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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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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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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沦陷》连载

第二章

大客厅改变了布局。铺着紫红色地毯的客厅里,迎门摆放着一张非常华丽的朱红色大木床,朝北的床头处鲜艳的玫瑰花围绕着摆成半圆形。我颤抖着双腿慢慢地走过去;聊尘躺在花丛中,用一床红色的毛毯盖到胸部,露在外面的颈项下是白衬衣黑西装,头梳理得一丝不乱。他没戴眼镜,表情显得很安详,再也不是过去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脸很俊美,凝固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一丝微笑;眼和唇微合着,像是随时要睁开眼睛说话。我颤抖着抬起手,轻轻地碰碰他的唇,聊尘已没有一丝呼吸。握握他平放在床边的手,仍有些温热。

我呆呆地站在聊尘的床前,过去他曾冷漠过我的不好已无影无踪,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在脸上无声地向下爬行,望着无知无觉的聊尘,我的心像是被猛然掏空了。

我不知站在那里望着聊尘有多长时间,等心情平静了些,才想到应该报警。我用手机拔通“110”说明情况报了警,接着又给聊尘的妻子路萍打了电话,怕吓着她,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只是说聊尘病重,让她快赶过来……

环视整个客厅:西边的墙上挂着48英寸的一台液晶电视机。电视墙是一幅长二米,宽一米五的飞天壁画,祥云间一长裙长袖的女子,面含娇羞手举果盘做歌舞状;另一少女穿着露着肚皮的长袖短衫,反弹琵琶相伴而舞。东边靠墙摆放着一组棕色的牛皮大沙发,沙发前是椭圆形的棕色大理石茶几。沙发后边的墙上是和电视墙大小相同的一幅《黄河落日》山水画。

迎着房门,聊尘头朝北躺在床上。床头的上方,迎着门的北墙上挂着很大的一个花圈;花圈的上面,是从前就挂在那里的一副徐斐鸿的八骏图,每一匹马儿都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样子。

我的脑子似静止了一般,不知是过了多久,听到推门地动静,我抬起头来;见是路萍来了,张大着嘴巴,双眼惊愕地瞪着;她右手牵着六岁的征征,左手扶着门,双眼瞪视着安静地趟在床上的聊尘,脸色变得蜡黄。几分钟后,她松开扶门的手,颤抖着身子,怕惊醒了聊尘似的,右手牵着孩子,轻轻的,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里走。

来到床前,她的手松开征征,双手扶着床沿,低着头长时间地望着聊尘,双眼涌满了泪水,像被人从后面猛击了一撑似的,双膝瞬间跪了下去,头埋进床上盖着聊尘的毛毯里,身子不断地抖着。站在妈妈后边的征征显然是怕了,双手扶着路萍的肩膀不停地摇晃,奶声奶气地带着哭腔,怯怯地小声唤:“妈妈回家,妈妈回家!”得不到路萍地回答,就放声大哭起来……

路萍转过身子把孩子抱在怀里,也撕心裂肺地放开了声。站在一边的我,感觉整个身体被寒冷包围着,能听得到上下牙齿间碰撞的咯咯声,终于是咬紧了牙,让泪水在眼眶里转……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汽车喇叭声,我猜想是公安局的人来了。就用手碰了碰路萍的胳膊,小声劝说着路萍:“先不要哭了,公安局那边来人了。”

几分钟后,她终于止住了哭声站起来。我帮她抱起征征,我和路萍走出来跟公安局来的人见面。

门外的院子里站着四个警察。看见我和路萍从屋里迎出来,都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我俩。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我们近前;一看就感觉像是个领导,他戴着眼镜,细高个儿,长得白白瘦瘦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询问了我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录完笔录后说道:“你俩先在院子里等着,我们需要验尸!”说完,他转身带着他手下的那几个人走进屋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茫然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哪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心里无着无落的。路萍抬起头,用忧伤的目光无言地看看我,默默地从我怀里接过征征,转回身抱着孩子向前走了几步,在水泥的花坛沿上坐下来,握了孩子的一只手,贴在唇上亲了亲,双眼又涌满了泪水,低下头身子一颤一颤的低声抽泣;怀里的征征伸出一只小手,不停地给妈妈抹着眼泪,奶声奶气的哀求:“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孩子劝不住妈妈,就又张开嘴哭起来。

我靠近门口,怀着不安的心情,想从门的缝隙间向里看看。门太严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刀子和钳子地碰撞声。我的心不停地抽搐着,默默地想着:他们可能要把聊尘切开吧?我猜测着,想像着法医那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地举动:掀开毛毯,把上衣的扣子一颗颗地解开,像打开一本书一样将上衣向两边打开,好不难为情地去解开聊尘的腰带,不知差耻地拽下聊尘的裤子、裤头;把聊尘脱光了,然后,手里便握了明晃晃的一把手术刀,望着聊尘赤裸裸的,洁白的身子,审视着看看从哪里切开好……

我和聊尘在一起上班时,我们一起洗过很多回澡,我见过那个洁白如女人的身子;那身子不胖不瘦很匀称,只是少了胸部的那两处丰满罢了。想到要切开那么洁白优美的身体,我心里暗自忍不住的“哎呀!”了一声。我不知道聊尘会不会感到疼?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后,门终于开了。刚才见面时他们好像忘记问我和聊尘是什么关系,可能看到这里就我一个男人,就把我当成了聊尘的家人。他们让我进去。

我跟着那位很像领导的警察进了屋,来到床边,他抬起手指指床上,面无表情地说:“你把衣服给他穿好,整理一下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站在床边向床上望着——聊尘旁若无人的躺在那里,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笑意,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那三个刑警站在开着的门外低声交谈着。法医是个中等身材的胖子,由于刚忙完,秃了顶的头皮上布满了小米粒似的汗珠。他年龄有50多岁,慈眉善目的,紫红色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对他来说,好像把别人切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心里无来由地升起对他的厌恶。

此时,他正在忙着收拾器械,见我一副不友好的表情在看他,礼貌的向我点点头,温和地说:“基本上可以确定死亡原因是由吞食大量药物所致!我们在床下发现了拧开的空安眠药瓶,颈部虽然有绳索勒过的痕迹,但那不是死者致命的主要原因。我们已提取了死者胃中的存留物,还需要带回去做进一步化验取证。”

,我默默地看着床上的聊尘,弯下腰怕惊醒他似地慢慢掀开被子,就像我想象的那样,他们把聊尘扒得精光。赤裸裸地躺在那里,整个身子白的像雪,没有一丝血色。腹部的刀口缝合的还算仔细,像一只僵死的百足虫,直直地伏在聊尘煞白的肚皮上。

我刚费力地给聊尘穿完裤子,公安局那个戴眼镜的细高个儿又走进屋来。他来到我身边,客气地问:“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我回答他:“朋友!”我怕他不理解,又加重了语气重复着说:“是密切像亲弟兄一样的朋友!”

他抬起手默默地拍拍我的肩,示意我跟他出去。我给聊尘轻轻地先把毯子盖上,跟着他走出屋。

来到外面,他看着几米远的花坛边上坐着还在抽泣着的路萍问:“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妻子?”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什么意思,我想到此时路萍不会有什么主张,就接着说:有什么事给我说是一样的。

他说道:“现场都已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验尸结果还需要回去进一步验证;虽然项部有勒痕,但那不是死者致死的主要原因,死者很有可能是自杀。”

我了解聊尘,知道他是个非常浪漫的人。他热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平时面对斜阳余辉都能激动的脸颊通红;他写诗、也写散文,尽情吟唱过大自然的美;所以!我绝不相信他会在春天这样一个到处勃勃生机,充满幻想的日子里选择死亡。聊尘自杀的结果是我无法接受的;听到那个警察这样说,我情绪有些激动,对着公安局的那小子吼:“不可能!聊尘绝不可能自杀!他脖子上的勒痕怎么解释?还有床头处的那些花儿是怎么来的?那花圈是什么人挂的?门前的那些纸是什么人烧的?这些你给我说说清楚!”我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那小子像个冷血动物,他非常平静地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要激动,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只是说有可能,我们还会做进一步的调查,会给你一个满意地答复的。”

说完、他带着他那几个无用的笨蛋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了。

我转身回了屋,慢慢地给聊尘穿好衣服,整理好盖的毯子。来到门外,见路萍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花坛边垂泪。我走到她身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我说:“进屋坐吧。”她怀里抱着征征默默地站起身,跟着我进了屋。

来到屋里,她并不坐下,扭着头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周围。尽管这里也属于她的家,但她却从没来过这里,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聊尘在这里盖了房子。那时她和聊尘正处在离婚冷战时期,两人分居后,聊尘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对路萍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我想到今后这里的一切都要由她来处理呢,就对她说:“我带你看看吧。”她不说行或不行,只是站着发愣。

迎门的大客厅北墙,也就是说聊尘现在头上面挂着花圈的那面墙,两左右两边与东西两边的墙之间都留有向后去的门。当时盖房时,聊尘是为了以后去客厅后边的走廊方便。我领着路萍走过左侧的门,来到客厅后东西走向的走廊上——走廊北边红房子的后墙大约一米多高,再向上全部是用天蓝色的玻璃封起来的,玻璃外有一根根大拇指粗的不锈钢管留有五公分左右的距离并排着作为护栏,护栏的北边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走廊里铺着地毯,颜色和客厅里相同。淡蓝色的拱形顶上装潢着各种颜色的小灯,如水晶般闪烁着。大白天让它亮着,也只是起装饰的作用。走廊南边,房门朝北的有七个房间,以客厅那一段墙为分界,东边的三个房间分别是餐厅、厨房、卫生间;西边是四个房间,两个卧室、中间是一个卫生间;走廊西头是书房。我领着路萍走到东头,想先从东头逐个房间看。此时她的心情像是平静了些,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着,脸上时常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记得前些年,她和聊尘结婚时,房子都没有如此豪华。

我领着她逐个房间看着,慢慢地走到走廊西头,走进聊尘的书房。因为书房西边已没有房间,外面是田野,为了安全,按说是不该留窗的;但聊尘却把西面的整个墙也只垒到一米多高,再向上全部用双层厚玻璃封起来。他从前对我说过:这样用玻璃封了,无论春夏秋冬,夕阳西下时,在屋里,或躺或站或坐,静静的、默默的、双眼长久的注视着夕阳,看着它慢慢向下落,有多美呢?

他只想到能看夕阳西下,却忽略了这样的不安全。好在当时聊尘听了我的劝告,玻璃外边用不锈钢管做了防护栏。房间里面挂着落地的、猩红色的大窗帘,把南边和西边的两面墙全部覆盖了。风从南边没关严的窗的缝隙间进来,吹得猩红色的窗帘一荡一荡的。迎门的南边,靠窗子是一个很大的板台,上面有一台电脑和一些随手可以拿到的书。

路萍正观察着屋里的陈设,独自玩的征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板台的皮椅上,跪在上面,望着板台上的一个喜羊羊电子小摆件咯咯地笑。兴奋地喊:“妈妈!妈妈!”抬着小胳膊指给路萍看。

我和路萍不由地转回身走到板台边,板台上的喜羊羊电子小摆件很可爱,甜甜的微笑着,不停的左右摇着头,发着瓷质的纯白的光。有几张纸很凌乱地放在板台上,上面不规则的写满了文字。我拿起其中一张来低头看,那上面毫无意义地重复写着两个字:“小羊!”

路萍忧伤的脸阴沉着,我和她彼此都明白“小羊!”是什么意思,可又无话可说。她弯腰抱起挣扎着没玩够的征征,默默地走出了书房。

我和路萍来到客厅,见她坐下后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说:“天马上要黑了,要不你和孩子先回去吧,”

征征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双手拽了他妈妈的右手,拼命地摇,“妈妈走!妈妈走!”哀求着要回家。他显然是受了惊吓,刚才公安局的人在这里,他偎偎缩缩的,现在没有了外人,终于放开了胆子。

我说:“快带孩子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路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向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领着孩子的手朝外走。

我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路萍领着孩子在弯曲的小路上歪歪斜斜行走的背景,心里不由地生起一丝苦涩。路萍的泼辣我是见识过的,平时做什么都一阵风似的,骨子里始终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现在看上去却像是突然被抽掉了筋骨。在一起生活时打打闹闹,恨得你死我活的,但当那个人永远地去了,今生今世再不能相见时,不知她心里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转身回到屋里,站在床前,凝视着聊尘那张俊美的脸。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他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兴奋的向我诉说他的文学梦了;再也不会向我谈他那了不起的人生计划了;再也不会和我谈论起女人时发出坏坏地笑了。

我站起来,无所事事的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看着那些挂在墙上的名贵字画,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家具,到处都沾染了忧伤的气息,让人寻不到一点开心的理由。

天慢慢地黑下来。为了给我自己壮胆,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转,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信马由缰般又回到聊尘的书房,在红色板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信手拿起那些写满了“小羊!”的纸,望着那个瓷质的,摇着头的喜羊羊小摆件,脑子里想着那个曾让聊尘难以放手的————叫莫小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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