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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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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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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履》连载

第一章 旱天雷

旱天雷

 

回履裾香散,飘衫钿响传;低钗依促管,慢睇入繁弦。

—— 梁刘孝仪《和咏舞诗》

每一层年龄都有一层圈,人走了圈久久不愿散去。

树叶干旱得掉渣儿,地上的秧苗儿掉渣儿,天上的阳光落下来都掉渣了,日子碎成了这样,渣渣掉下来把人砸的气喘吁吁,人磨的睫毛尽头也掉渣儿了。当署天树叶没有灵气,哗哗作响争着要水喝了,干的咧着嘴,开始的时候杨叶率先没了精神,慢慢的叶儿的边缘翘了起来,绿色变了浅,跟着就发黄着呢,不几天就白褐色了。

这下女人不干了,三三两两挤在一堆说:“半年下的雨没有我奶子的水多!”

嫩桃娘接着说“我在玉米地里尿尿的时候,地上溅起的浮沉有两尺多高呢,像似放大烟炮,那天我幸好在玉山的阴坡处,不然这大烟炮还不把我给撞到玉米稍上才得了,我急忙提上裤子,这不还是被拉拉秧的茎儿、叶儿拉了几道鲜红的印儿,现在还吱吱的疼呢!晚上我男人看到把我打了一顿......”

众人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蹦出来了,歪着脖子巴望着把头伸到嫩桃娘的裤裆里去瞧瞧:“打过呢?打过呢?打过哪个地方还痒痒地想‘要’。”

嫩桃娘翻了翻白眼没有理:“我对我男人说,是让那花狸猫给抓的,他就不言语了!”

旁边坐着的女人一把拉下她的裤子:两道鲜红细长的印儿像两条充盈的河流,微微肿胀起来,爆满欲溢,被巴掌印记过的重叠处还在颤抖着甘愿停留在上面。

说归说还是没有让天落雨的法子。

男人扎堆儿也没有闲着:“操!摊上这个熊天气全身像干树枝似的,没有一样好使的地方,该翘的地方都翘不起来了!”

“女人们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水灵的地方。”

男人们抽着旱烟,脸蛋愁苦得如拉秧子的菜瓜,干巴巴的没有一点颜色,个个的头都胡乱的拧着,头发像一排排打造多年的钢钉,锈迹斑斑,倔强无比,脸部的表情个个比赛似得一个比一个的狰狞,这样努力狰狞着的脸上留落下的沟沟坎坎,思想着会能挤出点雨水似的,一想到这些,男人们脸部顿时来了狰狞的劲儿。

男人压力很大,这地方管男人叫“天”,这“天老爷”给禾苗儿蹩着劲儿,不落雨水,禾苗个个张着嘴,大男人、小男人都听到禾苗的喊声了呢。男人们也知道自己是“天”,不下雨是有点自己的责任,自己感到了理亏,回到家都想把头栓在裤腰带上藏起来。

西边玉山的山梁似火一般的热闹红彤,不一会,日头歪到山坳里,斜光盈余,一道道打在柳怀仁家高粱棵上的响声听遍了全村,整个世界立时“忙活”起来了,男人们知道这一天又要过去了,雨打死还是不落,男人急得来回走动着,把低着的头拧得如麻花,脸徒劳的狰狞了一天到晚,这时候连点露水都不掉。

“还是说吧!”柳怀仁从后厅来到了西厢房,在红杏屋里来回踱着步心里想:是时候了。

西厢房的窗棂处挂着一双木履,是楝木雕刻的,这双心爱的木履是他父亲为他未来的媳妇们结婚雕刻而成,父亲雕刻的纹理清晰可见,手掌扶摸留下的纹路被日子料理得渐渐有所感觉。日子不用打磨,日子会打磨人,会打磨物体。雅号为“鬼手”的父亲死后,柳怀仁把这双木履打磨得精神起来,让它躲藏在樟木柜子里,久了,脑子幻想它就是“鬼手”父亲,摇摇晃晃、忽远忽近的影子在找着他说话。

它平常都躲在樟木柜子里,不冷不热。今天二夫人红杏怕柳怀仁听到一道道的阳光打在高粱棵上的响声,有意把它从楝树木箱子里拿了出来,用当初上花轿时的红绳系好了,挂在西厢房的窗棂上,用来遮挡柳怀仁的视线,让他只是看木履和红绳,忘掉一整天忧天的烦恼。

柳怀仁也是“天”,这天老爷不下雨感觉到也有俺的一份责任!他是男人。

柳怀仁抬起脸看到这双木履,先是一惊!一道鲜亮火一般红彤热闹着的光线,从两副木履衔接处、从系着木履的红绳间慌慌张张地射了进来,红绳的两个尾须绒绒的,边处闪着金灿灿的光,道道聚集在了柳怀仁的脸上。从玉山山坳的阳光照下来落在柳怀仁的脸上,再通过木履和红杏栓制的红绳捉弄得红、黄、绿都有。他是男人,就应该把老天的干旱顷刻间揽在自己的身上。他听到了木履学着“鬼手”说话:“红杏今天把木履挂上,用红绳紧紧的栓好了,是想挑拨你同意哩,村里人都干渴成这样了,你小子还不让杏儿上!你想干什么......

木履的面貌也皱了起来,精神头不在饱满了。

柳怀仁仔细端详着红杏的脸,越看越像一个水灵灵的白胖萝卜,春桃一样的眼睛镶嵌其中。

“杏儿,今天我请求你点事情,我想了好长时间了,一直怕你委屈,没有勇气告诉你,可是,咱们陈楼村的人都快干渴死了!哎......”柳怀仁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坐在床沿上显得十分羞愧难耐。

“怀仁,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这事情你也听说了,虽然说是远古风俗,但是一弄就灵啊!咱们村只有你能符合条件,大伙都看着咱们呢,你说我柳怀仁心里多难受吗?”

“你想让俺去求雨吧?我不去,能丢死人。我小的时候在娘家当闺女也听母亲说过,后来有一年的大旱,村里也组织了柳秀才的老婆去洗澡了,结果还真求到雨了。我,我这样不是把女人的本钱都赔光了,这下我不就在男人面前‘完了’,今后怎么办?我怎么出门做人?”

“你这个黍秸秆捣的!”柳怀仁娇嗔地骂了句粗话,立时又后悔莫及,转身双手抱住了红杏:“小娘子,心肝上的人,自从在桑条林的藤花下亲了你,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啊!这次求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上啊。”柳怀仁的语气慢慢地细软了下来,似乎也感到了委屈,为了这句话他想了多少也有三、两个月了,憋到现在才说,还不是忍着为了红杏,为了自己的脸,现在看来不出面求是不行的了,“只要是天保佑能下雨,谁不感谢我们,不要想这想那的了。你不求天,天是拧着头的不下了啊,这老天还不是专门等你去求呢!村子里还能等谁?就你符合给老天求雨的条件!”

红杏被柳怀仁说得一脸惆怅,想了想事情摆在面前了,有什么办法。眼睛透过栓木履的红绳望着窗外,泪落在地上的声音啪啪作响,“哎!前面的那个刘老大我跟着他不到三个月,他就急急忙忙的去了那间,让我当了寡妇,怀仁吧还偏偏姓刘!哎......”长长地叹了口气,“上天这不是有意捉弄我吗?我的命真苦。后来又跟上了怀仁,怀仁救了我的命,看上了我,他又偏偏姓柳,这雨吧还就需要我这样的女人去求,什么姓啦、寡拉的求雨条件都有让给我摊上了,如同一个模具套的一样,缺少一样都不行!这不是老天有意安排这样捉弄的吧?这是几辈子的孽缘!”红杏坐在床沿上低着头越想越难过。

停了好大一会,红杏仰起脸呆呆地看着柳怀仁,眼里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柳怀仁一言不发看着窗棂上挂着摇摇晃晃的木履想:这地上摊上这事真没有法了。

红杏看到自己的男人这样发愁,心也软了下来说:“怀仁呐,看样子我红杏的命真的是苦到家了!不求雨不给算完了,你说这老天安排的事情我能不办吗!没有法了,你就看着安排吧,我去求!”红杏不知不觉地把后边的三个字的语气加重了!春桃一样的眼蓄满了泪。

柳怀仁看到红杏说到伤心处,看到她晶晶的泪珠,一把把红杏紧紧的搂着怀里,狠狠地亲了亲红杏,把她的脸给亲个遍,用嘴把她脸上的泪滴都吸尽了,红杏脸蛋让几滴泪水冲刷一遍后,被阳光照得如同水蜜桃一样清灵,小巧玲珑的身体在柳怀仁怀里卷曲着:“红杏你就是上天给我的个玩物了吧,孩子的事情让老大去生!将来再来个老三孩子都是她们的事。”说着一只手使劲揉搓着红杏的乳房,这乳房像绵羊下奶水一样饱满着。

“你还要吗?!我和姐姐是不是不够好啊?你说,你说......”红杏从柳怀仁怀里挣扎出来,把男人的手从乳房上拿下来,嘴撅得能栓两头大叫驴,“再要就不当玩物了!”一手向上揪着他的耳朵。

红杏应承了求雨的事,让风水先生看好了吉日良辰。

陈楼村提前几天,早早地在沙河岸搭起了求雨台,台子搭在河的北岸,依坡而建,最高处约三丈,面向河面,被不同长短大小的八个柱子支撑着,四周围上鹅黄色的幔帘,幔帘上用红、绿、蓝、紫的不同颜料绘制出来了牛、马、猪、鸡的图案,图案上绘出来男男女女,这些男男女女们抬着这些祭物吃力地向河岸走去。同样栩栩如生的还有几对男孩女孩,个个仰着脸,面向天空,孩子们眼睛睁得大大的,饱含着像雨滴一样的泪水,有几滴泪水滴在下面的禾苗上。走在男男女女的前面还画着一个如同红杏一样小巧玲珑的女人,披头散发,脸上水红色的胭脂圆圆得如同鸡蛋一样大小,深嵌在脸蛋之上,鲜艳夺目,“女人”全身赤裸,左边的乳房上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太阳,红彤彤的格外刺眼,边沿处用银色粉料制作的密集细线闪烁着白色光芒,右乳房上画着一个瓢状的容器,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滴水,图画中的女人望着画得像水瓢一样的乳房,显出非常难过的样子,从画着水瓢的乳房处引出来一个绿色的箭头,上书“有求必应”四个绿色大字。台子的四周有四幅朱红色的水书大字,两幅是红杏求雨!另两幅是鱼虾哭闹,每幅字下面含有若干个年月日的小字。台子外围放着纸糊的纸牛、纸马、纸人、纸车、纸鱼、纸虾、纸龟等若干纸物,旁边设有用五谷杂粮制作的面人、面兽等各种各样的人物、兽形,台子的脊顶四个角竖起用紫色的纸扎制的纸人,纸人披头散发,个个手中拿着闪亮的木质宝剑,四个纸人红脸、黄脸、花脸、黑脸面貌各异,面带愁容,祈求的面目跃然纸上。

河面早已干枯得一株草没有,地层下裂缝深达米余,灰黄色的边儿翘了起来。

人们早早地抬了两大缸清水,放在河的正中间,大缸被漆成水绿色,缸身上画满各种各样的鱼类,缸口用黄色薄薄的油纸盖在其上,阳光照在纸上可以增加温度,以免夜晚保持的温度跑了。

玉山山梁的一抹晚霞已经燃尽,天慢慢地暗了下来。

村民看到天色向晚,此时也把求雨台布置完毕,才把一天喜乐着的脸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也泄了下来,转变为激动和不安!但等良辰。

打扮如同风水师一样的人调制好了颜料。

红杏在西厢房里全身早已经赤裸。

风水师把颜料一块块地涂在了红杏的身上,全身的图案如同鹅黄色的幔帘上涂着的那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如出一辙。红杏紧闭上双眼,睫毛处隐藏着细小的雾状水滴,每抹一笔红杏的皮肤就在被抹处颤抖一下,风水师正在涂红杏左乳房上银色粉料制作的密集细线时,红杏的乳头颤了颤说:“哎哦,慢点!我想让怀仁涂!”嘴里发出了声,脸上涂上的水蜜桃大小的艳红色胭脂随之颤抖着。

风水师说:“不成,这个制图是不能让其他人涂抹的,其它人要是能涂还让我们这些奇人干什么?这样会泄露天机!”

红杏一听泄露天机害怕了说:“让他在我跟前站着总可以吧!”

“不行!看了就不灵了,咱们好不容易选的个好日子,全村人折腾了这么多天,别把事情糟蹋了。”  

东边圆滚滚的月亮升起来了,像一张皮影照在圆圆的白纸上,白得发黑,黝黑温润得能吸出水来,挂在嫩桃家的干草垛上,用竹竿一戳就能戳下来拿回家去。

红杏的身体终于绘画完毕,她披上鹅黄色的纱衣,披散着的头发稍敲打着她翘起的屁股。前后各四个小子打着八个灯笼,红杏手里拿着一个水瓢,左右两边各有两人抬着两个木质水桶,水桶里装有满当当的清水,走一步舀一瓢水泼在地上,口中叨念着红杏求雨了。

前面是风水师,头上勒着黄色的丝带,手中拿着用银粉刷制得闪闪发亮的木质宝剑,在天空胡乱地挥舞着,风水师亦披头散发,身穿罩衣,神情异常严肃,一边挥舞着剑一边口中呼唤:

天有灵来,地有灵。

离地三尺有神灵,

神灵不问我大和小啊!

管俺的闲事就能中。

噔噔嘅,噔噔嘅

时来过 时走

雨落得我浑身都湿透。

一行人来的求雨台的旁边,求雨台的四周已经依坡调制平整,地上铺上了黄色的棉布,棉布宽一米二寸。风水师命人把所有用纸扎制,用五谷杂粮制作的各种器皿每人一件拿在手中,所有人等面情各带凝重,不准昂头四处观望。

风水师让红杏把鹅黄色的纱衣脱掉,令她在前面围着求雨台缓慢地一圈,面目沉静,内心真诚。众人距离她有两米远的后面跟上,拿着各种器皿,嘴里念念有词。

红杏吃力爬着,低着头嘴里轻声的喊着:红杏求雨来了......心里却思念着柳怀仁,这个男人这个时候上哪里去了,要是她能在我身边多好啊。

众人神情凝重的吆喝着,跟随着红杏。接近一圈的时候红杏被人扶着披上了纱衣顺着斜坡去了河底,浑身是汗,汗水合着颜料及泥沙沾染上了鹅黄色的纱衣,头发一缕缕的落在了肩膀上、脸上如同被雨水淋透了一般,脸上没有表情

二歪说:“老天爷看到红杏这么好的身材在地上趴着求雨,腮帮的胭脂香水蜜桃似的,肯定会高兴的跳圈呢,过不了三天五天的就落下来了,坑里的蛤蟆会长大

红杏被人搀扶着来到了两只被漆成水绿色的水缸边,柳怀仁早已在这里等候,他慢慢的掀开黄色薄薄的油纸,从身上揭下她的纱衣,把红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很久,脸贴在她的脸上,红杏一动不动相似僵住了一样,直到众人散去后,他才按预先的吩咐把红杏放在第一个缸里,缸里的水像瀑布一样瞬间溢了出来,流进了干渴的裂缝里,裂缝如同蛤蟆窝一样大小,张着嘴喝着。

众人用新染的漆红色的棉布铺好了从水缸去往柳怀仁家的路后,四周的人早已经散尽,柳怀仁这才放了心,他轻轻将红杏每一块颜料洗去,揉搓着红杏最柔软的部位,水温暖得如同冬日的阳光,红杏慢慢的像孩子一样闭上眼睡着了,任由柳怀仁在身上揉搓抚摸,缸里水早已经变成了五颜六色,月亮跑到了天空的西边歪着头一句话不说地张望。

柳怀仁把红杏从水缸里捞起放到另一个水缸里,水缸的水哗的一声溢了出来,水温依然如旧。柳怀仁把红杏全身洗净,给她穿上早已经备好水红色的衣裳,水红的鞋子,背着红杏沿着漆红色的棉布铺就的路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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