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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日，内。
浆洞，镇南堡，保安队队部。
楚杰坐在房屋正中的办公桌前，对沈安奇说：今天早晨上峰来电话，说萧克匪部过境以后，一些红军伤病员跟不上队伍，滞留在蓝山。要我们搜查全境，不许留一个活口。红匪那嘴厉害呀，只要留下一个，就有可能赤化一大片，到时候就难收拾了。你是浆洞本地人，有什么想法？
沈安奇站起来，笑笑说：队长请安心。一则红军过境的地方主要是洪观、楠木桥、新圩、火田渡那一带，伤病员也很难走到我们浆洞来。二则我们浆洞地广人稀，哪个村多出一个人，很快就会消息传开，一查就知。
楚杰显然对沈安奇的回答不满意：沈兄，不可大意呀。万一流落一个红军到浆洞，让上峰查到了而我们不知道，这怪罪下来，我们可吃不了！
沈安奇连连点头：队长说得对。我们明天就派几支小分队出去，一个村一个寨打探，有没有什么外地人进来。隐瞒不报者，按通匪处理。您看怎样？
楚杰点点头，说：就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明天所城赶集，我去看看热闹，顺便回大队部汇报。
沈安奇立正：是！
41、日，外。
华阴峒，盘金仔家附近，盘金仔当初救起女人的地方。
女人掉转枪口，将两枝驳壳枪递给盘金仔。
盘金仔不知她什么意思，不敢去接。
女人微微一笑：枪里没子弹。只要还有一颗子弹，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盘金仔才接过枪。
女人平静地对他说：我叫肖红。我的队伍在宜章被打散了。听说有部队在山里打游击，我一路要饭到了这里。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以为自己快死了，就藏好包袱等死。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盘金仔从她平静的语气中，听出她的那份从容和坚定，慢慢地也不那么紧张。但他很好奇：红军里有女的呀？
肖红微微一笑：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官兵平等，男女平等，都一样英勇作战，没一个怕死的。
盘金仔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撼。他自小崇拜英雄，向往英雄，却没想到英雄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女英雄！
肖红看他不说话，就对他说：你现在可以去告发我了。有赏金的。
这种视生死如平常事的态度深深打动了盘金仔：我不会去告发你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肖红脸上短暂的一红，立即正色道：盘金仔你听着，我感谢你救命之恩，但不会嫁给你。等有了红军的消息，我就去找我的队伍。
见盘金仔不回答，肖红笑了笑：我们做好朋友吧！
盘金仔知道不好强人所难，索性爽快回答：听你的。
肖红说：我们回去吧。
盘金仔站起来，将枪装进包袱，一手提着，一手扶起肖红，慢慢向家里走去。
42、日，外。
浆洞，镇南堡。
楚杰兴奋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见沈安奇进来，说：你们蓝山真是个好地方，有吃的，有玩的，还有那么多漂亮妹子。
沈安奇连声回答：看来楚队长这次很尽兴。
楚杰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可惜你这本地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呀！
沈安奇道：惭愧惭愧！
楚杰脸色一收：好了，说说正事。这些天你安排弟兄们下去巡查，打探到什么情况没有？
沈安奇回答说：根据下面报告，整个华阴峒里只有一个外来人。
楚杰一听外来人，精神就来了：外来人，长什么样，哪里口音？
沈安奇说：一个女人，讨饭过来的，听说还是个哑巴，当地一个单身汉收留了她，还想娶她作老婆呢。一个哑巴女人，不可能是红军吧。
楚杰拍拍沈安奇：不可大意呀！几年前，我随张辉瓒师长在江西剿匪的时候，就杀过女共匪。这些女共匪，比男的还冥顽不化，软硬不吃。
沈安奇问：那么要不要把她抓来？
楚杰说：那倒不必，毕竟大局要稳，非常时期，不可激起民变。还要弟兄们继续下乡巡查，重点放在茶山、小洞、鲁田、甲背岭、水杉林这一带瑶区。因工作懈怠造成漏报情况的，严惩不殆！
沈安奇立正：是！
43、日，外。
华阴峒，盘金仔家附近。
秋天的华阴峒，虽然也还是绿意盎然，但山上山下还是多了一丛丛黄色。溪河滩上，逐渐干枯的茅草已经长出白色的花絮，大片大片的，洁白如雪，十分壮观。
一株茅草花在阳光下摇摆，被肖红用指头一弹，突然震动，花絮纷纷扬扬飘散。
肖红兴奋地用手中的木棍向茅草丛一扫，一大群白白的花絮顿时漫天飞舞。肖红扔掉棍子，闭上双眼，伸开双手，正如一只被围在万只蝴蝶之间的美丽蝶王。
盘金仔从后面走过来：看你头发上尽是白花絮，像老太婆一样。
肖红头也不回，眼也不睁：不许说我老太婆！我还没老，我还要革命呢。
盘金仔笑笑说：没讲你老。我是讲你像这花一样又年轻又乖。
肖红回过头，不解地问：乖是什么意思？
盘金仔说：就是好看的意思。
肖红脸上一红：你真会讲话，把我比作这茅草花。
盘金仔真诚地说：我讲的是真话。你看这茅草花，秋天才开花，才开花就要落地，但她还是开得那么认真，那么好看。
肖红听了他的话，心中若有所思：照这么说，我也喜欢这茅草花了。
盘金仔说：那我天天给你摘一把回去。
肖红高兴地说：行！
44、日，外。
盘金仔和肖红并排坐在一块大石上，四周开满洁白如雪的茅草花。远处有美如天籁的瑶歌传来：
（瑶语）华阴峒里好风光，茅草花开飞满天。
不怕花落石板窠，春来长成又一年。
肖红静静地听完，问盘金仔：真好听。谁在唱?
盘金仔说：这唱歌的是盘九妹。
肖红不懂瑶话，正想问盘九妹唱的是什么。盘金仔笑笑，对肖红说：等一下再告诉你。盘贵发快要唱歌了。
果然，大约一盏烟功夫，盘贵发站在另一边小山头上，唱起了瑶歌：
华阴峒里好风光，
四季鲜花开满山。
山顶有花看不见，
搭个天梯等春天。
盘贵发一曲唱完，盘金仔说：这下，贵发该去做事了。
很快，盘贵发的父亲吼声大起：有力气唱歌，就有力气砍柴。快去砍两担柴回来，家里没柴烧了！
盘贵发轻轻地应一句，走了。
盘金仔这才把前后缘由讲给肖红听：盘九妹身材娇小，长相甜美，歌喉圆润，尤其难得的是，她能见什么唱什么，不要歌本，都是现编词。可惜家世凄惨，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共生了九个孩子，最后成活的只有她和姐姐盘六妹。父母只许招进女婿，不许她们姐妹外嫁，因此，姐妹俩全都待字闺中。只是苦了暗恋她多年的盘贵发。盘贵发深爱九妹，九妹对此也心知肚明。但盘贵发父母却不允许盘贵发入赘别家，所以这一对恋人只能通过唱歌来抒发心中苦闷。
肖红很生气：怎么能这样呀！在我们那里，都讲婚姻自主，反对家长包办的。你也该去帮帮他们！
盘金仔无奈地说：我也想帮他们，但现在盘土生也喜欢九妹，都是兄弟，我帮哪一个好呢?等一等吧。
肖红说：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给他们父母做思想工作。
盘金仔狡黠地说：自己还单身，也好说人家?
肖红脸一红，拍盘金仔一下：自己讨不到老婆你怪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