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君兰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出院了,风寒感冒已经痊愈,但是身体还很虚弱,老板娘买了土鸡,又加了野生枞菌,熬汤给君兰喝。
野生枞菌是本地特产,生长在枞树林中,中秋前后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铺满崇山峻岭。枞菌有多种颜色,尤以乌枞菌为贵,口感好营养价值高。
在所有的菌类中,唯枞菌不能家养,是百分百的原生态食物,山珍里的珍品,所以本地人除了当季食用外,也把枞菌用油炸到半熟,用食用包装袋分装好,冷藏到冰箱里,过年拿出来食用,是很珍贵的一道菜。
君兰最爱吃放了枞菌的土鸡汤,鲜美袪腥味,营养好特别补身体。
再有两天就是春节,君兰的病痛基本复原,惦记着又要去找老贵,依照白水溪老板娘的说法,老贵应该回到家里了。律师心疼君兰,看她那样毅然决然的样子,就答应去找。
这天吃过早餐,律师托付老板娘照顾君兰,自己只身前往老贵家,因为走过一回,不大一会功夫,就到白水溪,又在饮食店老板娘店里吃了一碗面条,打听老贵的最新情况。老板娘告诉律师,李贵已经回家,律师心里有了底,就直奔老贵家。
老贵似乎料到律师和君兰要来家里,早就准备了很多好吃货,里里外外,房屋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见到律师,让进二楼客厅坐下,又泡了两碗炒米,两人边吃边聊。
泡炒米招待客人是本地人的一个礼节,就像泡茶待客一样。
“君兰呢?没一起来?”律师问道。
“君兰生病刚好,身体很虚弱,没让她来。”
老贵知道君兰有晕厥的毛病,很是心痛,又问道:“她怎么病了?她有玄晕症,哪儿晕就往哪儿倒,不分悬崖平地,可得多费心。”
”早几天她来白水溪找过你,受了风寒,住了三天医院。”
老贵觉得在客厅说话不方便,因为父母亲都在坐,就领着律师上了三楼。
“你怎么不辞而别呢?让君兰满世界地找?”律师埋怨老贵,咄咄质问道。
老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本意是想成全律师,觉得只有律师才配得上君兰,并且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城市里的游客,一个除了有点文化,实则一无所有的穷人而已。
“你没想过吗?君兰找不到你,该有多伤心?”
老贵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懒得理采律师,心想自己既不能陪君兰在城市里过富足的生活,也不可能去乡间漂泊一贫如洗,自己的理想和所有乡下的孩子一样,读书,读书,唯有读书高,然后与书相伴,尊贵地生活。自己没本钱也没有底气满世界折腾,凭什么去与律师竞争爱情?
这种发自内心的成全和骨子里的自卑,加上读书人的所谓傲气,压迫着老贵的精神,即使感情上再有不舍,他也不愿意三个人这样纠缠下去。虽然君兰很好,律师也并非情敌,但律师的存在对老贵而言,就是无形的压力,不善言语的老贵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才能让律师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去北京找资料,准备参加春季博士生入学考试。”老贵一急,干脆实话实说。
“为什么不给君兰说呢?你也曾是她的学生。”
“一个穷学生,不想让她牵挂。”老贵低下头,喝了一口炒米汤,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不想让律师感觉到自己眼睛里有泪光。
律师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理解老贵的心情,但他不想凭借自己的家世和地位,去打败老贵,也不想在老贵软弱的时候,去征服君兰,给人以趁人之危的嫌疑。他要用他的真心去冰释与君兰的前嫌,要与老贵打一场公平之战,无论谁输谁赢,他都会由衷地高兴,因为他的爱就是为愿君兰幸福,君兰幸福了,他才会心安,才会从精神枷锁中解脱。
“君兰受了风寒生病了,你去看看她吧。”律师恳求道。
老贵答应了,正好老贵的母亲上楼来叫他们下去吃午饭,两人便下了楼。
律师和老贵回到客栈的时候,君兰已经吃过午饭,正在房里休息,两人都舍不得去打扰君兰,就在另外的房间里休息。
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那些缠绵的往事,一桩桩一幕幕,电影似地在心里滚动,情到浓时,血脉偾张,老贵感到胸口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双手十指尖的末稍神经,像电击般惊挛,刺激着他的心身,爱的冲动夹裹着性的激情,迫使他的男性生命体勃然而起,他是多么渴望给予君兰最本能的爱,最真心的爱,也同时得到爱的回馈。
老贵每次思念君兰,都会梦游般回到那个屋顶天台上,那是如春天里的花蕾一次含苞露放,是乌蒙蒙的苍穹下两颗心灵之光的交汇闪烁,是鲜活的生命在最爱的那个人的生命体里的舞蹈,是多少亿年前的激情岁月在现时现刻的日月同辉,是如同天籁一般的神曲在放声歌唱。那是老贵和君兰的初夜,是老贵魂牵梦萦永远抹不去的烙印,就像一道纹身,与生死同在。
“我们去对面吧,她已经醒了,我刚电话过。”律师催老贵起床,老贵如梦初醒,赶紧起床,擦洗身子,脸上脖子上的汗水擦洗干净,穿戴整齐,随子律师去看君兰。
君兰见二人进来,没有预想中的哭泣,反而微笑着很平静,要两人坐在套间小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三人就这样坐着闲聊,君兰也不去质问或者埋怨老贵,她不想在律师面前让老贵尴尬,她知道老贵不辞而别的原因,穷学生的软弱和自卑,别人看不出猜不到,难道她君兰也看不穿吗?
“就要过年了,你在哪儿过呢?”君兰问老贵。
“就在家里过。”
“白水溪的家吗?”
“嗯。”
“我在哪儿过呢?”君兰给老贵将了一军。
“去……去我家吧,一起去。”老贵把目光转向律师。
君兰也去看律师,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律师很高兴,马上答应一起去。
本地是少数民族聚集地,是土家族特别集中的地方,土家族过年的习惯很独特,总是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提前过年吃团圆饭,被称为过“赶年”。
老板娘说君兰的病还没好透,不宜再去感染风寒,想让他们就在客栈过年,但是君兰执意要去,老板娘也就不再阻拦,叮嘱律师和老贵看好君兰,莫出什么意外。
三人来到集市上,买了十几条鲜活的大鲤鱼,两腿鲜猪肉,两腿鲜羊肉,二十斤鲜牛肉,一些外地运到本地的蔬菜,一些配菜,又买了几样野味,花钱请了一个熟人,背去白水溪。
今天的天气不错,到处弥漫着浓情蜜意,像热恋中的情侣,阳光特别温暖和熙,空气里有一层金亮的光晖,特别诱惑君兰,她又情不自禁,想去拥抱太阳。君兰感觉到脚底生风,身轻如燕,她的步伐越来越轻快,视线全被金光包围,在忽远忽近的光晕里,有如海市蜃楼般的美景。
君兰出现了幻觉,日光晕降临到她的视觉里,她身体开始晃悠,有些站立不稳,老贵发觉君兰的走姿有些不对,赶紧追上去拉住君兰,抱住君兰。
君兰从刚才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不好意思低头冲着老贵笑,看得一旁的律师不明所以,五味杂陈,悔恨和嫉妒双双袭来,甚至第一次在老贵面前,深深地感到自卑:老贵虽穷,身无长物,但有一腔热血,有对君兰满满的爱,可是自己呢,已经爱无能,律师一阵心酸。
不大一会,三人到了老贵家,老贵的父母和小弟都在家里。小弟曾经听表哥表嫂说起过老贵与君兰的关系,一看便猜到来人是谁。
“哥,也不介绍一下两位客人?”
“哦,这位是我导师君兰,这位是律师朋友。”
“女导师来看男学生?我还以为是嫂子呢?”
老贵显得尴尬,没否认,也没承认。
君兰觉得委屈,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偷喝父亲的啤酒,一股难咽的气流哽在喉咙那样难受,她不仅仅只是老贵的导师,她还有另一种身份,一种与名分和声誉相关的身份,但是老贵没有给她。
君兰忽然心头一热,眼泪就要水漫金山,律师观察到不对劲,赶紧拉起君兰往外走,嘴上说是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君兰第一次动了结束的念头,她意识到她与老贵的距离,即使她愿意低到尘埃里,但是老贵自己过不了那道坎,她忽然觉得她的坚持是多么的卑微和无意义,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感到一阵玄晕,差点栽倒地上,幸有律师及时伸出援手。
“你不舒服,我们回古镇去吧。”律师心疼君兰,自己也觉尴尬,想回客栈。但是君兰却舍不下老贵,她清楚老贵对她的爱有多深,真正爱得卑微的是他,特别是在律师面前,他挺不起腰板。
远处青山如黛,阳光朗照下的村寨明亮温馨,正午的太阳没有阴影,整个寨子都很通透,几条小溪环绕,或静谧或叮咚,宛若少女般明亮纯洁又婀娜多姿,有这样的美景作陪,君兰的烦恼烟消云散。
外面风大,不宜久留,君兰回到老贵家里,老贵亲自下厨做了君兰爱吃的枞菌鸡子汤,水煮活鲤鱼,清蒸腊肉,整整八菜一汤。
老贵的爱尽在行为中,君兰想无论以后怎样,都要珍惜眼前,要在老贵家里过一个团圆年。
老贵家是个大家族,爷爷辈的兄弟有七人,到老贵这一辈就有几十人了,按照族规,这几十人都要在一起过“赶年”,至于在哪家摆年宴,事先有约定,由十多家长辈轮流做桩。
今年轮到老贵家做桩,老贵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大厨。他首先油炸肉丸子,把买回的那一腿新鲜猪肉都做成了肉丸,里面加了鸡蛋面粉和荸荠,放点姜末胡椒盐巴,用温火炸到八成熟,捞出油锅余热再把剩下的两成熟透,外面金黄而不焦,内里酥软甜脆,可以做菜用,也可以做点心吃,孩子们最爱,已经有一些孩子提前来品尝了。几条鲤鱼和煮熟剥了壳的鸡蛋,也用温火一一炸好。
老贵开始做主菜:一个腊猪脚炖海带,一个清蒸大块腊肉,一个牛腩炖白萝卜,一个小米粉蒸肉,一个红烧羊肉,一个乌枞菌炖土鸡,一个腊味合炒(腊猪肝,腊猪心,腊猪脸,腊血肠,五花腊肉),又把炸好的鲤鱼加些佐料烩一下,还有炸肉丸杂烩汤和鲜肉丸粉丝汤,总共十个大菜,象征十全十美,十个大菜每张桌上都要上齐。
年夜饭摆在老贵家一楼,堂屋里两桌,只坐父辈和祖辈们,堂屋两边的两个大房间里,各有一大桌,是几张桌子合在一起的,近似于合龙宴。堂屋里两桌各摆十个菜点,两桌合龙宴上各摆二十八个菜点。
一族人按照辈份高低和席位大小入座,一般须将上把位让给桌上辈份最大年龄最长的人,长辈坐好后小辈才陆续入坐,每人还要夹一坨肉放在自己碗内的饭上,在饭上插上筷子,所有人站立于桌子四周,由长辈再在桌下烧纸钱,将三杯美酒撒于地上,恭请列祖列宗上桌吃饭,随后放起鞭炮抢年,谁家的鞭炮在此时响得最早,谁家就会抢到来年的好年成。
十四
天公作美,赶年一过,全是暖洋洋的晴天,气温回升到十几二十度,年轻人早已脱下外套,穿上轻薄的夹克或是毛衣,姑娘们换上美丽的花裙,鹅黄的迎春花一天艳似一天,空气里满满都是春的气息。
喜庆的日子一晃就到了元宵节,古镇要办一场大型歌舞会,舞台就搭在瀑布坎上,从正午十二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有大型的摆手舞和茅古斯,还有大型民族服饰表演和民歌赛,客栈老板娘的女儿余青青担纲主持。
青青过年前一天才回到古镇,她在上海某音乐学院学习声乐,平时在一家歌厅实习,给自己挣学费,减轻妈妈的负担。
青青从小才华过人,唱歌跳舞画画样样行。但是画画必须要从师,要去省城里学习,青青是单亲家庭,妈妈没有这个实力。舞蹈也是一样,交不起学费而中断。唯有歌唱天赋没有被埋没,得学校音乐老师的栽培,之后顺利考了上名牌音乐学院。
古镇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外地游客挤爆了各大宾馆客栈,就连五里牌上方的上方,都住满游客。游客一多,管理就严,瀑布上的歌舞会持票入场,幸好有青青搞到几张入门票。
舞台搭在河床之上,春潮还未来临,瀑布并未怒放,涓涓细流如少女般羞羞答答,娇柔婀娜。
午间的阳光洒落在这些涓涓细流上,若隐若现地映出一些彩虹的倒影,徘徊在山脚酉水河面的雾霾,冉冉升起,与轻柔的瀑布相拥在一起,千寻碧练,悬崖峭壁处,紫气缭绕,诗意朦胧,仿佛人间仙境。
海市蜃楼般的美景冉冉升起,紧紧环绕在舞台的周围,焕发着迷人的魔力,坐在舞台旁边的君兰被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起身去追寻。
初春的太阳暖得迷人,金子般的光束翩跹而舞,与君兰的视线相遇,君兰似乎忘记了舞台是架空在瀑布之上,忘记了舞台的四周是不平整的河床,稍远的前方就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老贵发现君兰的行色不对,便大声喊到:″君兰,站着不动,不能再往前走!″
可是君兰什么都听不见,深深地陶醉在五彩斑斓的光景里,如痴如醉,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仿佛在空中飞。
老贵立马起身,向君兰飞奔而去,可是晚了,君兰一脚踩虚,从舞台旁边跌落下去,滚落到悬崖边,万幸的是,没有摔下万丈深渊。
君兰被送到镇上医院抢救,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君兰不仅有皮外伤,也受了内伤,脾脏破裂出血,需要立即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律师非常着急,他担心偏僻的小镇医院没有做这种手术的能力,就给老贵商量,建议转去地区医院,或者省城医院。征得医生同意,君兰转去地医院。
可是到了地区医院之后,并没有立即手术,医生急着找病人家属,老贵被带到科室主任的办公室。
″你是伤者的什么亲属?″
″我是她未婚夫。"
″能联系上她家人吗?她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们要找她的直系亲属。"科室主任很焦急的样子。
″我没听她说起过她有什么亲人,她也许没有亲人。″老贵以为是君兰动手术要亲属签字,″我是她的研究生,朝夕相处了三四年,真没见过她有什么亲人,我可以签字的,我愿意负法律责任。"
主任盯着老贵,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然后给老贵说:
"伤者的病情并不复杂,脾脏摘除手术我们能做的,但更大的问题是,伤者的血型非常特殊,是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我们医院里没有这种血型的血,只有省城血站才有。"
″那要省城血站立即送来呀!所有费用我们都出。"老贵从坐椅上几乎是跳起来,一把拉住院长,"您一定要想办法救她,要救她!"老贵突然情绪崩溃,碾地打滚救主任救君兰。
"省城血站会尽快送来,但是最快也要五至七个小时,伤者目前的状态不好,药物抑制脾脏出血的效果不大,如果止不住血,又没有血液补充,伤者随时有生命危险。″
老贵犹如五雷轰顶,跌跌撞撞出了主任室,一路哭着去找律师和老板娘,把君兰的处境通报给他们。
老板娘立马去找该主任,一番交流之后,老板娘联系自己的亲弟弟,要他送余青青来地区医院救人,十万火急。
君兰躺在急救室里,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破裂的脾脏还是止不住血,更动不了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束手无策,只等出现奇迹。
老贵放声痛哭,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君兰逼近,要拉她去阴曹地府,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哭了好一阵子,老贵突然说要给君兰一个婚礼,一个家,一个归宿,完成君兰最终的心愿。
老贵跑到街上婚纱店里买了最贵的一件婚纱,又到医院对面的花店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迅速回到医院,央求主任给他十分钟的时间,让他和君兰举办一场特殊的婚礼,说是举行婚礼,其实就是拍一组结婚照,留一个永恒的纪念。
主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老贵的请求,“只能五分钟,不能搬动病人,不能有其他人在场,我要两名护士协助你。”
老贵抱着九十九朵血红的玫瑰走进君兰的病室,君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雪白的婚纱放在床边,老贵怀抱着玫瑰也坐在床边,这让君兰苍白的脸颊在玫瑰花的映衬下,现出一点血色来,也让雪白的婚纱有了些喜庆的绯红。
老贵心里流着血,脸上却带着微笑,深情款款,他要把一生最美的瞬间,留给君兰。他整理好怀抱里的玫瑰花,围在君兰的身旁和脸庞,双手轻轻把君兰围住,不触碰她的身体,在医生给他的仅仅五分钟的光阴里,完成他和君兰一生的大业。他暗自盘算着,等安顿好君兰,他也会随她而去,而此时此刻的留影,将是世上最完美的墓志铭。
君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也许是回光返照,她明白老贵正在为她所做的一切,巨大的幸福洋溢在有玫瑰花映衬的脸上,显得妩媚动人,也许她并未意识到,另一个世界的彼岸花正在为她盛开,而她怀抱里的玫瑰即将凋零。
君兰冰雪聪明,也许此时此刻她看懂了老贵的心思,明白他们正在举行婚礼,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命运给她示意,她的生命历程中正在经历一场生死奇迹,所以,君兰配合着老贵,完成着他们俩最完美的永恒瞬间,从容而淡定。
“妈,君兰姐姐在哪?”
老板娘循声望去,青青已来到眼前,便拉起女儿往医院门外走。
医院的门外有一花坛,红茶花开得正艳,不输牡丹玫瑰,老板娘拉着女儿在花坛边上坐下,把女儿搂在怀里,去亲女儿的脸,止不住泪流满面,开始哭泣。
″君兰姐姐没得救了吗?"青青还是小的时候见着妈妈哭泣,最近这好几年都没见着妈妈这样伤心过。
老板娘紧紧搂着女儿,心里翻江倒海,反复考问自己:要不要救君兰呢?如果出手相救,那二十年前的秘密就要大白于天下,自己从前万般无奈编造的谎言就要被戳穿。如果不救,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消亡,又于心何忍?并且,君兰是女儿的至亲,是解老师的骨肉,是自己年轻时的好姐妹,自己能袖手旁观吗?老板娘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救与不救,撕扯着她的身躯和灵魂。
但是正义与善良,还有对君兰父亲的执爱,使老板娘很快从犹豫中清醒,她下定决心要救君兰。
″你可以救她,你也许跟她是相同的血型。"
"妈,我的血型很特殊的,我高考的时候验过血,医生说特殊血型是遗传的,肯定配不上。"
"你也是特殊血型?怎么没跟我讲过?″
"高考那会忙死了,忘了给你讲。"
老板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没有时间再刨根问底,她拉着女儿往医院里跑,找到主任,说自己女儿也是熊猫血,愿意献血给君兰,央求主任尽快给君兰做手术,挽救君兰的生命。
真是喜从天降,绝处逢生,老贵抱着老板娘母女,像疯子一样哭了笑,笑了哭,一切的感激尽在不言中。
主任赶紧给余青青和君兰做血液配型,老板娘心里有数,因为君兰和青青是有血源关系的亲姐妹,配型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