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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眉间雪的胸口起伏着，他蹙着眉毛，似乎胸膛里仍然用一把火在燃烧。但他现在气的是自己。
他莫名其妙地生气，听了兕天使的这番话后，竟然又莫名其妙地心痛起来。
他过去也知道兕天使可能过得很难，但从来没有细想，也并没有那样在意，因为兕天使也从来不说。
可是现在，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之后，他反而十分难受。不知道是难受自己之前竟然被兕天使的假面所打动，还是难受她平静语气后面曾经受的苦。
床沉了沉，复仇使者坐在了床边。
“我不是生你的气。”眉间雪说，“只不过——你过去那样活泼聒噪，天天给我打电话，我才刚刚习惯，又发现这一切都是你假装出来的，难道我就不能生气一下吗？”
兕天使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一段不是假的。”她说，“我是真的很喜欢惹你生气。”
“胡扯。”眉间雪说，“你根本没有感情，怎么会喜欢惹我生气这做事情？明明都是借口。”
“还真不是这样。”兕天使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们人类想事真是非黑即白，我承认我感情上面有些障碍，但不代表一点都没有啊。我只不过是比正常感情充沛的人更加理性冷静而已，又不是木头人。即使感觉不到，但是做什么更有意思、更想做更多，还是能够明白的。”
复仇使者冷着连，蓝色的眼眸却看向兕天使，正好对上兕天使的眼睛。
“你现在的这些话，也可能是你为了让我接纳你，而故意说出来的。”他干巴巴地说，“毕竟你这么懂得察言观色。”
兕天使沉默了一下。
“要不然，你批准我一个UFO，我现在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证清白？”她建议道。
复仇使者瞪起眼睛，他瞪向一脸无辜的兕天使。
“你想得美。”他说，“我一定要将你留在这里，把你的小尾巴都抓干净！”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复仇使者面容冷峻地站起来，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他越是想看清兕天使的真面目，想要不被蒙骗，想掌握局面，越是觉得兕天使这个外星人真的十分难以琢磨。真是见鬼，他活了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自己搞不定的事情。
眉间雪在卧室中转了几圈之后，又停下猛地看向兕天使，兕天使坐在床上，仍然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复仇使者停下，他坐在兕天使面前，双手掰住兕天使的肩膀。
“兕天使，我现在要对你说真心话，我也希望你不要骗我。”他沉声说，“即使你不相信血脉和母星的传承，但我仍然向你保证，作为堡星最后的两个人，我一定会保护你的。那么你呢？”
“我什么？”
“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地球上？”眉间雪道，“告诉我实话，因为我不想你继续带着面具，看人脸色的活着。如果你觉得我们也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我可以送你一个UFO，让你离开地球。我甚至可以想办法送你找你姐姐。”
复仇使者的这一番话，终于让兕天使的脸色变了。她惊愕地看着眉间雪，而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无比严肃认真的注视着她。
“你……是认真的？”
“是的。”眉间雪说，“如果你想离开，我给你自由。如果你想留下来，那么以后不要在欺骗自己和别人的活着——你不觉得累吗？我还是那句话，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必隐藏自己。”
看着兕天使缓缓地低着头，神情愕然，我却仿佛舒了口气。她以前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他现在看到了，反而觉得心情好多了。至少，她也是有真心的，不是吗？
“你好好考虑一下。”他说。
复仇使者起身，打算离开。可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兕天使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我真是想不明白……”兕天使喃喃道，“这地球上所有的掌权者都心性善良，包括你也是如此……你统治了地球，却仍然如此善良。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种人善脆弱的烂好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复仇使者停下来，他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兕天使。
“我知道这和你过去接受的世界不符合。”他平静地说，“可是你记住了，兕天使。这宇宙中有万千种活法，只不过我们选择了当个好人。善良也不代表软弱，至少……对于我们如此。我们这些人曾经既善良又软弱，所以保护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如今想明白了，所以你才看到了现在的这个地球。当然，我觉得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好人了。”
兕天使还在愣神，复仇使者已经离开了。
兕天使坐在床上发呆，她的心里一片迷茫，连复仇使者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都不知道。
眉间雪看着她的眼神直愣愣的，又看到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她的发。
“想好了吗？”他问。
眉间雪不知道兕天使会说些什么，但是以她的性格，极其有可能会选择离开地球，毕竟她习惯了漂泊的生活，地球可能对她而言太压抑了。
眉间雪注视着兕天使，自己的心脏却跳的有些不稳定。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担心，他不太相信连UFO都没下过的女孩能在宇宙里活的好好的。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兕天使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以前在尼比鲁的UFO上时，想的是如何能够活下来。来到地球之后，想的也是如何活下来。”兕天使抬起头，看向眉间雪，“可是，你现在让我不去担心生死的问题，只以喜好做决定，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我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事情，也不追求什么远大的理想，所以在生存问题解决了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复仇使者注视着面露迷茫的外星女孩，他缓缓地伸出手，抚在了她的头顶。
“那就留下来吧。”他沉声说，“你可以开始学不再隐藏，不再小心翼翼，学会做自己。”
“你又不担心我伤害你的地球了？”兕天使轻轻地笑道。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相信你。”复仇使者注视着她的眼眸，他沉声道，“我们从这一步重新开始，好吗？”
兕天使愣了愣，她看着眉间雪，而男人仍然沉沉地注视着她。
这是兕天使过去从未体会过的，这感觉很奇怪。眉间雪像是羽公主那样信任她，可是似乎又不太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兕天使说，“难道你和羽公主一样爱我？”
两人之间有些感动的氛围被兕天使的这句话破坏得差不多了，复仇使者神情有些无奈。
“你能理解什么是爱吗？”
兕天使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羽公主爱我。”她又补充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信任你吗？”眉间雪决定一步一步地感化兕天使，“因为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中除了有着来自他人不需要理由的恨意和负面情绪之外，也拥有着没有理由的善意和信任。”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有同族关系吗？”希皮专门倒鸡汤莉亚无辜地说。
复仇使者：……
这天没法聊了。
“要跟我出去转一转吗？”他又说。
兕天使小小地点了点头，两人完全不见刚刚进来时的僵硬局面，眉间雪身手抱住她。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怎么飞了。”眉间雪说，“你知道地球的女孩子在六岁之后都很少让人抱了吗？”
兕天使将头埋进复仇使者的脖子中，一声不吭，如同埋头鸵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复仇使者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抱着兕天使，从天门之巅升空，很快来到了两人经常赶路时的高度。
“我要出地球了，如果你难受……”眉间雪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因为如果兕天使感到难受，他直接能听出来。
看着两人越飞越高，而地球大陆越来越在脚下缩小，兕天使惊呼一声，紧紧地搂住复仇使者脖子——眉间雪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
“我，我不行的！”她说，“之前我差点在太空里缺氧丧命……”
“现在不一样了。”眉间雪说。
还不等兕天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眉间雪已经继续升空。兕天使因为害怕，一直紧紧地埋着头，直到眉间雪用手拍她的肩膀。
兕天使抬起头，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瞳孔紧缩。
“……天啊，这……这不可能……”
看着兕天使不敢相信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们现在在地球的中间层中。”眉间雪说，“当然，其实我们还可以再向上。只要在地球附近，只要有太阳，都伤害不到你。”
在兕天使还在愣神的时候，眉间雪也已经带着她慢慢地飞了起来，圆形的地球在他们的脚下，蔚蓝的大海与白色云层叠加，像是一颗蓝色的能量石。
“我一直想要跟别人分享在太空和地球之上的感觉，只不过可惜，即使人类的科技再进步，他们也无法切身体会这个感觉。”眉间雪说。他的眼底倒影着地球的光芒，“当你处在宇宙中时，先是极致的寂静。而当你习惯寂静之后，便能听到一些宇宙中传来的声音……遥远，像是上万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才传到你的耳边一样。每一次我烦心的时候，都会来太空中找回自己。”
兕天使也注视着地球，眉间雪看向她。
“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很美丽。”兕天使说。
“我说过，兕天使，做你自己。”眉间雪平静地说，“我希望你能够习惯和我说真话。”
说真话？兕天使似乎迷茫了一会，好像一句句能够讨人喜欢的话说多了之后，就忘记自己真实的想法了。
她又注视了一会地球，才缓缓开口道，“……其实很普通。和我过去看过的千万个星球，没有什么区别。”
复仇使者静静地笑了。
“是的，没错，很普通。”他说，“它本来只是银河系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星球，如果我在堡星长大，或许我都不会注意它一眼。可是，你知道是什么让地球变得如此重要吗？”
兕天使摇了摇头。
“因为那上面的人。”眉间雪平静地说，“我因为地球人而爱上地球，所以罩上了玻璃罩，全心全意的保护它。”
“可是你的养父母已经死了。”兕天使说。
“父母死了，家乡仍然是家乡。”眉间雪垂下睫毛，他说，“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即使你与我都拥有着堡星血脉，可是，如果过去的我，或许会为了地球而让你离开。”
“所以，你为什么留下我呢？”兕天使问。
复仇使者沉默了一会。
“我作为人类的身份，让我无法割舍地球，让我宁愿压缩自己，一心一意看守地球的和平。”他说，“可是作为卡尔艾尔，作为那个从未有机会活过的堡星人，我想留下你。”
兕天使似乎看上去有些不解，她不太擅长分析这些细枝末节的感情。
“我不是为了堡星血脉，也不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公无私的理由才收留你。”复仇使者看向她，蓝色的眼眸中倒影着地球沉静的光芒，“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私欲。”
复仇使者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在地球的倒映下更显得深邃，他微抿薄唇，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兕天使。
兕天使缓缓地向后靠了靠，她对感情不敏感，所以不太懂复仇使者的想法。而复仇使者那天神般英俊的容颜也对她没有多大作用。
可是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兕天使一直平稳运转的心脏忽然崴了脚，跳露了一拍。
兕天使顿时缩紧了细瞳，她像是只受惊的猫一样一动不动，而耳力超好的复仇使者，已经保持不住自己紧绷的面容，他睫毛微眨，轻轻地笑了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兕天使受惊之后自动靠向他的怀里，她喃喃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就说我不能在太空生存……”
复仇使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他轻拍兕天使的背，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开口道，“那你就在天门之巅住一段时间吧，我好好帮你看看。”
02
于是，兕天使便在天门之巅住下了。
她和复仇使者或许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其他超英体是多么爆炸性的，毕竟复仇使者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像是一个活着的机器，一丝不苟得让人害怕，他的身上自我的欲望如此淡薄几近于零，这让他看起来越来越像是可怕又无所不能的‘神’。
现在，他忽然和一个同族的女孩同居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论什么派系，所有的超英体都一律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其实不仅仅只有超英体觉得复仇使者好像改变了一些，就连兕天使似乎也感觉到了。
她原本以为和眉间雪住在他的天门之巅中会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毕竟相比于综合基地，感觉天门之巅冰天雪地，除了一堆能制霸星系的武器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没想到，其实情况没有她想象的那样艰难。
两人抵达天门之巅的第一件事，便是眉间雪要告诉她哪里不能去，以及告诉她在哪里休息。兕天使听来听去，听的脑袋痛。简单粗暴的解释来说，就是一层哪里都最好不要乱逛，除非眉间雪陪同。
当然，复仇使者并不是防备她做什么坏事，而是天门之巅中除了无穷无尽的武器之外，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某处厚重的大门后面，是一个异次元的漩涡，过去眉间雪用这个漩涡解决了不少难缠的敌人。
在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之后，眉间雪觉得这种事情都最好不要跟兕天使讲。兕天使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又没轻没重，万一伤害了自己或者其他人都不好。
当然，除了一楼之外，二层算是休息区域，再上面还有三层和四层。复仇使者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的空间，所以这些年来基本都闲置了。
复仇使者本来想先给她分配一个房间，可是上了二楼之后，兕天使熟门熟路地直奔他的卧室，一屁股坐在他的大床上不起来了，一双蓝眸十分无辜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眉间雪。
……算了，反正他也不用卧室。
“你有什么想要添置的东西吗？”眉间雪环顾了一下自己这偌大的环形房间，除了那盆颤颤巍巍的植物以外，的确有点太空旷了，没有人情味，更不像小姑娘住的地方。
兕天使看来看去，似乎也不知道要再添什么东西比较好，她迷茫地眨着眼睛。
“还要添什么？”
眉间雪沉默了。在他印象中，女孩子的房间一般都是被东西塞的满满的，有的人喜欢化妆品，就一大柜子化妆品，有的喜欢娃娃整个屋子像是公主房。眉间雪记得他数年前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些女生很喜欢摇滚，整个房间都布置得很酷。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就算他这个十多年都没怎么和异性说过话的冰雪直男都能够想到那么多东西，可是兕天使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由自主地，他脑补了一堆有关于兕天使过去十分悲惨的场面和剧情。
“你想要个娃娃或者玩具吗？”地球直男复仇使者，开始努力地帮兕天使想办法。
“我为什么要那种东西？”兕天使看起来更蒙了。
眉间雪感觉自己有点头秃。
“虽然我很高兴你同意来这里暂住，但我还是要说……其实这里很无聊。”眉间雪说，“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会憋坏的。”
“我不会的。”兕天使莫名其妙地说，“这里和UFO上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尼比鲁点名——这里这么好，为什么我会憋坏呢？”
糟糕，眉间雪感觉自己的同情从一滴一滴的落水变成了喷泉，马上就要从隐忍的表面下喷涌而出了。他又忍不住脑补了一篇有关于兕天使过去的悲惨故事。
“我知道了。”他说。
然后，复仇使者转身走了。
复仇使者一向神出鬼没，现在已经到达了聊着天就忽然消失了的地步了吗？
其实兕天使刚刚说的话完全是出自真心的。兕天使可以让自己只在三餐时保持头脑清醒，其他时候一直放空自己。她本来就习惯了这种和普通地球人截然不同的生活，倒不是有多么悲惨，就算是人类的宇航员在空间站里时间久了也会习惯外太空孤独的感觉，所以待在某一个地方，真没有人类想得那么难熬。再说其实她在综合基地里时也没有过的多么丰富多彩，只是多了一个小铃铛陪她说话而已。
兕天使在二楼巡视地盘，看完二楼后又去三楼，她在三楼发现了一个小厨房，怪不得上一次眉间雪能够拿来现做的三明治。只不过这里的厨房没有那样大而已，但是已经够用了。
正当兕天使无所事事地参观的时候，她听到楼下传来声音——眉间雪回来了。他似乎在挪什么东西，听起来有些乱糟糟的。
兕天使扶着楼梯扶手两阶一步地迈下去，来到卧室里，就看到眉间雪将一个接近十米长的圆形充气游泳池放在了空地的一个角落，而其他几个小机器人翅膀扇动得飞起，在往里面一大桶大桶的倒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兕天使走过去，她站在眉间雪身边望向充气游泳池。
“你不是爱吃吗？总是吃小铃铛给你做的豪华料理，你吃过地球上的零食吗？”眉间雪嘴角淡淡地勾起。
兕天使这才明白，原来游泳池里一袋袋蓬蓬的是地球上用来装好吃的的东西？此刻到达兕天使大腿高的游泳池里已经满了，里面都是各国各种口味的袋装零食，从薯片到果味的甜食、辣味海鲜味等等应有尽有。
兕天使随便拿了一袋打开，将零食放在嘴里——她好像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复仇使者看见兕天使睁大了眼睛，然后散发出炽热的光芒，他勾了勾嘴角。
“看起来你很喜欢。”他说，“但是记住，吃东西不能过量，这些零食够普通人吃半年了，你至少要坚持一个月，明白吗？”
“嗯嗯嗯嗯！”兕天使猛点头。
复仇使者伸手摸了摸兕天使的头发。
“我要去巡视地球了，有事情联系我。”
“好的！”在食物面前，兕天使无比乖巧。
等到眉间雪离开，兕天使翻进游泳池里，她躺了下去，无数的零食膨化袋像是海洋球一般淹没了她。她找了一个角度靠得舒服，然后抓了一把零食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躺在零食里吃零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兕天使好想直接睡在这里。
03
兕天使抬起头，她看到弧形玻璃外，白茫茫的大地上狂风卷着雪，她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窗外出神，她忽然发现，那些飞舞着的雪花，在她的眼里渐渐地变慢了，她再仔细凝神，似乎看清了一片雪花在风中飞舞，一个慢动作，兕天使看到它晶莹剔透的身体闪烁着光芒——然后，它融入狂风暴雪里，消失了。
兕天使恍然回神，又抓了一把零食塞入口中。
她实在太能吃了，往嘴里塞了三次，一袋鼓鼓囊囊的零食就吃光光了。
兕天使在零食堆里缓缓地坐起来，她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她向着窗外伸出手，然后摒气凝神——
停。
她在心里想。
再抬起头，兕天使看到窗外的风雪凝固在半空中，所有的雪花都停止不动了。
兕天使大吃一惊，她从零食游泳池里爬起来跑到窗边，向着外面观望，她发现不仅仅是窗外这一小片，似乎面前这整个空旷区域的上空，时空都静止了一般。
兕天使忽然想起复仇使者曾经向她展示的招式。尽管他们不是同族，力量来源似乎也不太一样，但是法力和招数总是相通的。她想起复仇使者能够改变物质结构重造……她印象最深第一次，复仇使者将一艘UFO变成了液体，又从液体凝结成了一把尖刃。
兕天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窗外凝结的冰雪，她试探性地扭转手腕……她看到凝固的雪花顺着她的力气慢慢凝结，兕天使刚刚露出笑容，一个控制不当，雪花全部散开，风又开始呜呜地吹了起来。
好吧，看起来拥有了力量很简单，但是要控制还是需要过去那样的每日练习。所以兕天使心态平和，她抓了抓自己的头，便转身又捞出一袋零食，然后走向了床上，瘫在上面，一边躺着一边吃零食。
这边，兕天使找到了一个又能玩又能训练的新发现，另一边，复仇使者在地球上空，照例巡查。一切也仍和过去一样和平安稳，当然也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坏蛋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机器警察就足够收拾了。
眉间雪巡视完毕，他向着引力城的一个海边飞了过去。
引力城海岸线一个靠近城区的沙滩上，引力王星舰巨大的船骸如同鲸鱼尸骨一样搁浅在岸边，只不过UFO之前有一半在水里，现在已经被完全挪上沙滩了。引力王星舰之大，足够装进旁边那整个城市的人，复仇使者走到船骸边上，UFO在沙滩上投下的阴影能有几十米远。
别说人了，就算一般的战机飞行器在它的面前，都如此不起眼。
这个沙滩已经被完全封锁，十几个机器警察来回巡逻，眉间雪的权限让它们没有阻拦。虽然残骸还在，但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眉间雪想起之前峨眉说，这UFO之大，里面的东西装满了一整个备用基地还有剩余。
眉间雪站在破壁边向着黑暗的星舰里观望，一个圆圆的机器警察飞过来，递给他一个眼镜。眉间雪接过来戴上，他熟门熟路地调试着眼镜。
这副眼镜会模拟UFO之前的样子，这是他们在科技检测后，用UFO上那些已经散落的东西和各种装饰推算出来的。
复仇使者打开眼镜的功能，他走入UFO废墟，眼镜看到的却是以绿线勾勒出来的原本场景。
是的，越是了解兕天使，复仇使者便越对她的过去感兴趣。他甚至有点后悔那么快就放任引力王离开。他当时没有阻挠引力王离开，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拖的时间太久会引起地球恐慌，如果有可能，他也想尽量不杀人，这样才能让普通人不害怕。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或许不该这样轻易放手。关于兕天使的很多事情，只有引力王知道。
复仇使者一路走过，眼镜上除了虚拟还原场景之外，还会用小字标注分析各个地方的用途，看起来这里面的一切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已经被科研领域的超英体们研究的差不多了。
说来也是好笑，从始至终，眉间雪都对这个战败的外星人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因为兕天使，他却破天荒地来到了这里，他想寻找兕天使过去生活的痕迹，想了解她。
他想知道，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是怎么样的。
眉间雪走过漫长的走廊，根据眼镜上的立体3d地图指南，他来到了引力王的魔方下。这里是整个UFO的中心，魔方伫立在这庞大圆形空间的正中央，仿佛可以俯视万物。
眼镜上传来提示，他们在这片空地中找到了大量已经干枯的血迹，即使地板已经洗刷过无数次也无法擦掉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痕迹。所以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引力王喜欢坐在魔方上，看着自己的下属和儿女们切磋磨练。只不过……他们的切磋总是会见血，完全看不出兄弟姐妹或者队友伙伴的温情。
复仇使者镜片后的蓝眸闪烁着冷冷的光芒。他想起来班纳博士说兕天使浑身的骨头都碎过，所以，她也曾经在这里身受重伤？
他缓缓迈开步伐，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走廊，他在这庞大的废弃星舰中漫步。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人怎么可能二十年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呢？
他心绪复杂，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休息区，只觉得这偌大的UFO，不管哪里都充满着淡淡的血味。他挨个打开门，只从数据模拟恢复出来的场景来看，很容易看得出个各个房间主人的性格和脾气。尽管这里的卧室房间肯定赶不上地球，即便引力王的UFO科技十分领先，但是这个星舰用的太久，铁质的墙皮很多地方都脱落斑驳，还有霉味。
他看到一些房间里挂满兵器，而不同的房间主人兵器也是不同的。他一路看过去，似乎这些人和这些人的生活都在他的眼前了。
复仇使者继续向前走，他忽然发现了前面尽头的一个房间似乎和其他房间不同。
首先，这是一个复式房间，在第一道门后面，是两个分开的不同房间，各自又有一道门，可是关系看起来比其他独门独户的房间要亲密多了。而且这两个房间的环境似乎都比其他房间要好，其他卧室有的窄小有的没有窗户或者位置不好，可是透过眼镜的门口透视来看，这里位置好，离盥洗室很近。又比其他卧室都要大，而且两间房间都有视野很好的大面玻璃。
眉间雪先进了左面的那个稍微大一点点的房间，卧室主人十分简朴，没有摆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像是那些男性战士一样大刀阔斧地将武器都挂在墙上，她的墙壁上很干净，只不过有很多细小的枪和小刀量子弯刀都藏匿与房间的各个位置，复仇使者扫过之后，感觉这很像是一个女人的房间，因为十分细心，这房间里武器偷藏之多，使得不论她站在哪里，都会让自己伸手便能摸到武器。
当然，让眉间雪坚信这个房间是女人的原因，还有她床底下的箱子，屏幕上显示那箱子里装了很多老旧的衣服，大多都是小女孩的，而且从两三岁一直到青少年的尺寸衣服都有，都被她叠起来放在床底下了。
这个在复仇使者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血腥味的UFO上的与众不同的温情物件，让眉间雪心中一动，他似乎有所猜想……这很有可能是兕天使的姐姐，羽公主的房间。
毕竟，只有很爱一个孩子，才会舍不得扔她已经用不上的衣服，想要保留过去的痕迹。
复仇使者出了门，又去了右面，这个房间比左边的还要东西少，这里没有武器，倒是衣柜里挂了一些不太像是制服或者作战服的衣服和裙子，眉间雪便更加笃定这是羽公主和兕天使的房间了，或许羽公主在出任务之余，还会记得给兕天使买裙子穿。
至少，在复仇使者的印象里，毒蛇眼提起兕天使的反应都是憎恶瞧不起的，她觉得兕天使如此弱小，不配待在UFO上，她是完全用战士目光来评判兕天使的价值。而这些在战斗中毫无用处的漂亮衣服，也只能是羽公主这个唯一将兕天使当成需要保护的妹妹和小女孩的女人，才会给她买这些普通女孩的东西。
眉间雪站在兕天使的房间里，他四处望去，终于明白兕天使刚刚对他说的话是真的了。她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房间里，也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倒是床头柜子下有几本书而已。
复仇使者缓缓地走向床边，现在这里只剩下一层铁架床和床板了。他坐在床尾，看向前方——正对着他的，便是一大片玻璃。
眉间雪想起兕天使坐在他卧室的床边，注视着窗外大雪纷飞的背影。难道她过去就是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这样看着窗外的吗？
……
复仇使者回到天门之巅时，心情并不怎么高昂，相反有些低沉。他去切身体验了一番UFO里的样子，也算是更加了解兕天使了，却仍然高兴不起来。
他迈步走上二楼，卧室的门敞开着。他从门外看过去，果然，他又看到兕天使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注视着玻璃外面。
听到声音，兕天使转过头，她露出笑容。
“你知道我刚刚有什么新发现吗？”她兴致勃勃地说，“我能够让雪停下来。你想看看吗？”
眉间雪没有心情，他的情绪仍然低沉，尤其看到兕天使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在天门之巅完善地照顾兕天使，甚至综合基地也不太适合。说实话，不论是在这里还是综合基地或者是UFO上，对于兕天使而言，不就是换了一个牢笼束缚的场所而已吗？他们都不让她出去，这样的生活和过去相比有什么不同呢？
而且，兕天使也不适合留在天门之巅，难道要她像是一只等待铲屎官上班回家的小狗狗，在他忙的时候，她便只呆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发呆吗？
绝对不行。
眉间雪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这一回兕天使才来了一天，他就觉得天门之巅哪里都不好了。
——简直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你觉得地球怎么样？”眉间雪说，“你在这里，呆的还开心吗？”
“开心呀。”兕天使点了点头，“感受一下地球人的生活也挺好玩的。”
复仇使者沉默了一下。
“不，兕天使，这才不是地球人的生活。”他沉声说。
兕天使疑惑地望着他。
眉间雪想了想。
“你想体验一下真正普通人的生活吗？”他说，“我的意思是……去真正地球人的身边。”
听到这话，兕天使睁大了眼睛。
“可以吗？”她说，“可是，地球人那么脆弱，你不担心我伤害他们了？”
“不会。”眉间雪语调温和地说，“只要你答应了我，我就相信你。”
于是，在第二天，在暴风雪放晴的时候，兕天使正无所事事地在一楼等着复仇使者。
“兕天使。”她听到有人唤她。
兕天使转过头，她愣住了。
——复仇使者竟然换下了他的白色制服，他身穿着黑色带毛的皮夹克，还有牛仔裤和靴子，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兕天使吸着一口气，她震惊地看着眉间雪，几乎忘记喘气。
“怎么了？”眉间雪扬起眉毛，“你最好也换身衣服，我们今天先去加拿大的几个边境城市转转，你穿这么薄，会被人看出端倪的。”
兕天使只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