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宋青这么大方,这些日子来,一般人不撵他骂他,能给他一个茶叶蛋就谢天谢地了,毕竟,现在兵荒马乱,逃难人多,粮食金贵。他接过东西,似乎不敢相信,怔了半晌,才对宋青拜了几拜,低着头转身走了。
乱世中人,都不容易啊。宋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回去躺了一会。直至夕阳偏西,才关了铺门,锁上。那锁,其实就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老铜锁,锁不锁都一样。在院子提了一个黝黑透黄的酒葫芦,这酒葫芦是那老乞丐留给他的,径自出门。
现在的杭州府,没有经历战乱,山清水秀,民物康阜,很是繁荣嚣华。其繁华程度,不仅甲于东南,甚至还十倍于汴梁东京。
北宋时,杭州为“两浙路”的路治;大观元年(1107)升为帅府,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富阳、新登、盐官九县。经过北宋150多年的发展,现在是鼎盛时期,杭州城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连西湖,左靠钱塘江,气势宏伟。酒肆茶楼,艺场教坊,驿站旅舍等沿街布设,栉比鳞臻,极是昌隆。
古色古香的街上处处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食肆商铺。
夕阳西下,斜晖脉脉,街市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很有烟火气。
宋青转了个圈,穿了两条直街,到了西泠桥畔,进了一家经常光顾的梁记酒铺,掌柜老梁是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见到他就叫:“宋大郎,来啦?”
宋青点点头,找了张角落桌子,让打了一角黄酒,切了一斤熟羊肉,又要了一盘羊肉面、一碟豆干,吃了起来。
一会酒足饭饱,又让小伙计把葫芦灌满酒。临安这附近的酒铺,宋青都尝过了,度数都很低,喝着有点甜口感不辣,感觉约几度左右,跟后世的啤酒也差不多。梁记铺子的酒是老酒,在这一带算最有劲的了。
本来前世他是烟酒不拘,酒量甚大,来到这里,烟是不用想的了,这酒可是他日常唯一的消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有人说,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去找个青楼女子玩?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临安府里乐坊青楼林立,青楼女子是到处都有,这不,隔壁可不是就是一家青楼?
据说,苏轼在临安时,一有闲暇,就约许多宾朋游西湖。苏轼一次出游就可集合起千余青楼女子,可想而知临安的青楼文化有多发达。
临安各处都有青楼,从上、下抱剑营、漆器墙、沙皮巷、清河坊、融和坊、荐桥、新街、后市街,到金波桥等两河以至瓦市,有三十六条花柳巷。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宋青过来之前,可不是被相恋多年的女朋友无情抛弃了?什么山盟海誓,海枯水烂……呸!统统都是骗人的,现在想想都痛彻心扉,他现在对女人都有心理阴影了。
宋青又在旁边一间卤食店买了两斤猪头肉,半只卤鹅,用油纸包了。
最近逃难到临安的难民多,都纷纷来买食品干粮,他的炊饼膨松好吃,茶叶蛋也香味独到,他虽然佛系经营,生意却是不差,每日所营,倒也令他衣食无忧。在这世界,他上无老下无小,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想以后,每日挣多少就吃多少,也不想存几两碎银子。
临安这座城府风景优美,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倒是不失为躺平、混吃混喝的好地方。只是酒不太有劲挺遗憾的,又混又淡。他想找个机会自己酿酒,每个月搞几坛高度酒,够自己喝就行。不过印象中,酿酒工序有点琐碎,懒得折腾,还是再等等吧。
一路想着,宋青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转过一个街角,再过去一条街,就是自己的窝了。
“救命啊……”传来一声女子的呼救声。宋青吃了一惊,在巷口顿住脚步。
最近外面兵荒马乱的,相比之下,临安府虽然治安尚好,只是,逃难人多,难免经常出现逃兵抢劫的事。现在金兵大军压境,康王刚登位,政局飘摇,上下人心惶惶,临安的府尹也管不过来。
宋青想,这种事时有发生,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犯不着去管这事,如此想着,转身就走。
“救命……”这时,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影,摔倒在他面前十几步,跟着一个大汉追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臭娘们,还想走?陪老爷快活快活……”说着,扑在那女子身上……
“救命啊……”那女子叫道,她见宋青拔脚想走,绝望地叫道,“救命啊,那个……那个卖茶叶蛋的大官人呀……”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夜空中。
啊,宋青吓了一跳,这不是认识他的吗?“卖茶叶蛋的大官人?”大官人称呼言犹在耳,中午才被人叫过,小乞丐?只是……这怎么是个女的?
这下,他也不好意思见死不救了。下意识的冲了过去,见那汉子穿着兵服,酒气熏天,醉醺醺的,还在一个劲扒那女子衣服,原来是个逃兵,他奶奶的,这些孬种,不去打金兵,就会欺负自己国家的老弱妇孺。而且,上午印象中小乞丐脏兮兮的,也下得了口?宋青气不打一处出,一酒葫芦猛砸在那大汉头上。
“轰”的一声,那酒葫芦竟然没破,而且隐隐有金石之声。
那大汉只觉后脑一痛,慢慢转过头来,瞪大血红的牛眼,恶狠狠的瞪着宋青。
宋青心砰砰直跳,眼看那汉子右手又去摸腰部,他顺着望过去,原来是一柄腰刀。他吓了一跳,如果被他拔出刀来,他焉有命在?
一惊之下,双手猛提酒葫芦又砸向那汉子额头,“轰轰”连续几下,那汉子竭力想站起来,晃了几晃,终于歪倒在地。
那女子用手掩住嘴巴,眼睛惊慌。
宋青见她不动,问道:“你怎么样?能走吗?”
那女子这才惊醒过来,挣扎着爬了起来。“快跑!”
宋青喝了一声,见那女子能起来,也不再管她。抬眼见那汉子身子还在蠕动,忙过去夺了他的腰刀,转头就跑。他担心人家手里有刀。
气喘吁吁地又跑了两条街道,再兜回自己铺前,见左右街坊店铺都打烊了,透出微微的灯光,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掏钥匙开门,突然听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难道是那大头兵追了过来?宋青吃了一惊。
只看街角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来,身材娇小,宋青仔细打量,却正是那个小乞丐,原来她一直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