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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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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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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连载

第九章

第九章

小小含泪告辞了英子,再一次踏上流窜之路。

下了青龙山,小小顺着进城的大路,直奔县城南边的瓦窑村。这时的小小,见到年轻老师的心格外的强烈,英子的话在她心里泛起巨大涟漪,美好生活的希望又一次在她心中升起,现在,在她的灵魂深处,年轻老师就是她的希望所在,就是她的一切了。她原先以为作为女人的矇眬的贞操,她也不管不顾了。她必须要找到他,把对她的评价和审判权交给她,让他来决定她的命运,就是下地狱,她也在所不辞,见到他,这是她现在的全部。

就在这同一时刻里,徐小龙被县公安局正式逮捕,县公安局给瓦窑村徐小龙的家人正式下了通知。

几天前,地区革委会收到的徐小龙的来信,信中有“在所谓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复旧的口号下将教育引向绝路”,“脱离人民不顾孩子没有学校的教育难得民心”的话,地区革委立即将原信转回县革委,并附批示道:“此信在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复辟回潮之时发端,甚是猖狂,阶级斗争新动向,更应严密注视。”并在那几段话下面画上红杠表示愤慨。

与此同时,青龙公社已报告县公安局将徐小龙按现行反革命流氓分子抓捕回县城,随后是一大迭材料,其中有徐小龙在申诉信里写过的反动言论,有在会上说共产党不如国民党的话,还有许多按了手印的告发信,说徐小龙道德沦丧作风败坏拐骗新妇强奸幼女,说他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向党进攻,与当前社会上一小撮阶级敌人遥相呼应等等。于是经县革委政工组批准,徐小龙被正式逮捕了。

瓦窑村在城南,离城只有五六里之遥。小小来到瓦窑村的时候,已经正午。她在村里碰到一个五十来岁男人,向他打听徐小龙家住什么地方,那人神色异样地看着她,而后匆匆指给她又匆匆离去,小小根本顾不得想这是怎么回事,按照那人指的地方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她推门走进徐小龙的家里。

徐小龙家里正乱成一团。

徐小龙的母亲哭得两眼红肿,父亲蹲在地上闷声不响只顾抽烟,徐小龙的哥哥进城打问情况还没回来,嫂嫂见三天两头有政府和公安人员到家来,怕吓着孩子,带着儿子回娘家了,只有妹妹一个人既要安慰母亲又要安慰父亲还要里外照料。

正是中午时分,小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徐小龙父亲两只无神的眼只顾看她,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道:“姑娘,你找谁?不看我们家出事了吗?我们已经够乱的了,你有什么事,去别处问吧!”

“我来找小龙,我找徐小龙的,我是龙山村的。”小小急促地说。

听见说徐小龙的名字,徐小龙的母亲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家里人全都反应过来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徐小龙的母亲哭着喊着:“啊,你就是那个害人精吧,你害得我们好惨呀,你还嫌害的不轻呀,你又来祸害我们家让我们家破人亡吗!”

父亲站起来,也是一脸火气,说:“姑娘,你走吧!走吧,走吧,你可真是祸害不浅,你还有脸来找我们。”

徐小龙的妹妹在一旁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小小一下子跪在地上,跪在两位父母面前,声泪俱下颤抖的语不成句:“你们恨我?为什么?我有什么错惹你们了,我什么事对不起你们了?大叔呀,你们收留我吧,把我当女儿吧,我不回龙山村了,我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大娘,你收留我,你就是我娘,娘呀,留我吧,留我吧!我有什么事对不起你们啦?”

徐小龙父亲道:“我们哪敢,说得轻巧,这下算是对得起了,你坏了我们家一个还不够,还想要让我们全家都跟着你死吗?已经来过好几拨人了,我们好好的家,这下算完了。”

小小跪近徐小龙父亲跟前,抓住徐父的衣襟:“大叔,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小龙出什么事了?怎么了,他怎么了,他在哪,他在哪呀,你们快告诉我,我坏了谁了?”小小有气无力地问。

妹妹扶起有点摇摇晃晃的小小,低声说:“公安局把我哥抓走了,听说是从你们村抓走的,我们还没有见到,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处理!”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小小急切地问,“他们把他怎么了?是因为我吗?啊,我明白了,明白了,全是那个姓赵的,全是他,他们家有权,他们家全是畜牲,他们全不是人。”

小小感到一阵晕眩,再也站立不住,一头栽在地上。其余三人慌了手脚,又是掐鼻又是灌水,好不容易才将她弄醒过来。徐父拍手跺脚,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把他扶到炕上,小小有了一点精神就放声大哭,接着就向他们诉说遭遇,一家人也不知是为了小龙还是为了她,都陪着她哭。

这天晚上,徐小龙哥哥从城里回来,也是一脸哭相,说人家不让见人,情况很不好,除了作风问题,还有政治问题,怕要判刑,十年八年没定下来。

一家人目瞪口呆,这下连泪也没有了,很无奈,不知该怎么办,只有叹息静坐无语。徐小龙母亲几次喉咙里上不来气,小小则脸如死灰,没一点血色。家里有小小在,又让他们心烦头疼,他们背着小小商量,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事。他们也一致认为,两人相爱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头犟驴,写什么申诉报告,还往地区送,让人家抓住把柄了。他们商量的一致结果是,把小小打发走,让一个已经出嫁的女人待在家里,不是好事,传出去不好听,也不是长久办法。

到了第二天,小龙父亲对小小说:“姑娘,去吧,这年头,说不准什么地方飞来横祸,小龙帮不了你,我们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走吧,住在我们家,反会有麻烦,我们是连自己也顾不了。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这,小龙被抓进去了,全完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小小经过一夜的思想,总也弄不明白小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隐隐的好像与自己有点关系,那个姓赵的不是好人,他在背后害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想不清楚。

小小已经没有精力了,信念也没有了,甚至连思想一下的力量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副呆板的躯壳和一张死灰一样的脸。她听了小龙父亲的话,默默地起身,拖着无限疲惫的身子离开瓦窑村。

小龙的妹妹追她到村口,塞给她五块钱,说是父亲让给的。两个女孩子抱头大哭,小妹对小小道:“我信你,你和我哥都没有错,只是我哥,一时怕是出不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小进了城里,向人打问哪里有卖农药的地方,有人就指点给她。

到了一个商店,果然农药味很重,她就向一个中年男售货员打招呼要购买农药,那个男人就说:“这里的农药,就是敌敌畏和敌百虫两种,请问你要哪一种?”

小小说:“哪种最厉害就买哪种。”

售货员说:“敌敌畏就厉害,但是味太重,挥发也快。”

“那就按你说的吧!”小小说着就掏钱。

“有介绍证明信吗?”售货员问。

“什么信?”

售货员道:“买农药要有生产队介绍信。”

“我没有。”小小摇头。

“没有就不能卖给你,你还是回去开一份证明信来,明天再来吧!”

“你不能卖给我一点吗,大哥,行行好,就卖给我一点吧,我不知道还要介绍信,只要能药死人的一点就行。”小小央求着。

“啊?”那人叫起来,“你真是要药死呀,我可不敢!”

“不是的,我是说,能……”

售货员摆手说:“不敢,不敢,你走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小再央求也无济于事,只得离开。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心里全是绝望,狠不得马上去死,但是,她想到徐小龙还被关在公安局里,她必须去救他出来,以她的死来换取他的自由。可是,她连一点弄死自己的农药都买不到,真是太无助了。

走到了药材公司卖药的商店门前,她看见有好多人进出,有人抓草药,也有人买药片,她知道了这是个卖药的地方,忽然想起药片吃多了就是毒药的话,这真是令小小喜出望外,于是小小就进了药店,她不识几个字,也不知道该买个什么药,就茫然地在柜台前转悠。

一个戴白帽的男人过来问她:“买药吗?”

她点头。

“你要买什么药?”

“就这个!”她胡乱指着一个小瓶子说道。

“这是雷米封,治结核的,你要吗?”

“是,是,就是它!”

“这是整瓶卖的,一块二。”

“是,我买一瓶!”

售货员收钱取药,小小就把药瓶和找出来的钱装好。她问售货员道:“大哥,问你一下,你知道公安局在哪,怎么走,我是村里来的,不大认识路。”

那售货员指着门外:“你看,过了十字路口,往左手走,有个高门楼的地方,你到那一问就知道了。”

小小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终于可以去救他了,她满希望地出了店门,朝着十字街口和高门楼方向走去。

过了十字街,走到高门楼,小小已经拿定主意,只要找到公安局,见了徐小龙,她就要求他们放了他,她可以死,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放了徐小龙就行。他们要是不同意,她就死给他们看,她只要把药片倒进嘴里咽下去,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样徐小龙就得救了,她就死的值了。

她问街上行人,公安局在什么地方。有个人告诉她,说拐一个弯就看见了,门口写着红字的牌子。这时,她发现有两个人在看她,好像哪见过似的,突然,她想起来了,是在娶她的拖拉机上见过,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打量人呢?

小小走进一个胡同,刚要拐弯,突然,她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小小大吃一惊,张嘴要喊,一只大手捂在她的嘴上。接着又过来四五个人,七手八脚,将她按住。几个人又推又拉,很快就将她带到一条路边,又是那辆铁牛拖拉机,小小很快就被弄到拖拉机上,拖拉机马上开动,小小被连夜拉回七里井村。

七里井也是个小村子,村里只有三十来户人家。

小小被拉回七里井,村里人全都知道了。跑了的新媳妇找到了,大家奔走相告,纷纷拥来观看,红火热闹的就像过大年。村里经常有新媳妇跑掉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找回来就是喜事,一对新人又要重新拜堂,而后就成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了。

拖拉机冒着黑烟进了村,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可是村人的兴致和热情并未因此减弱,好事者们先是围着拖拉机看,互相寻问追婚的有关细节,接着是一起将找回来的新媳妇抱回原洞房。有功之臣们高声喊叫着,大家兴高采烈,笑语连声。

人们七手八脚将小小从拖拉机上抱下来,众人都上手,把小小抬回到上次成亲的那间洞房里。

那个独臂丈夫已经出院回家了,脸上仍旧是一脸憨笑,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充公准备,要和小小成就夫妻。他此时就站在洞房的门口,看着大家把小小拉进房门又往炕上塞,他就像一个等待出演的演员,等着轮到他出场时便要登场。只是突然忘了鼓点,不知该不该此时上场,正不无焦虑地等待他人的提醒帮助。

青龙公社的党委书记赵国栋和夫人都在场,小小在拖拉机上被捂着嘴,摁着手足,此时,人们把她放下来了,她又哭又骂又撕又咬,样子像个母老虎,使走近她的人都有点胆怯。

人们把他放在炕上,书记夫人紧锁眉头,劝说她:“小小,看在赵书记老赵的面子上,你消消气,生米做成熟饭了,你就让着点吧!我二弟也是有工作的,也不辱没了你,那条胳膊也是因公残废,农业学大寨,开山炸石,炸掉了,应该是英雄待遇。再说了,那烂教书的有什么好,这不,现在成了反革命了,被关进去了,你也该死了那份心了。你看看,你跑来跑去的,能跑得了吗,不是又回来了吗?你就再跑,又能跑到哪去?既然花钱娶了你来,就由不得你了,就是我们的人……”

那女人还要说下去,小小盯住她,嘴里低而沉的说道:“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还敢在我面前说三说四,真是太下贱了。你才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害人贼,我恨不能咬碎吃了你,你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炸掉胳膊是小事,不怕天上雷劈地下的鬼掐了你!”

那女人吓得倒退三步,不敢向前,被小小骂得无地自容。小小继续骂道:“什么赵书记,狗书记,你们一窝子畜牲,好人好人,天下好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谁作的恶,老天都会有眼,不得好死。要我成你们家的人,做梦,我看见你们都要恶心的吐在裤裆里!”

人们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连赵书记也敢骂,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小小说:“你们要让我在这个家里过下去,我宁愿死。你们赶快送我回家,你们要强迫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后面有看热闹的人起哄:“等明天再说吧,好歹是成亲,今晚就让汉子过过瘾,总算没白娶一回媳妇,没白挨那一插关子!”

小小乘人不备,掏出城里买的那瓶药片来,倒出一把,放进嘴里。她正待下咽,书记夫人眼尖,一把上前,掐住小小的脖子,小小挣扎着,药片已经咽下三五颗。书记夫人发了急,忙把手伸进小小嘴里,把那些药片使劲往外抠,两只指头被小小咬得鲜血淋淋。众人反应过来,一齐上前,不让小小下咽,又是掐脖又是灌水,小小的嘴也受伤流血,场面很是吓人。

赵书记赵国栋就站在门外,叹一口气,终于像打了败仗的将军,对众人说道:“送回去吧,送回她娘家去吧!我说,原来就是胡闹,这不,再闹下去,怕有人命哩!”

书记夫人两指疼得钻心,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说:“送回去吧!早知是这样,也不枉费这许多心了。一个不识抬举的烂骚货,送她回去,把老娘家的彩礼拿回来,让她死在她家,别晦气让老娘沾血了!”

小小被送回龙山村娘家了,是当天夜里送回的。这在龙山村掀起不小风波,嫁出的女人被夫家送回,这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沈全富将男方送的彩礼全部退还男方,脸面尽失。

小小回到家里,完全变了一个人,少言寡语,无所事事,爹妈也不再絮叨教训她,只是在背地里叹气。

小小全然不是以前的小小,她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却没有了从前的天真烂漫,没有了从前的无忧无虑,甚至没有了青春的生气生命的光泽,乍看上去,俨然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龙山村小学撤掉了,有想上学的孩子们就跑十几里路到前沟村去上。也有的孩子因各种原因退学了。

关于那个年轻的原龙山村小学老师,有人说判了七年,有人说判了十年。

在秋天里一个阴霾满天的日子里,平乐县城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公判大会,县城南边人民广场上人山人海,广场和舞台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舞台上并排站立着十多个被宣判的犯人,宣判完毕,有两个犯人当即被拉到城外荒滩枪决。那十多个犯人中,有一个就是龙山村小学校的老师徐小龙,他的罪名是反革命流氓分子。消息传到龙山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有一天,小小向父母提出要进城里去,小小的父母亲都不敢违抗,就去山嘴岩村请来小小的舅舅,让舅舅和她一齐去。

进了城,小小要到公安局去,舅舅也不知她要干啥,只好跟了去。

到了公安局,进了一个办公的地方,有几个人在闲话,小小就问一个老成点的人道:“请问,有个被判了徒刑的人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那人道:“你问的是个什么样人?”

“是个老师,年轻的,叫徐小龙!”

没等那人开口,旁边有个女的马上就说:“啊,知道,就是那个反革命流氓分子吧,挺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可惜犯事了,判了七年。”

“是的,我想见见他,你们行行好,让我见他一面!”小小说。

那老成的人说:“犯人一宣判就提走了,不在咱们这儿了,你见不上了!”

“那他到哪儿去了?”

“好像他们是被提到武山监狱去了,不过是不是武山,我也不大清楚。你是不是还想去武山?姑娘,你别去,去了你也见不着的。”

“武山?武山在什么地方?”

“啊呀,我们也不知道。怕不是有好几百里地吧。再说,门上在站岗的,你能进去吗?要进去,得有正式的手续。”

之后,公安局的人又去闲聊,再也不搭理他们了,他们只得退出来。

出来之后,小小嘴里老在念叨武山两个字,舅舅怕她再出问题,死活将她拉回龙山村。回到村里,小小呜呜咽咽一直哭了三四天。

直到冬天,快过年了,小小妈小心翼翼地对小小唠叨道:“小,娘对你说几句话,嫁出的女人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祖宗传下来的忌讳,谁知道有什么祸害灾害到哪个头上,唉,到时候,你到哪去躲一躲呢?你想想,你弟弟还要成人哪,咱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嗯,”小小两眼无神地看着妈妈,“小小知道了。”

腊月十七八的时候,落了一场不大的雪,地上铺了一层白。

到了腊月二十三那天,小小从家里走出来,走到小学校门前,小学校关闭了,门锁着。小小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一个人出了村,爬上村前那座大山。

小小上了村前的山梁上,那就是爹去公社时走的近路。

走到那个岔道口,她向那次去老林子的小道上走去。不久,就到了一片山坡前。

那是她和老师待了一晚上的地方,她走到那个浅浅的山洞里,还依稀认出她和他躺过的痕迹。她看着那些痕迹,放声大哭,哭声震得山涧里也发出悲声。而后,她就向着山窝前面一架山崖走去。那架山崖有好几十丈高,从那里跳下去,粉身碎骨是无疑的。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一边掩面恸哭,一边向着那架山崖走去。中途,她停了一下,回过头,向着生养她的龙山村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身向着山崖边走去。

“爹——娘——”

小小喊了一声,山涧里阵阵回响。这也许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喊声了,她把头上的辫子绕着脖子转了一圈,为得是不妨事,咬咬牙,向着崖头扑过去。

“姐姐——”

小小怔住了。

谁的声音?

是牛牛,是的,是牛牛的哭喊声。

“姐姐——你在哪——”牛牛哭喊着,声音是凄厉的,绝望的。

“姐姐呀,你在哪呀——”

小小在崖着站住了,牛牛的哭喊声让她不忍前行了。

“姐姐,”牛牛顽强地哭着喊着,“姐——你死了,我咋活呀?爹爹和娘咋活呀,咱们一家咋活呀。呜呜呜——”

“姐姐——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姐,你带走我,带走我吧,呜呜呜——”牛牛的哭声逐渐变成哀嚎了。

“呜呜——”

“牛牛——”小小不由自主地喊道。

在山上搜寻远看的牛牛看见姐姐了,他发疯似地向这边跑过来。

“姐姐,姐姐!”他的声音里露着欢快,又有万分的焦虑,“姐,你别动,我可找到你了。”

就在小小犹豫不决,是要向前还是后退的时候,牛牛跑到她的跟前来,一把抱住了她,她随即也把弟弟搂在怀里,两人不而同地再次大哭起来……

姐弟俩相跟着回家了。

但是,小小的爹妈并不知道这天的事。

这天夜里,小小说:“娘,把我嫁人吧!”

娘告诉小小爹:“你再给找个人张罗一下吧,咱们小说要嫁人。”

沈全富叹气道:“我才不敢相信她的鬼话,就让她在家守尸吧!”

小小对爹道:“爹,生我养我一回,让你们受累受气了,这一回,小小死活也不再回来了,你们就是给我找一头猪一条狗,我也会守着过,你别担心我再跑了。”

小小爹就去找媒人罗瘸子,罗瘸子摇头道:“我可不敢给你保这个媒,都跑过两回了,谁还敢要。”

小小爹好说歹说,罗瘸子才答应试试。

不久,罗瘸子捎话说,男方要来带人,沈全富答应了。

腊月二十八那天黄昏,小小来到村边的小沙丘上,大地正在沉睡,冷风阵阵,她走到那两棵大杨树前,她看着杨树干上有她写着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还在,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几个已经结了笳的字迹,她放声大哭。哭声凄厉,村里人都听见了。村里人都摇头说:这大腊月快过年了,哭成这样,怕是要不吉利哩。

到了天黑的时候,起风了,又一阵雪。就在这个泼着风雪的夜晚,从后青龙山来了一个放马的男人,悄悄的将小小引走了。小小已经是结过两次婚的女人,不值钱如粪土了,这次就绝不再张扬。

小小走的时候只挎了一个包,包里有几本书,两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钢笔。

那个放马的男人,比小小整整大一十七岁,而罗瘸子却说,只大一轮——十二岁。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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