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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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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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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峒》连载

第三章

15、日,外。

浆洞,镇南堡。

第二排营房门口,盘水旺拿开盘富旺扶着脸的手,发现他脸色深红,还肿了起来。用瑶话恨恨骂到:狗娘养的,下这么重的手!

盘富旺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哭着说:(瑶话)水旺,我不想当这个保安兵了!

盘水旺说:(瑶话)先忍一忍吧。现在走,他们就讲你是逃兵,又要整你。

盘富旺说:(瑶话)他根本就没把我们瑶人当人看!

保安三小队小队长出来,说:还在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出发巡查了。老子今天正想赢两手,就被你害的要去巡查。你还好意思哭!

盘富旺赶紧起身进去,进屋里扛着枪,跑出来站队。

      16、日,外。

华阴峒,茶山。

小伙子们抬着一头野猪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路上。

茶山的男女老少齐声欢呼起来。

盘金妹高兴地对盘金仔说:(瑶话)哥,我今天也要喝酒。

盘金仔白他一眼:(瑶话)小姑娘家家,不准喝酒!

盘金妹嘴一嘟,假装生气地走了。

盘六妹——一位白白胖胖的姑娘出来打抱不平,一把抓住盘金妹:(瑶话)你哥不让你喝,我让你喝。我们也像他们男人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气死他们!

盘金妹挣脱盘六妹的手,笑着说:(瑶话)人家讲笑话的啦,我不喝酒。

盘六妹白她一眼:(瑶话)没出息!

盘金仔问盘六妹:(瑶话)六妹,让你烧开水,烧好没有?

盘六妹笑着说:(瑶话)早烧好了!

盘金仔点点头。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问盘金仔:(瑶话)金仔,你每次打了野东西,都分给我们吃。你有没有想过拿点到毛俊圩去卖,赚点钱,以后用来讨老婆?

盘金仔哈哈一笑:(瑶话)嫂嫂,岭上的东西岭上人都有份,分给大家是应该的。钱有不有不要紧,没有钱一样讨老婆!

说话间,盘贵发和盘土生、盘贵文、盘贵学抬着野猪进了村子。盘金仔指挥他们把野猪抬到盘六妹家场院,准备烫水、刮毛、开膛。

盘金仔吩咐盘贵发说:(瑶话)记得先把猪头砍下来,我们先祭盘王,再分肉。

      17、日,外。

华阴峒,茶山盘王坪。

在获得丰收之后,为了感谢瑶族祖先盘王的恩赐,瑶家人都会用隆重的礼仪先祭祀盘王,然后才能享用自己的收获。

大红的托盘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野猪头。另两个托盘,分别放着祭祀用的糍粑、蔬果和五谷。

女人们开始唱起祭祀歌:(瑶语)

敬盘王,

给我山岭给我粮。

一杯薄酒祭长生,

树要根来水要源。

盘金仔领头祭祀盘王。他双手端着装猪头的托盘,盘贵发和盘贵文分别端着盛有糍粑蔬果和五谷的托盘,恭恭敬敬地缓步走上土台,将托盘放在盘王像前的案桌上。三躹躬,然后后退离开。

盘土生随后走上土台,端出香、纸、蜡烛,在盘王像前香炉里烧着、点着。

盘金妹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碗酒。盘金仔先后端起三碗酒,面对盘王,洒在地上,表示向盘王敬酒了。

众人欢呼跳跃,连声大喊:酷滴!酷滴!(瑶话,意思是好酒)

祭仪最后,盘六妹、盘九妹各自端着一个托盘进场,每个托盘上装着9碗酒。人们各自从托盘中拿起酒来,一饮而尽。

盘金妹从托盘中端起一碗酒,自己不喝,端给盘金仔。盘金仔接过来,又是一饮而尽。

      18、日,外。

华阴峒,茶山盘王坪。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把一张八仙桌抬到场中。两大盆野猪肉被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一盆是猪头、尾巴、猪脚上的肉,另一盆则是直接用铁锅上的汤,里面有内杂,更多的是大块骨头。

盘土生第一个伸出筷子,捡了一块肉,递到盘金仔碗上。盘金仔一笑,又给他挟回去,自己从汤锅里选了一块大骨头啃着。

一群人坐的坐,站的站,边吃边喝,热闹非凡。

盘贵发见盘土生喝得痛快,就对金妹使个眼色。金妹会意,对盘土生说:土生哥,我们来赌喝酒要不要得?

盘土生半醉半醒,豪气干云,大声说:要得,赌什么?

盘金妹说:赌“天外飞石”功夫,我打中了,你喝;打不中,我喝!

盘土生看着有些娇弱的盘金妹,胆气上升,说:一言为定!

众人立即起哄,四散站开。

盘贵发主动跑到河边,从地上捡一截小竹筒,放在一块石头上。

盘金妹站在桌前,转身向盘金仔伸手要石子。盘贵发说:我有。从身上掏出一个石子,放在金妹手里——其实是他只是做了个假动作,石子仍然在盘贵发手中。

盘金妹握着空手,对盘土生说:我打了啊!

盘土生说:(瑶话)打!

在盘土生的监督下,盘金妹做一个扔石子的假动作。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盘贵发右手轻轻一动,一颗石子疾速飞出,将前方小竹筒打得粉碎。

盘土生大为吃惊,不相信盘金妹有这么大手劲,却又在大家的起哄中,不得不喝下一大碗酒。

盘金妹说:再来一次。

盘土生舌头开始打卷,说:再来就再来!

盘金妹用同样的方式,向盘贵发要了一颗石子。当然,这回又是假动作。

盘金妹右手往前一送,盘贵发同时右手轻动,又一颗石子疾速飞出,正好打在原先放竹筒的石块上,被砸得粉碎。

众人又一次欢呼。盘土生赶紧端起一碗酒,一口饮下,摇手:醉了!来来来,九妹,我们跳舞!

众人于是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撤掉,擦干净。盘九妹和盘土生各持一支长鼓,踏上桌子,对跳长鼓舞。盘九妹身形娇小,舞姿灵动;盘土生体力活不行,跳舞却是一绝。他和盘九妹在狭小的桌面上灵活跳动,姿势舒畅,获得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香烟袅袅,火亮烛明,男女狂欢,好一幅人间烟火画面。

       19、日,外。

茶山村后,一条溪水从山中流出。沿溪边的山路直上约一里路,就是盘金仔的家。房子建在一块大约半亩的平地上,左面、后面靠山,前临深谷,屋前即是高高的悬崖。一条山路从他房前的悬崖边穿过。房子右侧有一块约200平米的空坪,其间长着一棵大树,树四周被踩得平平整整,这是平时盘金仔用来练功的地方。盘金仔的房子是最贫穷瑶民的那种房子。一排隔成四间,骨架用杉树搭建,墙和顶全部都是用的杉树皮。进门一间为伙房兼客堂,有几张矮木凳,一张竹制凉床,一张木桌。向左进第一间是卧室,只有一架简易的床;再往左是杂房。杂房外用杉皮盖个棚,是茅房。伙房的右边一间,是水房。清清的泉水用一根竹管从外面接进来,落在一个大大的木桶内。水声哗哗,长年不断。靠墙边有一石砌土灶,架着个大铁锅,这是用来烧水的。最醒目的是正中间摆放一个大木盆——这是用一棵整木挖空做成的盆,作主人洗澡用,可见瑶人对洗澡的重视。

盘金仔酒量很好,但今天喝得有点醉。他打开门进去(其实就是一块用杉木拼成的板,用麻绳捆住一边作轴),砍刀挂在墙上,一只野鸡、一块今天分到的野猪肉扔在桌上,然后进水房,用竹勺舀水喝一大口,觉得全身舒服。于是坐下来,想休息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盘金妹急切惊恐的叫声:(瑶话)金仔哥哥!

盘金仔急忙出门一看,盘金妹正高一脚低一脚地从那边跑过来。他赶紧迎上去,拉住金妹的手,问:(瑶话)怎么了?

盘金妹喘得说不出话,用手指着她来的方向,一身发抖。

盘金仔扶住了她:(瑶话)慢慢讲,那里有什么?

盘金妹:(瑶话)死人,有个死人!

盘金仔说:(瑶话)不怕。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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