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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渐渐的近了，许多大龄老员工都辞职回乡了。连陕西妹子snn专业户段林娜也加入了回乡行列。
公司人员紧缺，第一次对外招工。没几天晓栩的宿舍里就搬进了几名新员工。这些来自劳务派遣所的女孩个个十五六岁，有的孩子她妈了。有的瘦成小辣椒，仿佛严重的营养不良。有的胖成不倒翁，每日里一边麻辣烧烤增肥，一边碧生源玫瑰茶减肥……
她们习惯了“投篮式”丢垃圾，却常常失之一毫，差之一厘。习惯了“出口成脏”，于是宿舍里没几天就会上演口水战。偏宿舍的对面是隔壁厂的男生宿舍，每当这边上演口水大战，那边男生便隔空劝架。这令晓栩非常的不习惯，却无可奈何。只好在她们吵架时，抱着书去休息室躲避。
为迎接新年，公司准备举行“新年文艺晚会”。上级通知下级，每个部门必须排练三个节目。车间小组长见晓栩玩猜题游戏总赢，未经晓栩同意，就给她报了名。晓栩惊闻，百般推辞，最后没办法，只得服从。
晓栩是“甜歌迷”。偏爱邓丽君，杨玉莹等甜歌皇后。她怕唱不好杨的歌，便选了邓的《至少还有你》。
她买来光碟，向同事燕青借来复读机，每天下班后跑到隔壁的空房里去练习。空房是为韩国领导准备的，所以保留了韩式风格。为了上台不至于失态，晓栩精心撰写了一份前台词，演唱前总不忘朗读一遍。
一段时间的辛苦排练，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学校里的积极与热情。
年三十的上午，公司照常上班。各部门员工7s大整顿，各车间领导忙年夜饭的布置，办公室的工程师则忙着准备晚会的舞台。排练节目的“演员”们在舍监的帮助下忙着化妆。
为了这次演唱，晓栩特意买了套粉色裙子，配着雪白靴子。试穿的那日，同学们惊呆了，各各夸赞她的美貌，都说她好像七十年代的富家千金。晓栩不喜欢浓妆艳抹，奈何舍监拼命的往她脸上擦粉底，涂口红。弄得她很不自在，化也不是，不化也不是，只好任由舍监在她脸上“作弄”。
主持人是对班组装室里的刘佳，非常俏丽的湖北女孩。她早早的就去化妆店盘了个高贵典雅的发型。油亮的乌发上盘蝶鬟，下泄如瀑。快比过了古代美女王嫱。此刻正帮着舍监拿粉底，递口红。
一直在一旁叽叽喳喳请教舍监的杨飞，一头其耳短发，一身迷你绿装。雄纠纠，气昂昂，英姿飒爽，十足一个小军人。
还有许多表演民族舞的，印度舞的女孩，也都各自准备了晚会的盛装。
大年饭及晚会就在食堂里举行。所有桌椅全撤了，换成了大酒店里的大型团圆桌。由于年夜饭是承包给了酒店的，所以忙忙碌碌奉茶上菜的厨师服务员也都是酒店里派来的。
晚会时间安排在饭后，为了不破坏上好的妆，面对满桌佳肴，晓栩只好学温柔，效优雅，筷不过三碗。
然而，正当晓栩惴惴不安的等待为大家献歌送祝福时，姐姐晓愉的电话尤如晴天霹雳，震痛了晓栩柔弱的不安的心。
“爷爷昏迷了七天七夜，与世长辞了。”
晓栩突然间不知所措，悲痛汹汹涌来，眼泪刷刷滚落。
爷爷走了？爷爷走了？今儿是年三十，怎么会这样？爷爷……
晓栩一次次在心底痛苦的呼唤，她忽然不知如何面对这欢乐场合。
我还能为大家献上祝福吗？在我爷爷永远离去之时，在我面临亲情的生离死别之际，我还能为大家唱歌吗？
她慌了，呆了，懵了。以至大家举杯相祝时，都忘了举杯，慌乱中举起了一个空杯子。
欢歌笑语中，杯盘交盏间，在这欢乐的海洋里，众皆欢醉，唯有她独饮悲伤。
无可奈何，为了不负大家的爱意，为大家献上最美的祝福，她选择了坚持。
舞台上，她芳容苍白。惶惶的踩在孤独的红毯上，没人知道，她内心的巨大勇气与悲伤。
晓栩终究没能赶回去，爷爷葬礼的缺席成了她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每日里，想起爷爷的好，泪水总是忍不住湿了脸庞。更多的时候哭到声嘶力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止不住的悲伤，止不住的眼泪，使她骤然消瘦。痛苦渐变抑郁，她开始夜夜恶梦不断。
她每晚总是梦见爷爷。梦里总有哭，总有黑暗，总有悲伤。梦里无边的哭泣使她近乎患上了恐惧症，她常常梦中惊醒。一个人的地方不敢去，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惶恐不安。终日里失魂落魄，不敢入睡，不敢做梦，害怕躺在床上恶梦就会侵袭。
长期的压抑与恐惧压垮了她脆弱的身体。一个风雨夜，她病倒了。她开始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咳不停了。不管是上班还是睡觉，不管是走路还是看书，也不管是吃饭还是洗衣，总见她咳，咳，咳，咳个没完没了。
做不完的恶梦，止不住的咳嗽，折磨得她苦不堪言。使她晚上不能入睡，影响休息。白天无法工作，影响产能，没几个月，整个人红润的鹅蛋脸渐变苍白的瓜子脸。
顽固的咳嗽整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初夏来临，炎热的天气赶走疾魔与苦痛。
公司成立了一座新的分厂。人事部每天忙着招新员工，调老员工。一部分的老员工纷纷安排到韩国的总厂实习。公司给了他们一个星期的假回老家办理出国护照。
比晓栩先一个月进厂的一批安徽女孩则调去了新厂学习管理。晓栩与同学们一起，则安排去了深圳总厂支援。
一听说要去深圳，同学们欢喜不己，个个兴奋的幻想着深圳的繁华与美丽。
从东莞到深圳，汽车足足巅簸了四个小时。终于到得关外，却不想车窗外所见之景一片荒凉，除了工厂还是工厂。没有喧哗的购物街，没有人来人往的大超市，除了灰蒙蒙的公路伸向远方……
同学们大感失望，心情冻到了极点，个个脸上写满了无奈，心里充满了抱怨。
待汽车到达目的地，大家下了车，看见雄伟气魄的厂区以及壮观的应聘大队，同学们落寞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惊喜的发现总厂比分厂大几百倍，居然望不到头。
晓栩等众提着行李，站在厂门口，等着人事部的主管来接应。
保安室门口若大的空地上，站满了一支支前来应聘的男孩女孩。每支队伍二十人，每人手里拿着一张身份证，一个红本子。随着里边的长龙，一支支进去，出来。外头的长龙也逐渐缩短。
等待的过程极其无聊。他们有的和身边的伙伴悄悄嘀咕。有的站累了便蹲下，蹲累了又站起来。有的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关心面试结果。有的则忐忑不安的望望龙头，又望望龙尾。
火辣辣的太阳热情的舔着每个人的脸，仿佛要把这些年轻稚气的小伙子，小姑娘炼成灰姑娘，铁汉子。
等了没多久，人事部主管出来接应晓栩等。见了大家，一一确认了厂牌，身份证，随即领了大家进去。
晓栩提着厚厚的行李箱，跟着同学们进了厂区。
高高的围墙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花坛。花坛里花团锦簇，蝶舞蜂迷。
沿着长长的花坛，是宽阔的人行道，纤尘不染。每隔二十米便有一条红色的长椅，供人休息。
厂区里，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厂房，包裹着蓝色的玻璃墙，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路走来，隆隆的机器声仿佛低沉的男声无休止的在唱着单调的歌。
从厂门口到宿舍，大家足足走了半个钟。
到达宿舍楼下，晓栩再次惊讶了，只见三栋宿舍楼，高耸入云。仔细数一数，每栋居然有20层。
宿舍旁边有一栋两层的楼房，开着一家小超市和图书馆。
人事主管领着大家进了图书馆，找到舍监，请舍监为大家分宿舍。
舍监四十岁左右，既管宿舍，又管图书馆。
她冷冷的走到电脑前查房，似乎特别嫌弃这些新来的女工。
晓栩爱书，看到书就欢喜。她惊喜的发觉工厂里居然还有图书馆。她一排排的书架上搜索着自己最爱的书。拿起一本潇红的《生死场》津津有味的读起来。晓栩读得太投入，几乎忘了时间。直到舍监查完房，掏出一串串钥匙，带领大家去宿舍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书。
乘电梯进了宿舍楼，晓栩与同学们分在十二楼。大家按舍监的安排进入各自的寝室，放好行李，复由舍监带下楼，交给人事主管。人事主管带领大家进入图书馆二楼培训室，给大家更换厂牌、分发工服、工鞋，安排部门。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三点，人事主管方才一一打电话要求各部门组长直接领大家去车间。
同学们都分在一个部门。独有晓栩单独分在一个部门。随着漂亮的组长，沿着来时的路朝厂区走去。
经过一栋又一栋机器轰鸣的厂房，来到a16栋，二楼的走廊上，经过安检门，进入一扇大门，只见里边鞋柜林立，柜号显示在三位数之上。人只能从狭长的过道里穿过。
来到一座大柜子前，年轻貌美的组长用清脆的娃娃音告诉晓栩:“这是鞋柜室，你记住我们部门的鞋柜是以a000开头。”说完她掏出一枚钥匙递给晓栩:“这是你的鞋柜钥匙，上面写有你的鞋柜号，你先换了鞋子。”
晓栩接过钥匙，脱下鞋子，换上工鞋，打开小柜子，把自己的鞋子放进去，然后锁好柜子。
组长一边换鞋，一边殷勤嘱咐晓栩一定要记得鞋柜位置以及鞋柜号。晓栩连连点头。
鞋柜里边是一扇玻璃门。组长走到门口，取下厂牌，刷卡机前一刷，门自动开了。
她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感应门，刷卡机设置了通行厂牌号。只有a16厂区的员工才能刷卡进入，其他厂房的厂牌刷不进。当然我们的厂牌也刷不进其他厂房。”
晓栩听了惊奇不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高科技的神奇的电子世界。
进入里间，是一条长长的绿色走廊。从透明的玻璃窗望里瞧，可以看见车间里各种机器设备隆隆运转，以及流水线上，一排排员工忙忙碌碌的操作。
晓栩一边走一边好奇的观望。随着组长上了四楼，来到一车间门口。组长又掏出厂牌在门口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门开了，组长道:“我们车间的感应门只限于我们车间的厂牌刷卡进入。别的部门是刷不进的，明白吗？”
晓栩啧啧惊叹，点头。
进了小门，又是一排鞋架。组长脱下工鞋，放好鞋子，只着袜子进入里间。
晓栩跟着脱鞋，摆鞋，进去。
进得里间，却是一间干净光滑的小房子。墙左两个簇新的鞋柜，墙右是一面大镜子，一坐大钢柜。
组长打开其中一个鞋柜。掏出一蓝一白两套防尘服递给晓栩:“这里是更衣室，这是你的柜子，两套防尘服一星期一换。你先穿蓝色的。”
“嗯。”晓栩接过防尘服，连忙穿起来。
这里的防尘服不同于分厂的。分厂的没有鞋子，衣服是衣服，鞋子是鞋子。这里的是连体款，鞋子仿佛古代的长布靴，踩在光滑的地板上，随时都可以“开溜”。
组长也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换了一套白色的防尘服。待全副武装后，她拉开通往车间的一扇窄窄的钢化玻璃门。
晓栩跟着走进去，还来不及惊讶通道两壁一张张碗口粗的洞。一阵猛烈的风已从各个洞口吐出来。直吹得防尘服哗哗响，晓栩有一种孤立北风中的感觉。
吹了大约五分钟，风停了。组长推开对面的那扇门终于进入了车间。
组长道:“刚才那个通道叫风淋门。每个部门的进出口都有的。进出车间都要吹风。以便彻底防尘。风淋门不能同时打开，只有两扇门关闭的情况下才能打开其中一扇。每次只能进入五人，每次吹风五分钟，这是厂规。”
“喔！”晓栩恍然大悟，啧啧惊叹。
偌大的车间只占了一半的空间。明晃晃一片耀眼的白。没有杂言碎语，只听见敲键盘的声音以及呼啦啦的机器声。
整个车间分成四个小组。第一组，五台庞大的电脑测试机。机前坐着五个只能看见眼睛的女孩，身边各有一个两层铁架子。架子上堆满了纸张一般大小的“黄铜色”的产品。她们眼盯电脑，手拿镊子，紧敲键盘。速度之快快赶上了绣花针之梨花暴雨。
第二组，四台站式电脑测试机，比第一组的高且大。只见几个女孩把一张张“黄铜纸”摆放好，双手同时按一下两边的按钮。产品就“嗖”的一声吞了进去。几秒钟后吐出来，黄铜纸上已压出了几个小圆孔。
第三组是镜检。一人一桌，共七桌。只见姑娘们手拿黄铜纸，眼描显微镜。产品在镜片下移左移右，偶尔用红色笔在纸片上某处打勾。
第四组是目测，一排单人桌，靠墙摆，也是七人。强烈的灯光下，薄如纸片的产品一闪，桌左厚厚的一摞很快就飞到了右边已测区。
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或站或坐，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一名高个子男员工在百花丛中抱着一堆堆的产品送料，收料。
组长指着另一位在电脑前，一忽儿接电话，一忽儿催产能，一忽儿录资料的白色倩影道:“她是我们的班长，叫付小玉，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或者她。”
“嗯。”
组长继续道:“我们车间是整个厂区最好的电测部。也是最轻松的部门。你能分进来也是咱们的缘分，今天你先学习怎么测试吧，明天再正式上岗。”说完领着晓栩走到第一组其中一台电脑前:“王红，你教教她怎么测试。”
名叫王红的女孩一边手敲键盘，一边点头冲晓栩笑。
组长又吩咐了些其他事便忙去了。
晓栩搬来了一条椅子，坐旁边，认真的看那女孩敲。
王红边敲边道:“你先学习辩认产品吧！”
“怎么辩认呀？”
“你数一数这张铜纸上有几个长方形？”
晓栩认真的数了数，道:“有12个。”
“嗯，不错，这12个长方形正是12个产品。它们都是由一张铜用机器刻出来的。我们电脑测试就是检它线路是否不良。比如断线，连线等。如果电脑里敲出断线，就用黑色油性笔圈出来。如有连线，则用修笔刀修复。如果连线面积较大，则用黑笔直接画ng。如有缺口，则用红笔圈出来。”
晓栩一字不漏的听着，一字不漏的记着。
王红又指指电脑左下角两组数道:“你看看这两组数，左边的是缺点数，右边的是已测数。”
晓栩凑近一看，大吃一惊:“927？这么多不良？”
“这个产品叫f028。缺点数900已是最低的了。有时候高达两千。这个产品属于重点产品，不能目测或镜检。所以缺点数有多少就得敲多少下。有些老员工敲烦了就自己调机，敲一下，跳十步。那样虽然敲得快，但很容易漏测。而且上面也是严禁员工私自调机的。”
“喔，那么多不良，那一天能敲多少呀？”
“一个单120张，一天只能敲两三个单。”
“其他产品都和这个一样吗？”
“不，其他产品很容易敲，缺点数都在十位数和个位数。一天能敲二十几单。”
“喔……”面对新鲜的环境，晓栩禁不住感叹，这里太科技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