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钱少华将十几页的《美丽井台村发展规划书》打印了三份,一份给了井台村村委会,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准备给钟贵,也给浙江的陈永展发过去一份电子档案。
他收拾妥当,把规划书用塑料袋装好放到摩托车的后箱中,戴好头盔准备出门去“井岛台酒业”。就在他发动了摩托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里是娄永峰焦急的声音:“华哥,钟哥儿子被人砍了,现在医院抢救,你快过来吧!”
“妈的钟翰被人砍了?”钱少华有些惊讶,随后回头朝棚屋喊:“郁梅郁梅!”
郁梅应声而出,边擦手边望着钱少华,钱少华说:“钟翰被人砍了,在医院,我直接去医院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一会两个小孩估计要你去接。”
郁梅脸上显出一丝慌张,然后回应道:“哦,知道了,你要小心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七老八十的了!”郁梅知道重情重义的钱少华容易意气用事,担心他去找砍钟翰的人报复。
地区医院急诊室外,缪桂琴眼睛通红,焦急地看着急诊室的门。钟贵在不停地接听着电话,娄永峰正在和钱少华等人说着什么。
钱少华问:“这是什么情况?严重不?”
娄永峰说:“我们也不太清楚,也是接到电话赶过来的,听看到的人说,自己捂着肚子跑进医院的,肚子上被捅了一个洞,肠子都出来了。是接到报警的警察来了,根据孩子的手机通讯录联系到我们的。具体情况要警察调查才知道。”
钟贵接完电话,就跟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交谈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急诊室的门才徐徐打开,一个穿着一次性蓝色抢救服和戴着一次性蓝色帽子和口罩的年轻医生在门口喊:“谁是钟翰家属?”
于是,一群人都朝着急诊室的们涌了过去。青年医生拿着手机,打开手机拍摄的照片给钟贵看并说,缪桂琴一看到血淋淋的照片,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面色惨白。众人又开始喊医生抢救缪桂琴,走廊那边就跑过来几个医生抢救缪桂琴,没几下缪桂琴就缓了过来,满脸泪水并“瀚儿翰儿”地哭喊着。医生说把缪桂琴扶到椅子上喝开水就可以了,几个女的就扶缪桂琴到椅子上喝热水,并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
钟贵面色凝重地听抢救医生说:“你是孩子爸爸哈,我给你说,孩子伤得挺严重的。”
钟贵终于把持不住,满头大汗并也呜呜哭起来。见过世面的钱少华拨开钟贵,问医生:“医生,孩子能抢救过来不?”
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我们已经把伤口紧急处理,血已经止住,伤口也缝合,生命体征也正常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等孩子后续的情况,如果没有引发别的并发症和器官衰竭的话,应该没什么事,等伤口愈合了就可以了。”
医生这么一说,钟贵才一把拉住医生说:“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死不了就好,医生,您一定要想办法抢救他!”
医生就让钟贵在手术单上和病危通知单上签字。钟贵一看到病危通知单,就又软成一堆,转身无助地看钱少华,说:“怎么让我签并位通知书啊?批娃儿是不是抢救不过来了。”
在这个地区医院来抢救过父母亲的钱少华知道这是医生手术前要履行的程序,不一定是签了病危通知书就是病人不行了。但是自己这个时候给钟贵解释可能没有医生的解释更让钟贵放心。就望向了医生,期待医生的解答。
果然,在医生职业性地解答之后,钟贵果然平静下来,就在病危通知书上很快签了字,转身朝还在椅子上嘤嘤呜呜的缪桂琴走去。缪桂琴听了丈夫的一番话之后,才停止了哭泣,用手不断地排着前胸说:“天啦,吓死人了。”
钟贵就掏出他价值一百元一包的香烟发烟,刚给众人发过一圈烟,就有楼层值班医生在喊:“这里不允许抽烟!”
众人就把烟拿在手里不敢抽。钱少华把手一挥,对大家说:“大家跟我走。”
手里拿着烟的男人们就跟着钱少华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转角处,打开转角处上边的天窗,给大家点起烟抽了起来。钟贵猛吸了一口烟,咬牙切齿地闭着眼睛说:“我就知道这遭刀的迟早要出事,得把他赶紧送到外面去才行。”然后睁开眼看着娄永峰说:“老弟,上海那边的学校联系得怎么样了。”
娄永峰说:“都联系好了,是法国在上海办的学校,学习酒店管理的,国内两年,国外三年。五年拿到国家教育部承认的本科文凭。就等着孩子拿到这边的高中毕业证和中专毕业证就可以去了。孩子不是没有这证儿吗?”
钟贵就摇摇头,一声叹息随着烟雾从嘴里呼出,说:“等遭刀的抢救过来了我再问他会考过关情况,会考一门不过关拿逑不到高中毕业证,花钱托关系办都不行。社会进步了,很多时候不按照社会规则来,钱再多都行不通。”
钱少华说:“这些都是后话,等警察调查结果出来了,我去会会砍伤侄儿的人,按道上规矩来办事,我也要让对方见见红才行。”
种贵摇摇头说:“华哥,以前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知识大爆炸时代,恶人自然有人去管理,钟翰在学校不守校规,在家不守家规,在社会不守法,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学校管不了,家庭管不了,自然有管理他们的地方,那就是监狱。我看重华哥你的重情重义,能为了兄弟掏心掏肺肝脑涂地,但是私下里以暴制暴也是犯法的。我开酒厂不做假酒就是坚守做酒人的道义,不然,在越来越透明的信息时代,是立不住脚的。”
娄永峰看大家的烟抽完了,就拿出一个空烟盒给大家装烟蒂,说:“医院楼道偷偷抽烟是可以的啊,不能乱丢烟头嘛,社会在进步,我们也要进步。”娄永峰学着钟贵的口吻说话倒让气氛缓和不少。
娄永峰接着说:“那天华哥从井岛台走之后,人家钟总还说一定要回老家跟华哥一起投资生态农业,最起码能吃到无公害的有机蔬菜和家禽。”
钟贵和娄永峰的一番话倒让钱少华心生敬佩,没想到自己始终觉得钟贵无非就是个唯利是图且势利的酒老板竟这么有前瞻性和大视野。就说:“正准备给你们送详细的《美丽井台村发展规划书》哩。”
钟贵看着钱少华点点头,此时的他无心什么发展规划,全在儿子的生命安全上。他再次拿出香烟要给大家发烟。这个时候却听到急救室外的等待厅传来一阵阵骚动。钟贵就神色惊慌地跑回等候厅,众人尾随钟贵急步回到等候厅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有一个被车撞了的八九岁的小男孩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小男孩翻着白眼,嘴角一扯一扯的,只剩下一口气在挣扎。抢救医生职业性地讲着小男孩已经抢救不过来的话,小男孩一家就哭成一片,等候厅所有的人为围过去看热闹,然后就是阵阵叹息,小男孩的父亲哭喊着要打开车的司机,众人又在劝阻,乱成一片。
缪桂琴见到这样的情形,又哭起来。
钟贵就对照顾缪桂琴的那个女子说:“小孙主任,你就送缪总回家等消息,她在这里哭哭啼啼也解决不了问题。”钟贵的口气不容反对。缪桂琴看了一眼丈夫,看到了丈夫那种在关键问题时坚定的表情,就任由那个女子扶着走出了急救室等候厅。
经过了四五个小时的焦急等候,钟翰终于转危为安,由急救室转到了ICU重症监护室。钟贵在ICU看到周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的钟翰,心想:“遭刀的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这回应该知道混社会是要玩儿命的,以前在家骂不起打不起,动不动寻死觅活,怎么劝怎么教育都没有效果,这回血的教训应该深入骨髓了吧?也让总惯着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你妈妈知道我是对的了吧?除了赌博你不沾,你在外吃喝嫖别以为老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