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段时间之后,是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全班分为几个小队,和以前寝室的没分在一个队,江雪觉得既兴奋,又紧张。
实习的班车,载着满满一车人,来到一个叫邮亭的地方,这是一个乡村小镇,距离学校所在的市区大约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沿途难得见着一户人家,镇上的房子也不多,参差不齐,灰扑扑的。在车上,李海峰开玩笑说,在这样的大山里,手机信号都没有,打个电话都要爬到山顶,才可能收得到信号。
下了车,一行人跟着带队老师,走了大约半个钟头,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门前。老师说,这里就是实习学校。从侧门进去学校,学生刚好在吃饭。负责接待的老师把大家领到一栋老式红砖楼房前,告诉大家,这里是实习生宿舍。女生住二楼,男生住一楼。宿舍楼的最边上,是一个简易厨房。大家把行李放好以后,接待老师说,学校里面只有学生食堂,老师的吃饭问题自己解决。镇上只有一家餐馆,供应早餐,平常也可以炒菜。大家都说去哪里吃。在那个老师的指引下,去了那家餐馆。
吃完饭,算了饭钱,分摊下来,大家觉得比在学校吃饭贵得多。出了餐馆,带队老师提议,自己做饭。大家都表示赞成。二十个人分成十个小组,分好以后才发现,男生和女生人数一样多,男生五个组,女生五个组。
江雪和一个叫肖潇的女生分到一组。轮到江雪和肖潇做饭这天,天刚亮,俩人就来到圩场。圩场已经热闹起来,人来人往,买东西的,卖菜的,都在做着各自的事。市场的一角,是卖青菜的地方。菜叶嫩绿,茎是乳白色的,上面兴许还沾染着农家肥的气息,刚摘下不久,仿佛被摘下时的“咔嚓”声还在耳边回响。买了两把青菜,再去卖猪肉的地方买了猪肉。
买菜回来的路上,江雪和肖潇进了上次吃饭的店子。点了吃的东西,放下手上提的菜,坐在桌子边,远远的看老板娘下粉。老板娘大约五六十岁,身材矮胖。不久,米粉下好了。江雪和肖潇过去端粉。装米粉的碗很烫手。江雪小心的端起一碗粉往桌边走。肖潇说,粉好烫,让老板娘来端。老板娘满是油的手在围裙上揩了一下,就伸手来端。只见她接过碗,两只手紧紧抓住碗的边沿,以至于手指都伸到碗里去了,她的两个大拇指浸泡在汤里,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烫。指甲很长,指甲里都是黑呼呼的。江雪见了,偷笑了一下。肖潇也看见了,忙对老板娘说,还是我来吧!老板娘热情的说,你的手娇贵,禁不起烫。说话间,她已经把粉端到了桌上。老板娘见江雪还在慢慢的走,忙说,我来吧!江雪笑着说,不用,不用。把粉放在桌上,江雪飞快的吃了起来。肖潇慢慢的吃着,江雪说,我有第一节课。肖潇说,我也有。两人吃了粉出来,快步往学校跑。
上午第三节课下课以后,江雪和肖潇来到厨房。江雪煮饭,烧火,洗菜,切菜,煮菜。肖潇打下手。肖潇尝了尝说,肉好甜,可能因为是乡下的肉。江雪笑着说,也可能是自己动手煮了的原因。肖潇是家里的独生女,没怎么做过家务活。煮好的饭菜摆放在桌上。下课以后,大家来到饭桌前。女生围坐在饭桌旁,吃了起来,男生夹了菜,到边上去吃。李海峰有次有意无意的说起,来实习就没怎么吃饱过。江雪没有手机,李海峰有手机,江雪借过打了几次电话回家。
端午节过后,实习快结束了。接连几个晚上,都在做梦,在梦里,下很大的雪;或者烧大火,满头大汗的江雪从梦中惊醒。江雪有些心神不宁,打了电话回家,母亲肖二妹说,家里一切都好。江雪的心里才稍微轻松一点。
周末放假,大家去爬山,或者到学校附近的村里去家访。家访的时候,来到这样一个村子。这个村里,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是互相连通的,每户人都有一扇门和另外一家人相通。从村东头进去,穿过百来个房间,出来已经在村子的西头。房子是木结构的,每个大的房间外面,都在门边镌刻着一副对联。房间里,竖着很多木头柱子,柱子的底端由一方四边形的石块撑起,石块的边上,磨得光溜溜的。从村子的西头出来以后,门边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一些断断续续的线条,大家都在疑惑,这是做什么用的?江雪看了看,摸了摸,说道,这就是我们从书上看到的迷宫。我外婆家那里也有,小时候玩过。大家恍然大悟。
实习回来以后,江雪就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回学校以后,打电话方便多了,查资料也方便了很多。可以去图书馆,也可以去网吧。
有一天,江雪打电话回家,母亲肖二妹说,江雪,你外公去世了。过了好一会,江雪问,你说什么?肖二妹重复道,你的外公,端午节后去世了。江雪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来,握电话的手,颤抖得快握不住了。江雪哑着嗓子问,外公怎么了?肖二妹说,你外公不在了,他活了九十多岁,去世了,怕耽误你的学习,所以当时没告诉你。江雪大声说着,不可能。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晚上躺在床上,江雪想起以前围着火炉烤着火,听外公讲故事的情景。外公每天的工作就是去田地里干活,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外公经常说,田地里藏着各种各样的宝藏,每天去耕田,就是去寻宝藏的过程。空闲下来,一想到外公外婆的事情,江雪就忍不住流泪。
因为写毕业论文,江雪要查资料。有时去图书馆,有时去上网。有一次,上网的时候,遇见了朱颜。朱颜说,江雪,你好像总很忙。江雪说,嗯,在准备毕业论文。朱颜问,江雪,你看QQ空间吗?江雪说,有时候看。江雪很想和他说说外公,想想他从小在城里长大,可能理解不了,就没说。过了一会,江雪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朱颜说,可能有吧!说出来的话,有人能懂,不说的话,也有人懂,那么这个灵魂就不孤独。江雪说,如果亲人去世了,你会相信他还在你的身边吗?朱颜说,书上说,一个人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第二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记起他。江雪说,我外公,前段时间不在了。朱颜问,你的外公多大年纪?江雪说,九十多岁,我妈说加上闰年闰月,可能有一百岁了。朱颜说,一个百岁老人,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都去世了,他说句话,都没人理解得了。他会觉得太孤独了,如果他的身体能自理还好,不能自理的话,他会更加痛苦。还不如接受生命的自然。江雪说,你懂好多,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真好。朱颜打出一个害羞的表情,说道,我们是心灵相通的。
大三的放假也就是毕业,每年放假江雪都会去看外公,这次放假没去。在江雪的记忆里,外公永远都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张望着,和过路的人打着招呼,未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