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得到了钟贵的口头承诺,钱少华又给浙江老板陈永展打了电话,确认了陈永展确实会来井台村投资之后。钱少华就开始跑到村委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村委会,村委会所有干部都很高兴,也都很支持钱少华。郁梅也是开心地跑前跑后,一改往日看到萎靡不振的钱少华就开始唠叨的行为,将棚屋收拾地整整齐齐。一日两餐两菜一汤,夫妻俩很久难得这么开心了。
这一天,钱少华吃完了午饭,在写规划书之前,他决定到自己家十一亩土地去走一走。也便对自己家土地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要将规划的细节落实到每一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钱少华先去看了山隍庙那一片土。山隍庙那里有几块长条形的梯土,站在钱少华家的院子里就能一览无余。几块梯土边上长着几棵柏树,还有一棵橙子树。那棵橙子树从来没有结出过果子,枝干上长着尖利的刺。小时候,这几块土豆子成熟的季节,就可以摘豇豆、四季豆、胡豆、豌豆来煮了汤,蘸着辣椒汤拌饭吃,那些饥饿的岁月里,山隍庙的几块梯土倒是成了济世的菩萨。这几块梯土善于生长山羊爱啃食的岩树,所以,可以适合用来养羊。
接着钱少华又去了井台村标志性的山岩“火车岩”查看那两块沙土。那座火车岩东粗西细,看去就像是一辆昂头奔跑着的火车,足有四五里地那么长。人们都形象地叫它“火车岩”,火车车身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和灌木,间或露出白森森的绝壁,人们又叫它“白岩”。胆子雷的就拿绳索把自己从火车岩上头吊下来,在火车岩半壁砍伐树木。咚咚咚砍伐树木的声音能传出去很远,树木断裂咔嚓嚓坠下山崖也让人心惊。火车岩下方是一片沙土,沙土上种植着玉米或油菜。在庄稼生长的季节沙坡就像是一块绿翠,风一吹便漾起无声的绿浪。绿浪中间斜着一条小路,小路从东边的坡脚延伸到火车岩西边的“车尾”,车尾的边沿常年站着一棵笔直的树木,人们就称那里为“一根树”。钱少华家在沙土种玉米总是干死,种红薯洋芋也不理想,就种花生吧,收成也不好。它营养不良,被钱少华一家嫌弃。嫌弃它娇气和脆弱,种啥啥不成。而且为了种它,要把有机粪肥背上去挑上去。沙土松滑,送肥艰辛,还得不偿失。后来就放弃了种它,遗弃了它,它倒是让那些灌木丛青杠树长得密密麻麻,旺盛非常!这样倒好,它们的长势抓牢了沙土,免得沙土松动,让上头的火车岩垮下来了。两块沙土非常适合刺梨的生长,所以这两块沙土里可以种植刺梨,刺梨不娇贵,适合在恶劣的环境中生长。所以钱少华把这里规划为刺梨种植,刺梨果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可以用收获的刺梨泡酒,推广井台村刺梨酒这个品牌。
其实钱少华家大多数土地大多都在比较平整的地方。只有有四五块梯田连在一个逼窄的小土坡。小土坡在一条河的源头,可又不在河边,享受不到河水的恩泽与灌溉。凶年干旱,梯田里的稻禾就眼巴巴地眺望着不远处的河水咽喉干渴,枯槁而死。大多数的年成,梯田还是能享受到它们上头水渠流过来的水。但是几大弯人家户的梯田都需要同一股水渠灌溉。觉得要把这四五块梯田打造成一个亲子教育基地,让家长们带着孩子来亲自动手种菜,来体会劳动的艰辛和快乐。
钱少华来到自家最有价值的两块田边,往日在这两块田里干活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一大一小两块田挨着,中间隔了别人家一块田,这两块田几乎包揽了钱少华家全年所有的粮食收入。因为两块田离家也近,背挑粪肥不吃力。全家人都把这两块田当作是全家最大的农事经营,在田里弯腰干活一抬头就是火车岩哦呜呜叫着的火车头。火车头那股山泉被沟渠引过来,转一个大弯就流到了钱少华家大田里。钱少华要将这两块最平整肥沃最有价值的的两块田规划为大棚蔬菜种植,最后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原生态科技蔬菜园,可以让人们来参观科学种植生态蔬菜,原理打过农药的菜蔬。
顺着大田向上的那坡土也很重要,它主要是种玉米黄豆。那坡土底下是几块成型的大土,可是上头全是石旮旯。钱少华看着这一坡石旮旯,又看看顺着这坡土边的水泥马路,就规划在这里建一个果园,周围修围墙并用铁丝网围住,按照不同的季节在果园里栽种不同的果树,让游客在不同的季节都能吃到不同季节的水果。然后在果树林里养跑山鸡……
然后,钱少华又乘兴来到了井台村最高峰回望井台村,站在最高处看过去,井台村真的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柏油马路如带穿梭。家家户户是两三层小洋楼,红砖黛瓦,窗明几净。鸡鸣狗吠,炊烟袅袅,夹杂着小汽车喇叭的鸣叫,生机勃勃。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钱少华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潮澎湃。老家井台村层叠的山岭还是如同一幅优美画卷,依次在人眼前展开。山川依旧,山路依旧,山风依旧,那条从东面切下去的泥泞小马路,已经变成柏油马路,钱少华记得当年郁梅第一次来到井台村,泥泞的小鹿湿滑难行,郁梅摔得满身是泥不说,还将脚上的皮鞋扯脱了帮。如今平坦的山路蜿蜒着向山脚行驶,马路两边不时出现盖着赭红色琉璃瓦的小洋楼,小洋楼都是时尚的大铁门,是宽敞明亮的铝合金门窗。村庄四面的山坡氤氲着雾气,仙境一样。可是,如此优美的村子里空有这么多漂亮的楼房,钱少华曾经去这些小洋楼挨家挨户串门,但十有八家的房门紧闭,院子里杂草丛生,漂亮的小洋楼里显然就没有人居住,即使开着门的几家也是住着两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和几个满脸鼻涕垢两眼呆滞的孩子。即使是最热闹的春节期间,村里在外干活的青壮年回乡来了,也是挨家挨户地打麻将赌博,乌烟瘴气十几天后就又出去了,也是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村庄。
钱少华在心里笑:“美丽的井台村留得住乡愁,却留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