火之气和家庭的温馨之美。
“妹子,我再不离开你了。”
“谢谢哥,你还要钻山的。这是你的工作,就像我必须面对疾病和死亡。”
“妹子,我想自己干,这样才能照顾你。”
“哥,你自己干还得搞工程,工程不会永远在家门口。”
“我可以在附近承包。”
“承包竞争大,近处不一定包上活。”
“妹子,你说单独干真正合算不?”
“修建的黄金期已过,还是原单位保险。”
“那好,咱们先不考虑这个,还是享受生活吧,妹子!” 这是大事情,柳六宝真不敢下定决心。
柳六宝发现油米柴盐的家庭生活,是世界上最美的,他和爱妻平静地过着日子。不过,飞翔的翅膀还没收拢,因为他正年富力强。年轻,是追梦的岁月。
“妹子,咱们问问大家的意思。”
“好的,亲哥哥。”妻子和柳六宝大笑。
“爸、妈,我常年在工地,对家亏欠很多,想自己干,二老觉着合适吗?”岳父岳母还没说话,妻哥说话了:“六宝,还是吃公家饭好。”
“我也觉着哥说的对。”妻弟说。
“我去山里,把重担丢给你姐,太难为她了。”
“自己干,要花钱买设备,托关系承包活,风险很大。”岳父发言。
“六宝,问问你爸你妈。”岳母打圆场。
“我爸我妈不太懂。”
“听听老人的没错。”妻哥说。
听妻子家人这么一说,柳六宝更加矛盾了,和妻子回鲁西看望父母。
“爸、妈,我们来了。”
柳六宝爸妈看到儿媳来很亲热,忙端上好吃的。
“谢谢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